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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采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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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清山。

蘇君默、澤城雪和蘇依依三人各自禦物返回前山。澤城雪一路臉色慘白,他對所追求的大道第一次生出迷茫。

三人飛至太清廣場上空,便要分道而行,蘇依依去通報宗門,而蘇君默要帶著澤城雪回神劍峰。

澤城雪掛念葉拙言,心下百味陳雜,正要離去,忽然想起了什麽,問道:“依依,你為什麽也出現在禁地?倘若不是我和師傅正巧在寶塔上收到鈴聲感應,也不會去後山。你去做什麽?”

想到葉拙言在他眼前沖入禁地,他的心到現在還痛著,便加了一句道:“不管你去做什麽,那裏很危險,你沒事不要去。”

蘇依依剛對蘇君默行了拜別禮,此時迎上澤城雪探尋的目光,卻是微微一笑,放下了青鸞百花車的簾子,她語聲柔和:“謝謝師兄關心,我去自有我的道理,便不勞師兄分擔,對了,只不知道,今日如果沖進禁地的是我,師兄你會隨我一起進去麽?”

話音一落,青鸞百花車高高飛起,朝著執事殿的方向絕塵而去。

澤城雪原本就蹙起來的眉頭,皺的更緊了……

師徒兩人彼此無話到了神劍峰上空,遙遙的看到神劍峰入口的斷崖邊站著一個黑點,走的近了,便看到那黑點是韓少淵,他正抱著霞光閃動的玄明劍,仰著頭將他們望著。

韓少淵進境極快,到了太清山不到半年的時間,竟已到了煉氣大圓滿,堪堪就要築基了。就連當初蘇君默帶他到沈劍池,親自為他挑選的玄明劍,也已經被他修出了初級劍芒。

整個太清宗,只有蘇依依是百日築基的修士,破了太清宗最短時間築基的記錄,韓少淵雖然沒有超出她的記錄,但也算宗門第二,是蘇君默的驕傲。

蘇君默和澤城雪落了下去,韓少淵恭恭敬敬朝著他們做了一揖,道:“見過師傅,師兄。”

澤城雪微一點頭,蘇君默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是在劍池習劍的麽?怎站在此處發呆。”

韓少淵睜著漆黑的眸子:“師傅,師兄,二師兄怎麽沒有一起回來?我們原本在一起對招,他收到傳音符就走了,也不讓我跟隨,我只知道他去了禁地,他沒有回來麽?”

“……”

“你去沈劍池練劍去吧。”蘇君默道。

韓少淵眼皮耷拉下去,雖然沒人回答他,但是他已經知道答案。他不像蕭影兒那般被任意放養,他是一進宗門就被捧在手心的重點弟子,太清宗哪片土地種有哪些靈植他都了解的一清二楚,更別說跟太清歷史息息相關的後山禁地了,他自然明白那裏有多危險。

葉拙言被傳音去,去的時候臉上除了怒氣,還有一種壯士赴義的悲壯。葉拙言攔不住他。看來蘇君默和澤城雪也沒攔住。

他嘆了口氣,如果他是蘇君默,根本就不會在那個時機,將葉拙言傳召去。

他不動聲色,望了蘇君默和澤城雪一眼:“那弟子告退,師傅師兄面上頗有幾分風塵仆仆,註意休息。”

韓少淵去了沈劍池,他抱著劍坐在沈劍池邊,他有一些問題不是很懂,但也不想問。

比如,他知道葉拙言是跟蕭影兒一樣闖進禁地無誤了,他想問師傅師兄,明知道葉拙言就在那兒,還有一絲希望,就不找了麽?

但他卻又不想問,因為他想到了一個類似的問題:

一個人的同伴掉在了茫茫大海之中,他又很關心同伴,但他不會水,他是要跳下去跟同伴一起死,還是坐在岸上為同伴超度。

這些問題都沒有意義。

韓少淵閉著眼睛想了片刻,提起劍在沈劍池邊揮舞了起來。

他也是關心葉拙言的人,但他也沒有梟水的能力。

沒有梟水的能力,要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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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清宗議事臺。

左邊坐著的一列,是執事殿的人,右邊坐著的一列,是執法殿的人。

幾位老資歷的宗門長老坐在中間的高位上,蘇依依雙手負後,正站在正中的走廊上述說蕭影兒擅闖後山禁地一事,雖然葉拙言也算擅闖,但因為他是蘇君默和澤城雪在意的弟子,蘇依依此番到此陳辭也是跟他們打過招呼,不太好在此抹黑葉拙言,只好不太情願的將葉拙言的自願擅闖,算在蕭影兒頭上,說葉拙言是受了蕭影兒誘導。

蘇依依一邊陳辭,執事殿的人一邊做筆記。

末了,高臺上有一位長老捋了捋胡須:“從前也有人擅闖過禁地,可是都無一人出來。”

下邊附和聲一片。

那位長老又道:“可是神劍峰,是我宗門五峰之主,這樣身份的弟子,闖進禁地的可是史無前例,你們怎麽看呢?”

執事殿的道:“神劍峰對我宗門向來諸多貢獻,我們以為可以網開一面,從輕處置,畢竟人進去,已經出不來了……剩下的,也只是宗門做些臉面上的事情,以儆效尤而已,罪名不用加的太難看……”

“是呀是呀,據說那葉拙言可是神劍峰主的得力弟子,神劍峰主早已是金丹真人,又已大道了圓滿之境,差一步就要步入元嬰,對宗門貢獻數之不盡,此番他失了一個徒弟,原本心下就不會好受,我們也不要落井下石,年輕的弟子們誰沒有犯過錯事?記過就是,給神劍峰主一些顏面。”

執法殿的人冷笑:“神劍峰主能有如今的修行,也是因為宗門庇佑的緣故,為宗門做出貢獻是理所應當。”

“是呀是呀,我們執法殿執法,向來秉公嚴明,若世上到處都講人情,還要我們執法殿幹什麽?當我們執法殿是吃白飯的不成?”

“神劍峰身為宗門五峰之首,蘇君默能夠有資格坐鎮神劍峰,自有他出類拔萃的地方,能居高位,心懷必定不會窄了去,不可能自己理虧,還偏要計較。如果他要計較,就不是蘇依依一個人來此陳述了,他也會來。但他是君子,他沒有過來發表意見,不就是全權交給我們處理?就按照宗門記錄,對他們做出相對公平的處分。”

執事殿的長老有些心軟:“孩子們進了禁地,想必命都沒了,要怎麽處分?”

執法殿面無表情:“按宗門記錄,擅闖禁地,畫像張榜,貼遍太清山每個角落,冠上宗門敗類的名號,陳辭批評,以作為宗門警示。還有,俗話說,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還有一線生機,擅闖禁地的弟子,若是死在禁地也就算了,倘若有朝一日出的來,當召開宗門弟子大會,在懲戒臺上,受天火鞭刑五十。受的過,就還是宗門自己,給予自新的機會,受不過,就將遺體燒毀,在太清山除名。”

天火鞭是執法殿高級行刑的一種,每一遍都抽在神魂上,別說五十鞭,就是十個鞭子,也抽的人魂飛魄散了。

執事殿一陣唏噓,執法殿卻認為這個決議公平極了。

執事殿的人又道:“可是葉拙言……他是受了誘騙才闖入的禁地,也要這樣麽?”

“我執法殿執法,不問原由,只看形跡,我們不管他進去的理由是什麽,他闖進去的行為,理應受到跟所有擅闖禁地的弟子一樣的刑罰!”

執事殿的人嘆了口氣,有跟蘇君默相好的,已經打算將此事盡快告知他知曉,據他所知蘇君默並不是什麽心懷公正的君子,甚至他還有點要強,怎麽會自己的徒弟犯了錯,真個放手交由外人處置?他想必是因為掛念葉拙言懸在繩子上的小命,無心插手這些他以為的俗務而已,卻不知執法殿的人竟然不近人情到這種程度……

議事臺上每個人各懷心事,唯有蘇依依帶著意味不明的微笑。她自修行始,這條道路上就沒有過影響她心境的東西,讓她惡心的葉拙言算是一個,葉拙言真的很像蒼蠅,咽不下去,吐不出來,橫亙在她平坦幹凈的道路上,種種原因無法將他抹殺。

沒想到原本只計算了蕭影兒,卻不費吹灰之力一石二鳥。

在這一刻她心下忽然一陣快意,仿佛被堵塞的溪水,忽然沖開了討厭的泥汙,通行無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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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清宗外室。

半年前從山居城招收的弟子們,到現在還只有七人成功通過山門,過關的弟子不足十位,仍需等待人數集齊,召開收徒大典才能給他們分配正式去處,在此之前,他們只是義務勞動的記名弟子。

已經進入山門的,除卻蕭影兒被神劍峰預訂不算在列,剩下的七人都被分配在外室,給他們每人分配了三畝靈田,讓他們看守灌溉,空閑的時間,讓他們進行一些低級的冶煉,打一些材料上交宗門,給白鶴峰正式弟子們學習煉器使用。

韓采薇不算第一,卻也算是最早通過山門的一批弟子,可能是因為性格懦弱,被分到的靈田,卻是靈植園裏最角落,靈氣也最稀薄的三畝地。

原本以她入門的時間,可以分到靈植園高地的三畝靈田,但是王小君只比她遲了兩天入門,一進來就將原本屬於韓采薇的三畝靈田搶了去,韓采薇敢怒不敢言,也只能任他搶奪,有了這個先例,弟子們都清楚了韓采薇的能力和心性,都對她看之不起,漸漸的一些人竟然以欺負她為樂了。

他們這些外室弟子,雖然不能享受正式弟子的福利和待遇,但因為都是準收弟子,所以也是有統一的授課老師指導他們修行的。

韓采薇雖然天賦較次,但是好在這位授課老師耐心教導,倒也給她進入了煉氣期,雖然她是七人之中最後達到煉氣的吊車尾,但她心裏也是喜滋滋的,畢竟正式爬進了仙門。韓采薇每一個進步,都對蕭影兒感激了一分。

這一天韓采薇像往日一樣,上交了冶煉任務之後,便早早的來到了靈植園,對自己負責的三畝靈田施展清風垂露進行灌溉。

此時正是下午陽光普照的時光,靈植園氣候適宜,微風緩緩的吹動滿園狐尾花,帶出沁人心脾的陣陣幽香,狐尾花有安定心神的作用,是一些初級丹藥的必備材料,多聞也是有些好處的。

韓采薇心情如下午的陽光一樣,和煦,與世無爭,她向來想的不多,所以只要有吃有喝有事做,沒有大風大浪,她就很開心。

不一會兒,靈植園外傳來了一陣嘈雜的聲音,是其他的弟子們從冶煉區交了任務回來,那些弟子們向來成群結隊,並且樂於以王小君為首。王小君一開始是拒絕的,他從前也不是個喜歡拉幫結派的人,向來喜歡獨來獨往著,但是大概是因為他能力強的緣故,那些弟子們偏喜歡跟在他屁/股後面,對他唯命是從,漸漸的,他居然喜歡上了這種被眾星捧月的感覺。

此時王小君一行人回到靈植園,弟子們有些人打著哈欠,有些人伸著懶腰,原本在議論冶煉時候的事情,可是有一個弟子許是太閑,竟然少有的正眼打量了韓采薇一眼,忽而露出一抹奇怪的神色來,他推了推身邊的人道:“奇了怪了,你們看韓采薇的靈田,狐尾花竟然開了?”

眾人朝著韓采薇望去,果見她的三畝靈田狐尾花生長茂盛,花朵也正在怒放。

“那妮子怎麽弄的……”

眾人紛紛往自己的靈田望去,包括王小君也拿韓采薇的靈田和自己的對比了一下,才發覺韓采薇的靈田的確比大家的長勢都好。王小君瞇了瞇眼睛,照理說,現在園中已開辟的二十一畝靈田,韓采薇那片是靈氣最稀薄的,沒理由她的虎尾花種植的比大家的都好。難道她有什麽特殊的灌溉方法?

王小君還沒說話,身後就有人問道:“韓采薇,為什麽大家的虎尾花都是花骨朵,你自己的卻悄悄開了?!”

這一聲質問忽然從身後傳來,韓采薇一驚,嚇的正在施展的清風垂露都斷了,她忙小心翼翼的轉過身站直身子,畢恭畢敬對著人群道:“因為我在冶煉上花的時間少,我大部分的精力都花在靈田的灌溉和培養上了。”

人群中傳出輕蔑的笑聲,那個人質疑著道:“你胡說,每天的冶煉任務,就你上交的最早,我們每次剛去,你就早早的上交好了,還說沒在冶煉上花時間?我看你是真勤快,你難道不吃飯不睡覺的在灌溉靈田?”

“哈哈哈哈,這麽說我倒是信,反正每次我不管什麽時候來灌溉,她準在這兒。”

“嘖,這麽喜歡灌溉靈田的話,你以後灌溉靈田的時候,順便也幫我們的澆灌一遍唄?”

“是呀是呀,我們的靈田,也交給你每天幫我們都灌溉一遍。”

韓采薇捏著衣角:“這……”

“怎麽,你不肯?”

王小君微微笑著,眼看著身邊一人已經抃起了袖子去嚇唬韓采薇,卻置之不理。

韓采薇眼看那人朝自己走來,以她的經驗,這人若一拳打上來,這些人那麽多拳頭肯定也要上來湊個熱鬧……

她連忙道:“我肯就是了……”

眾人皆哄堂大笑。正在笑,忽然園外一聲暴呵:“你們當我靈植園是什麽地方,讓你們喧嘩撒野?”

人們連忙屏息凝神分開兩路站好,連王小君都正色了起來。

只見靈植園外一老者走了進來,朝眾人白了一眼,之後回轉身,伸出手迎進一人。

來者身著白衣,瀟灑倜儻,一看就是內門的高級弟子,眾人對著他的身份一陣向往和艷羨,想到自己以後也有機會成為這樣的弟子,心中止不住興奮。

而那白衣弟子根本連看都沒有看這些外室弟子一眼,他只是施施然走了進來,大手一揮,打出一道肖像畫榜貼在靈植園墻上最顯眼的地方。聲音清冽,道:“太清山宗門恥辱,遍貼宗門,以儆效尤,宗門紀律,任何弟子都不能褻瀆。”

言盡,飄飄然轉身離去。靈植園的原主連忙跟在其身後將其送出。

園主一走,眾弟子重獲自由,重現剛才大大咧咧的模樣,大家心下好奇,都忍不住朝畫榜跑去,連王小君都去了。

韓采薇也想去,但是不想和眾人靠的太近,以免被欺負,又不敢當著他們的面灌溉自己的靈田,怕他們又要找什麽樂子消遣自己,只好抱著膝蓋坐在自己的三畝虎尾花中。

王小君擡頭看著畫榜上的畫像,瞇了瞇眼睛。

“葉拙言?蕭影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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