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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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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裏點了燭火, 陸夫人推門而入的時候,陸巧正將茶杯往小丫鬟身上丟,湯湯水水的, 灑了那小丫鬟一身。

陸夫人臉一沈, 呵斥道, “巧兒,娘怎麽教你的?你這幅樣子,和市井潑婦有什麽區別?”

陸巧從小由母親教養,被訓了也不敢還嘴,只是伸腿輕踢了那丫鬟一下, 刻薄道, “還不滾去換身衣裳?在這兒賴著是想博誰同情不成?”

那小丫鬟含淚委屈出去了, 留下母女二人在屋內。陸夫人臉色才好轉了些許, 再次提點道,“我早和你說過了,下人命賤,你做主子的, 打罵由你。但動動腦子, 面上總要過得去,真讓別人知道, 你隨意打罵丫鬟, 哪家夫人會要你做兒媳?”

陸巧本就滿肚子火,被人當眾嘲諷哂笑,此時又被娘親教訓, 更是委屈不已,口不擇言道,“我再裝的賢惠端莊,一樣沒人上門求親!都怪爹,成日裏頂撞聖上,誰敢同我定親?娘這般看不慣我,不如把我送廟裏去做尼姑好了!還管我做什麽?!”

女兒賭氣,陸夫人卻是聽得有些愧疚,但臉上還是端著,訓道,“哭什麽?哭哭啼啼像什麽樣子?”

她話音剛落,陸巧就撲進她的懷裏,抽抽噎噎道,“娘,女兒怎麽辦啊?您讓我做才女,我就做才女。您讓我拉攏那些小官之女,我也聽您的。可是,那些夫人眼裏,就是沒有我!”

說起來,她也是被刺激過了些,有些妄自菲薄了。那些相看兒媳的夫人們並非完全沒有考慮她,好歹有個才女的美名,怎麽也會加些印象分。但偏偏陸巧她爹是言官,梁帝又不是什麽刑不上士大夫的明君,誰都怕那一日陸大人得罪了聖上,也被牽扯下水了。

這麽一來,陸巧的無人問津也就不足為奇了。偏偏她心氣高,覺得自己好歹是正正經經的官家嫡女,如何都不願低嫁,眼睛只盯著那些顯貴之家,所以才這般氣不順。

到底是自己的女兒,陸夫人有些心疼,摸摸陸巧的腦袋,“別哭了。我和你爹爹說過了,老爺的學生中也有不少出色的才子,雖說家境不顯,但低嫁也有低嫁的好。”

“不要!女兒不嫁!”陸巧紅著眼,莫名想到白日裏遇見的那個柳家義女沈蓁蓁,柳家也不過是個破落戶,比起陸家好一些罷了,但沈蓁蓁卻又是得了長公主的讚賞,又討好了冷冰冰的傅二,連夫婿也勝她一籌,這讓她怎麽咽的下這口氣?!

陸巧想到解元,忽然眼前一亮,抹去眼淚道,“娘,不若咱們榜下捉婿吧?就算是低嫁,我也要嫁個日後有前程的!女兒才不要一輩子低人一等!”

兩母女正在房內談心的同一時刻,柳府一片安靜祥和。幹娘慈愛,幹爹雖然嘴硬還心軟,阿兄和嫂子也都不是刻薄的性子,沈蓁蓁的日子過得很是愜意。白日裏陪著柳夫人做做針線,要不和嫂子聊聊家常,再閑著的時候,便哄哄兩個侄兒。

這一日,蓁蓁記掛許久的阿淮有了消息,白府遞了帖子進府裏,上頭邀她和覃九寒去白家做客。

聽聞消息的柳少夫人驚訝之餘,便急急忙忙開始給蓁蓁做功課了,把白家給好好介紹了一遍。

白家原是儒學世家,即便是出仕十來年了,也依舊是桃李滿天下的那種人家,不能說是一呼百應,也算得上是讀書人推崇的世家之一了。再說這白仁水,也就是阿淮的爹爹,是白家現任的家主,正正經經的嫡長子,又生得溫文爾雅,行事也頗有章法,風度翩翩的。若不是當年在老家便定了親成婚,指不定又是京城被眾多夫人緊盯的女婿人選。

這回白家也打算參加來年的鄉試,白仁水又是白家長子,又是直隸的解元,算是大熱的狀元人選之一。畢竟,直隸的解元,比起湖廣行省的解元,卻是金貴了不少。

柳少夫人思量了會,又轉而提起了白仁水的夫人秦肖雲,畢竟小姑子去也不會同白仁水打交道,“白夫人的母家是秦山秦家,家世不算顯貴,但也是個耕讀世家,很是清貴。白夫人我倒是見過一次,只聽說很有才華,閨中便跟著兄弟一道念書的,詩詞什麽的都不在話下。不過,我瞅著倒不是恃才傲物的性子,比起陸巧不知好了多少。”

說著,見小姑子表情略有些緊張,還邊挑揀了幾件首飾,邊安撫道,“你別擔心,白家不是不講規矩的人家。有些人道,沒規矩才舒心。要我說,有規矩比沒規矩好,人人都遵守尊卑上下,就沒那些子欺上瞞下的事了。你是去做客的,白夫人定然不會沒眼色的。”

……

蓁蓁緊張了一宿,臨進白家門前還被覃九寒摸著腦袋哄了一會兒,待她進了白家大門,見到了白夫人,才曉得自己白擔心了一宿。

白夫人絲毫沒擺官夫人的架子,上來便握著她的手,言辭懇切道謝,一聲聲“蓁蓁妹妹”喊的極親昵。

這時候,門簾被掀開,前頭走進來個小公子,模樣精致又俊俏,穿著身竹青色的袍子,小臉圓圓的,上來便欣喜喊道,“蓁蓁姐姐。”

沈蓁蓁也有些驚喜,雖說來白府肯定能見著阿淮,但真正碰面時,還是十分懷念的,尤其是阿淮似乎長高了些。他還穿著離開桐城時,蓁蓁給做的衣裳,小腿處稍稍短了一截,但還是肯穿著不合身的衣裳來見客,可見是還記著桐城的情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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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淮臉頰紅彤彤的,看著表情便知道他很激動,但動作卻很沈穩,整了整衣著,才板著圓圓的小臉上來,恭恭敬敬行禮,“娘親。”

方才還笑得溫柔的白夫人也變了臉,同小阿淮如出一轍的嚴肅表情,也淡淡道,“起來吧,課業可做好了?”

母子倆正嚴肅交談,看那樣子倒不像母子,更像師生一般。門簾又被掀開,進來個奴婢打扮的女子,懷裏還抱了個梳著兩個小啾啾的娃娃,娃娃一進門,便扯著嗓子喊,“阿兄!阿兄啊!”

可見是來尋阿淮的。

還不見其他人有反應,阿淮轉過身,板起臉開始訓弟弟,“阿冬,見著大人要先請安。”小阿冬看著比阿淮還小不少,圓圓的臉蛋,紅撲撲的,眼珠子黑亮黑亮的,嘴唇紅潤紅潤的,還微微嘟著個唇珠,瞧著便極討喜。

被阿兄訓了,小阿冬也不惱,還仰臉朝阿兄傻笑,然後邁著兩條粗短的腿,一沖一沖到白夫人面前,小手握成拳頭,圓臉板著請安,“見過大伯母。”

小小的人兒,走路還一晃一晃的,正正經經行禮請安的模樣,看了便覺得十分有趣。

白夫人端坐在椅子上,瞧著也是極嚴肅的模樣,嘴上淡淡,“阿冬,方才可用過早膳了?”

小阿冬也板著小臉回答,“謝謝大伯母關心,阿冬用過了。”

請過安,阿冬就登登登回到阿淮身邊,扭扭捏捏揪著阿兄的袖子,偷偷探頭出來看蓁蓁,抿唇道,“阿兄,那個姐姐好看!”

他的聲音帶著小孩兒才有的清脆,又因為是和阿兄撒嬌,所以添了幾分軟糯,聽得蓁蓁心一軟,朝他招招手,“阿冬是麽?到姐姐這兒來。”

小團子有些靦腆,紅撲撲小臉,正猶豫不決,阿淮彎腰吃力抱起弟弟,登登登來到蓁蓁面前,小大人似的給兩人介紹。

蓁蓁見一大一小兩個團子都可愛得緊,從袖裏荷包裏掏了兩個袖珍棉布玩偶,小阿冬眼睛一亮,吧唧一下撲到她的腿上,黏糊糊撒嬌,歪著腦袋道,“是給阿冬的見面禮嗎?”

蓁蓁失笑,捏捏他的小鼻子,“阿冬還知道見面禮啊?”

阿冬眼珠子咕嚕嚕一轉,見阿兄朝他眨眼示意,紅嘟嘟小嘴一張,就把阿兄出賣了,“阿兄說的啊。阿冬是少爺,大家都想討好阿冬!”

他說的含糊,大人們卻是聽明白了。白夫人臉色微微一沈,當著客人的面說什麽討好不討好的,這是白家的家教不成?

她正要出聲呵斥,蓁蓁便認認真真點點頭,將玩偶放進阿冬的小肉手裏,“阿冬說的也有道理。不過不是因為阿冬是白家的小少爺,是因為阿冬乖巧知禮,姐姐見了喜歡,才想討好阿冬。所以,阿冬日後也要這般知禮懂事,就會有更多人喜歡阿冬了。”

阿冬似懂非懂,只聽懂面前溫柔姐姐喜歡自己,捂著小臉笑嘻嘻的,討喜極了。白夫人輕輕呼了口氣,但臉色還是不大好看,只淡淡吩咐丫鬟把小少爺抱下去。

阿冬乖得緊,被抱走還不忘回頭沖他們笑得甜甜的,逗得蓁蓁又是一樂,看得阿淮都有些眼熱了。

阿淮抿抿唇,嚴肅伸手朝他的貼身小廝招呼,然後那小廝便捧了個盒子上來。

見蓁蓁被盒子吸引了註意力,阿淮微微露笑,繼而一本正經開始分禮,“這個梅子簪子是寶福妹妹的,妹妹說不喜歡花,只喜歡果子。這個硯臺是給……”說到最後,盒子裏還剩了好些東西,都是給蓁蓁準備的。

送過禮,阿淮按照每日的功課,便要下去學棋了,又恭恭敬敬朝娘親行禮,然後朝蓁蓁抿唇笑笑,便朝他自己的小書房去了。

阿淮一走,白夫人的表情又自然了許多,不似方才那般嚴肅了,蓁蓁覺得有些奇怪。白夫人分明不是那種極嚴肅的人,但方才阿淮也好,阿冬也好,都是尊敬大過親昵。不過這是人家的私事,她也不好插嘴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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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又有一搭沒一搭聊了片刻,蓁蓁正端著茶水抿了一口,抽空想著覃九寒那頭可還順利,就聽白夫人遲疑不決道,“妹妹……”

她的表情看著有幾分欲言又止,好像有什麽難言之隱一樣,蓁蓁也不追問,就等著她自己理好思緒。

沒過一會兒,白夫人便又開口了,這回的表情看著有些不自然,但說話倒是沒吞吞吐吐。只聽她道,“說來也不怕妹妹笑話,阿淮雖是我的親生孩兒,卻素來同我不親近。我方才瞧著,阿淮似是極聽妹妹的話,妹妹可是有何訣竅?”

這話問出口,白夫人便覺有幾分羞愧難當和心酸,她做娘親的,懷胎十月才生下的孩子,卻要向外人請教。

蓁蓁微微一楞,繼而想起方才白夫人不自然的表情,又思及她那句“素來不親近”,不由也有幾分感同身受的心酸。她放下杯子,剛剛屋裏伺候的丫鬟們不知何時已經被打發出去了,屋內只剩下她和白夫人。

蓁蓁起身來到白夫人身邊,安慰道,“夫人何必妄自菲薄。我瞧著,阿淮是極敬愛您的,只是孩子小,難免有些羞澀,不善表達罷了。”

白夫人微微一嘆,“也不瞞妹妹。阿淮雖是我親生,但從小便隨著老太爺一同住。聽奶娘說,小的時候阿淮還會哭著尋娘親,後來我總不在身邊,哭了也沒用,阿淮便不再喊著要娘了。現在他懂事了,我想親近他,也難得其法了。”

白夫人年紀比蓁蓁大了不少,甚至比有兩個孩兒的姚娘都大了兩三歲,但膝下卻只有阿淮一個孩子,真要說不喜歡不重視,也不可能,只能說母子倆都有些別扭,你端著,我也端著,兩人就這麽僵著,能親近起來就怪了。

按理說,別人的家事,蓁蓁是不好插嘴的。但白夫人這般低聲下氣請教,甚至將家宅之事都向她全盤托出,她也不好看著白夫人這般苦惱下去,只好提點道,“每個孩子的性格都不大一樣。譬如阿淮,阿淮看著雖小,但心思重,從小跟著老人家耳濡目染,又讀了那麽多的書,把他當做小孩來哄就不大合適。”

白夫人點點頭,“我開始還拿些小玩意兒哄他,反倒被阿淮板著臉道,這樣是玩物喪志。他個孩子都這般嚴肅,我做娘親的,更不好沒個娘親的樣子了。”

蓁蓁有些不知說什麽,她哄孩子是手到擒來的事,真要說出個頭頭道道的,也不是她的強項,只好另辟蹊徑道,“方才阿淮進來時,夫人可是先詢問了阿淮的功課?”

白夫人聞言微微回憶了片刻,道,“……是。其實阿淮人雖小,但有規矩的很,是極自律的性子。我問這一句,不過是想關心他一句。”

蓁蓁點點頭表示理解,然後指了指自己,“若是我,我就不問功課。阿淮定然已經做了功課,我問這一句,倒顯得對他的關註不多一般。夫人若是想關心阿淮,大可以誇一誇阿淮的功課,然後送些吃食過去。阿淮喜歡梅子涼糕,學功課的時候送一碟子過去,給他填填肚子。或者,夫人給阿淮親手做件裏衣之類的。我想,日子久了,阿淮自然和夫人親近了。畢竟,阿淮是夫人的親骨肉,夫人若是主動些,阿淮也不會對您的關心視而不見的瀅。”

其實說實話,大戶人家母子關系疏遠的情況並不少見,伺候的人多了,自然而然也疏遠了,有的甚至不如奶娘親近。白夫人也私下勸自己,孩子雖然同自己不親近,但上進自律,日後有出息就好。

但勸歸勸,總歸心裏有些疙瘩,如今聽了蓁蓁的話,豁然開朗道,“是了,我在這兒苦惱,還不如多關心關心阿淮。人心都是肉長的,更何況阿淮是我的親骨肉,我要是端著不肯主動,母子關系那一日才能親昵呢!”

蓁蓁這麽一番話,似乎徹底將白夫人點醒了,白夫人忙喊來下人,吩咐她給少爺那兒送些糕點過去。大概是第一回 做這件事,還有些不熟練,挑挑揀揀好久,又是湯水又是糕點的。

見狀,蓁蓁忙攔了一下,提醒白夫人,“夫人,阿淮和阿冬都在學功課,您送的多了,他們也用不了,反而浪費了。更何況,這般顯得有些過於刻意了。”

白夫人也反應過來了,她光想著讓阿淮體會到母愛,卻忘了兄弟倆此時的情景,她這般做法,除了增加阿淮的負擔,卻是對母子關系沒什麽作用了。只好收了一腔泛濫的母愛,精心選了兩樣糕點,都是問過奶娘的,不多不少,兩個小碟子,正好讓他們休憩時候撚著吃吃。

女眷這邊其樂融融,覃九寒那邊卻是有些天意弄人的感覺。

畢竟,前世的宿敵,見面就劍拔弩張的,今生反而因著種種原因,成了恩人與報恩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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