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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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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九寒走近, 蓁蓁便迎上去,觀他起色不錯,松了口氣, 將泡了許久已經放涼的參茶遞過去。

聶淩想湊過來看, 卻被阿圓拉到一旁, 拿了個牛皮水囊遞過去,“公子,你想喝水,我這兒有!”

你別去饞別人的!賊丟人!

蓁蓁見旁邊還站了個書生,方才和覃九寒一道出來的, 他的書童卻沒這般機靈, 只備了些吃食, 卻無涼湯。她又倒了一杯參茶遞過去。

程垚接了參茶, 又態度誠懇道了謝,才仰頭將參茶喝完。

參茶本就是培元固本之物,對他們這種熬了三日的考生而言,再適合不過。茶甫一入喉, 整個人都仿佛精神了些。

蓁蓁不過是順手為之, 程垚卻是實打實記在心裏了,覺得覃九寒不失為一個可結交的君子, 連身邊的書童都這般赤子之心。

到底是剛熬了三日, 聶淩雖看著活蹦亂跳,不過是撐著一口氣罷了。和阿圓開完玩笑,就有些乏力了, 阿圓連忙扶著聶淩上馬車離去。

領走前,聶淩還不忘樂呵呵和他們約定,“覃兄!程兄!張榜日,我們再會!”

他一走,程垚便也急著告辭,趕著回客棧歇一歇。

送走二人,蓁蓁才有些擔心看向覃九寒,問道,“你沒事吧?累不累?餓不餓?我給帶了糍粑,要不要吃一個填填肚子?”

她每問一句,便眉頭皺緊一分,仿佛真的是擔心壞了。

覃九寒拍拍她的腦袋,安撫道,“沒事,別擔心。倒是有些餓了,你拿一個我嘗嘗。”

蓁蓁這才把手裏提著的籃子掀開,露出滿滿當當的食物,甜的、酸的、辣的、鹹的,各種口味應有盡有。

覃九寒見她掌心勒出印子,不免有些心疼,伸手想把籃子接過來,卻被蓁蓁躲開了。

“不許動!我來拿!你快點拿一個糍粑走!”

覃九寒才遲疑片刻,正猶豫要不要堅持接過籃子,就被蓁蓁軟軟的撒嬌給擊敗了。

“你快一點喏,這樣提著很累!你快一點,我們就可以早一點回家。”

覃九寒只好趕忙拾了個糍粑,囫圇嚼了幾口,便咽了下去。然後不顧蓁蓁的反對,接過籃子自己拎在手裏。

兩人一道往書香巷走,又順路從李大娘家接了阿淮,三人一道回了書香巷的宅子。

這回府試推遲了一月之久,為了避免考生錯過院試,聖上怪罪,知府便下了死命令,三日內一定要揭榜,公布所有上榜考生的名單。

貢院內,眾多閱卷官正在徹夜批閱此次府試的卷子。梁朝的閱卷制度,采取的是封名流動制,即為了最大程度避免舞弊,知府當眾封卷後,會由專人進行謄寫,謄寫過程中不得有任何記號。謄寫後的卷子,才是閱卷官批閱的卷子,並且為了杜絕閱卷官動手腳的可能,每位閱卷官只批閱一道題目。

這麽一來,每七八位考官都只負責一題,批閱的時候,好壞便十分顯眼了。

秋黎是錦州府府學學正,素日裏授課的科目便是策論。他批閱到一分卷子時,忽然驚訝“咦”了一聲,然後又埋頭細細研讀起來,片刻後,擡手招呼同僚,“陳老,劉老,你們過來看!這篇策論做得如何?”

他們策論這一科目,向來是最不起眼的科目,因著每次閱卷過後,前三甲的考卷皆要張貼,帖經、雜文兩科皆有好文,引得眾人交口稱讚,唯獨策論這一科,連著三年也不一定能出一篇佳作。

時間久了,就連府學裏頭的學子也不願花心思在策論上了,寫出來的文章,皆是千篇一律,說出來的舉措,皆是文不對題,毫無實際價值。

就如同今日,他們批閱了近百篇文章了,還是第一次有眼前一亮的感覺。

被秋黎特意揀出來的這一份卷子,分析政史實務有的放矢又一針見血,通篇下來沒有半句廢話,最末針對試題中提出的問題所提的解決舉措,雖然有些地方過於天真,真正實施起來存在困難,但瑕不掩瑜,這依舊是篇極其亮眼的文章。

陳老一邊細細研讀,一邊忍不住摸著胡子,滿口稱讚,“不錯!的確不錯!這篇策論做的好,沒有絲毫匠氣!該列為上等,不,該列為策論這一科的頭名才是!”

他是府學的教授,從九品,比起在場其他人,他的話可以說是很有分量了。

秋黎也滿意摸了摸胡子,這篇策論是他發掘的,真要論起來,這功勞也是要算他一份的。更何況,若是能借著這一次的事情,一改學子不重策論只重帖經和雜文的風氣,這也算是國之幸事了。

畢竟,朝中早有官員抱怨,說新進的進士個個文采斐然,作文時摛翰振藻,但真把實務交到他們手裏,卻個個只知紙上談兵。

要知道,梁朝會試選出的近百名進士,極少數才有機會入翰林,更多的都是外放做地方官。這麽一來,把一堆只知道背誦做文章的文人放到地方為官,鬧出的笑話實在不少,甚至有不少初入官場的地方官被副手架空權力。

秋黎才開口,陳老便知道他的言外之意了。

陳老是府學教授,自然也深謀遠慮,早看到了學子不重策論的後果,便耐著性子將這份卷子放到一旁,繼續徹夜批卷。

一連熬了兩日,策論間的卷子總算全部閱完了,眾人皆是松了口氣,圍在一起商議。

“陳老,咱們這次總算是有一份拿得出手的了。只是,二三兩名,我們卻是勉勉強強挑出了兩篇。”

陳老接過三份卷子打量了一遍,果然最上面的那份卷子便是秋黎揀出來的那一份,也是眾位閱卷官推舉出的頭名。

他朝眾人點點頭,便攜三份卷子往知府的辦公處去。

因著知府是一府只長,閱卷的結果皆要由知府評閱過,尤其是每一科目的頭三名,更是由知府親自過目了才行。三科頭三名中,根據每科前三名的所有科目狀況,來判定本次府試的頭三名。

陳老一進去,就見另兩科的閱卷官已經在那候著了,見他進來,便笑著招呼,“陳老來了?還是往常一般,勉勉強強選出三篇?”

面對同僚的嘲笑,陳老但笑不語,也不開口反駁,只是將三份卷子奉給知府,“大人,這是策論一科的三甲,還請大人過目。”

知府尊陳老年紀大,便將卷子拿起來看,雖然知道策論一科向來沒甚麽好文,但還是要一視同仁對待,不好厚此薄彼。

眾人正等著看笑話,卻見知府驚訝“咦”了一句,然後句句斟酌,慢慢研讀了起來。

正當眾人好奇之時,知府大人撫掌大笑,連聲讚道,“好文,好文!不愧是頭名!”

眾人好奇得抓心撓肝,十分想知道那篇所謂的頭名策論到底寫了些什麽,能得知府大人這般青睞。

知府撫掌大笑過後,便將卷子交由另兩位閱卷官,“你們看看,這一回,兩位大人可略輸陳老一籌了。”

兩位閱卷官看完手中這篇策論,也輸的心服口服,科舉三科本就有相通之處,更何況他們這種府學中做學正的,雖沒有參與策論的評閱,但一眼便能分出高下。

方才嘲諷陳老的官員有些汗顏,抹了把汗。

知府大人生性豁達,見兩位評閱官皆不說話了,也不將三科批閱官的爭鋒看在眼裏,反而當即拍板,“既然二位都看過了也沒什麽異議,那策論一科的頭名就定了這位考生如何?”

三人自然應好。

三科前三甲皆已定次位,三位大人又將三甲之後的名單遞交過來,為了最大程度的防止舞弊,上面全無戶籍名姓,皆以考間號做代號。

知府研讀三科名單,再同陳老等三人商議,足足大半日的功夫,終於決出所有上榜考生。

此時,陳老湊近看了一眼三甲考間號,正覺有些熟悉,就聽同僚連聲恭賀,“陳老大喜,這回這案首卻是策論頭名,我等拜服。”

知府也才發現,他琢磨了半天,點出的案首,竟與方才策論的作者為同一人。

“這倒是奇了。我原打算讓他的名次略高一些,沒想到連案首也被他一舉奪得了!”

另兩科的官員拱了拱手,“知府大人不必擔憂,我等心服口服。這名考生策論做的極好,另兩科也被列為上等,雜文一科雖略差些,但文風穩正,他做這案首,我們別無他異。”

府試的入榜名單就在這麽一間小小的屋子裏定下。

三日的時間轉瞬而過,很快便到了揭榜的日子。

府試不同於縣試,府試上榜便是真正的童生了,雖還未踏入官員之列,但離秀才只有一步之遙,因此,眾考生皆重面子,不再和縣試一般親自去等榜了。

考生不去等榜,自然衍生出了一個產業,喊榜。每當貼榜處開始唱榜,這些喊榜人便憑借早先收集到的信息,大街小巷的跑,親自到上榜考生家道賀喊榜,絕大多數時間皆能得好些賞錢。

揭榜的同一時刻,覃九寒正有些哭笑不得看著擺滿菜的桌子,金榜蹄名(紅燒蹄髈)、狀元及第粥、粽子糖,還有沈蓁蓁正在往外端的蒸的冒熱氣的肉粽。

蓁蓁將剝好的粽子推過去,吹了吹方才燙的有些發紅的指尖。

覃九寒有些心疼,拉過她的手握在掌中,嬌嫩的指尖有些發紅,他低頭輕輕吹了吹,“拿清水沖了嗎?”

蓁蓁有些尷尬,她現在依舊是男裝打扮,覃九寒不介意,她卻是被旁邊的阿淮看得有些心虛。

“嗯!”蓁蓁順勢收回手,道,“你快點吃吧,等會兒喊榜的人就來了。”

覃九寒垂首咬了一口,然後失笑道,“你就對我這般有信心?說不定咱們過幾日就得打道回府了呢。”

蓁蓁笑盈盈道,“我覺得你肯定行!”說罷,轉向阿淮,“對吧,阿淮!”

阿淮不情不願也跟著應和,“嗯,覃家哥哥雖比我爹爹差些,但和其他人想比,還算是不錯的!”

覃九寒聞言有些想發笑,比他爹爹差些?做文章確實比不過百年儒學世家出身的白仁水,但要知道,前世的白仁水可是視他為心腹大患,甚至在他手裏栽了好幾回。

不過,覃九寒也懶得同有戀父情結的的小崽子唇槍舌戰,接過蓁蓁遞過來的狀元及第粥開始喝。

蓁蓁一大早便起來,雖不是她親手做的,但也是她費了好大勁兒才買齊的,粽子也是親手蒸的。

有人對他這般用心,還是不帶任何目的的,自然不能辜負自家小姑娘的一番心意。

他這廂剛吃完朝食,宅子的大門就被敲得震天響。

隔壁顧家的小廝急忙臉上掛笑過去迎,心下道,咱這宅子就我們公子考試,必是我們公子中了!!

院中跟著一道緊張的,還有故作鎮定的顧文昌。倒是李雪坐在一旁,心內十分淡定。

這主仆二人大概都忘了,這宅子裏住的考生可不止顧文昌一人,誰考上還不一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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