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哈哈大笑道：“吳王果然名不虛傳，洛川佩服。你也甘心背起此等罵名嗎？”

那馬車裏的吳王孟靖暄輕咳一聲，朗聲說道：“我怕這些做什麽，只是你敢傷她一分一毫，我便殺你全族，滅你昊國，讓這全天下的生靈給她陪葬罷了。”

他說這話輕悄悄的，莫言與金雲開等人卻嚇出一聲冷汗，而此話也悄悄地撼動了明瑞，她沒想到原來他是這樣的孟靖暄，微微笑了笑，冷眼看了看洛川，只見他震懾當場，又冷哼道：“說什麽大話！戰場上見吧。”

一記馬鞭抽在馬屁股上，將明瑞拖拽在雪地裏，她重心不穩，跌倒在地，忽然咻的一箭，射中洛川左肩，破使他跌下馬來，他爬起來看向馬車裏那個彎弓射箭的吳王，懼怕起來。他是個軍人，擁有軍人天生的敏銳，這一箭他應該感覺到的，但卻沒有躲過去，他知道若是吳王想恐怕他的命就沒了。想來，這吳王真的說到做到。

只好叫人將明瑞松綁，讓她騎在馬上，牽了回去。

風思何營帳內，譏笑地看著受傷的洛川，說道：“如何了？”

洛川維諾道：“他們不肯退兵。”

風思何又笑道：“你如何不真殺了她？”

洛川驚怕道：“吳王放言要毀天滅地給她陪葬，微臣怎敢私自決定？”

風思何哈哈大笑起來，說道：“這大冷天的，你莫非是要我親自出馬？”

洛川連說不敢不敢。

風思何直起身子，一張皮毯蓋在肚子上，像有意暗示著什麽，洛川早就註意到，但不敢問。這女人的手段他是知道的，舉國上下，三千臣子各個都懼怕她，聽說她手裏有一支暗兵，只要誰不聽話，第二天這人就像不曾有過一樣，沒有一個人敢提起，也沒有一個人還記得。他可不想消失，所以他也不敢反抗。

想到此處，洛川又說道：“想必此事只有陛下這等真龍天子才能挫一挫他的銳氣，不如我命人將陛下的車架擡來，您親自走一遭吧。”

若她真有暗兵，此時不動又待何時呢？不如試一試的好。

風思何站起身來，並不接他的話，吩咐道：“你把那個女子帶來。”

不多時，明瑞被帶至帳內，風思何嫌棄地看了一眼道：“如何弄得這樣臟亂不堪，去讓人給她洗幹凈。”

身旁一位婢女應諾，端著手臂，低著頭，領著明瑞去洗漱，又替她找了一身幹凈暖和的衣裳穿上，梳好了發髻，才又帶到風思何帳內。

只見她款步走向明瑞，又在她身旁饒了一圈，就像看另一個自己一樣，面紗下的薄唇輕輕笑起，點點頭道：“在外面關了幾日，再沒力氣做困獸之鬥了吧？”

明瑞並不理她，風思何又道：“你丈夫說要天下生靈與你一同陪葬，看來他是不會來救你了。你不怨他嗎？”

明瑞冷眼瞥向她，說道：“你們這麽多人陪著我死，我還要他來救我做什麽？”

風思何嘿嘿笑道：“這話到有意思，你不要一個知心人陪你同生共死，卻要我們這些不相幹的人，與你可還甘心嗎？”

明瑞不曾想她會這樣說。她是不甘心，這一生不曾與他有過一刻安寧，他們總是為了那些別人的事爭鬥不和，若是能活著她是願意的，願意站在他身後，安安分分地做一個妻子，不參與黨爭，不謀劃政務，心甘情願地完全信任他。可她恐怕不會再有機會。

明瑞笑了笑：“活在世上，誰還不有個不甘心的事。而我這件事又不大不小，就隨它去吧。”

風思何沒想到她居然一下子又全部看開了，難道真不想自己的丈夫全身心地愛自己嗎？天下算什麽？她要就要那一個人，拿全天下換，她都願意。

“既然如此，那我就只好讓你死得其所吧。”一揮手，讓一個婆子帶她下去。洛川驚立一旁，風思何這才對他說道，“傻站在這裏做什麽？洛將軍也想知道死的滋味嗎？”

洛川趕忙退了下去。

第二日，天蒙蒙亮，洛川在城內的旗桿前帶著身後三萬將士立定，吹起號角，讓傳令官染成呼喊：“幕國宸順皇帝已死，孟靖暄小兒還不速速投向！幕國宸順皇帝已死，孟靖暄小兒還不速速投向！幕國宸順皇帝已死，孟靖暄小兒還不速速投向！”

如此呼喊半個時辰，驃騎軍嚴陣以待，金雲開怒罵道：“白日裏還沒有吃夠虧嗎？又來送死！”

洛川見狀，喊道：“你看這是誰？”他命人拉下旗桿上的黑布，居然是一個人困在上面，腳下是結成冰凝的血水，不知道已經死了多久。

莫言驚呼一聲，金雲開也不敢出聲，孟靖暄從厚重車簾的縫隙中看見，那身形，那樣貌不是明瑞又會是誰？他設想過無數個再相見的瞬間，死的活的都有，她微微閉著雙眼，嘴角還有一死血痕，慘白的小臉上看不出半點生氣，當他真見著，她死了，一股熱流從胸腹間湧上來，一口黑血止也止不住地噴出，有人在他心上活生生挖了一個洞，任由北風穿過，他急紅了眼，她怎麽能死？怎麽會死？死的人怎麽不是他自己！

他露出一雙兇狠的眼睛，仿佛來自地獄的使者，坐在馬車內紋絲不動，低沈地命令道：“殺！”

金雲開聽命，領著先鋒直直沖向敵軍，口內喊道：“替陛下報仇！”沒一個人都殺紅了眼，洛川後背發涼，這才意識到他被風思何這個妖女坑害了，她明明知道殺了姬明瑞會是什麽樣的後果，卻還是殺了她！

洛川再好的本事也抵擋不住一支要命的軍隊，身後三萬將士，他不想讓他們給風思何陪葬，於是下令撤退。等天大亮時，初晴的太陽暖融融地照在這片染透血跡的雪地上，印襯出不同尋常的妖異之美，驃騎軍圍住風思何的營帳，莫言推著輪椅上的孟靖暄進去，他的臉色黃裏映出一片死黑。

風思何如同根本不知曉帳外的慘狀，依然躺窩在美人榻上，睡眼惺忪。上來一幹拿著銀槍的將士指著她，她才緩緩坐起，不緊不慢地說：“若是再給你一次選擇，你還會讓她死嗎？”

孟靖暄咬牙切齒道：“可惜不會再有一次。”

他失去過親人，也親手送自己的妹妹潛入敵國，可是這種痛是不一樣的，他會想很多他從前不曾想過的他和她的日子，若是她陪著他以後的日子，真是奇怪，她死了，他卻才想起他們的將來。

風思何摸摸肚子，微微笑道：“我懷了我三哥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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