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靖暄見明瑞傷心若此，久久在她帳外徘徊。杜轍也不由嘆息一聲，他並未料到林楓會如此草草收場。金雲開是個直心腸的人，忍不住要上前勸其離開休息，杜轍連忙伸出一只胳膊攔住他：“別去。”

金雲開不解的說道：“他都已經兩天兩夜沒合眼了，又在那鬼地方困了這麽久，身體怎麽熬得住？”

杜轍低眉道：“林楓這一次做的太絕了，她未必能緩得過來。”

金雲開更是不解：“誰緩不過來？”見杜轍像看笨蛋一樣看他，才恍然大悟道，“你說皇帝啊。”見杜轍理也不想理他的樣子，忍不住說道，“誰想不開你就去勸誰啊，幹耗著怎麽行？”

杜轍又白了他一眼，甩了袖子箭步進了明瑞帳子。只見床榻整齊，案幾清爽，她一個人盤腿坐在搖籃邊，對著那小女嬰發呆，只好輕咳一聲。

明瑞睜大眼睛回頭看他，微微說道：“你看孤煙睡的多香。”

杜轍沒心思看孩子，只看見明瑞雙眼紅腫如兩個核桃一般，藍色黃白，熬了許久的樣子，一下子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拽了拽袖子，硬著頭皮說道：“你出去管管他吧，不吃不喝就守在門外。”

明瑞無意識地嗯了一下，又回頭去看孩子。

杜轍豁出去了一般，作揖說道：“臣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明瑞沒見他對她有這樣的禮數過，他這人就是這樣，自己沒有認準的人，並不當做一回事，想來他對自己還是有些情面的，皺著眉頭，說道：“說吧，恕你無罪。”

杜轍閉著眼睛才道：“這對林楓來說是一次機會。”

明瑞心向燒出一個洞，蒼白著臉想要怒吼著讓他滾，嗓子卻幹澀地只能發出噓聲，他低著頭閉著眼睛什麽也看不見，一鼓作氣說道：“林楓對陛下暗生情愫並非一日，但他深知自己與陛下只能相忘於江湖，與其如此，還不如讓陛下一輩子記掛他。前日之時機於他可謂千載難逢，否則無論如何也不會做出為情敵擋箭之舉，可想他對陛下之情深實在難許。若是陛下終日愁眉不展為他傷心傷身，又豈是他想要的？”

明瑞怒視著他，聲音噴薄而出：“大膽！”

杜轍睜開眼睛見她形狀可悲可泣，又一作揖道：“陛下，若再不出去，吳王恐怕撐不下去了。”

明瑞站起身，問道：“他怎麽了？”杜轍擡眼看了她默不作聲，明瑞急道，“說啊！”

杜轍這才不緊不慢地說道：“他中了密煉的毒藥，不僅武功廢了還有損身心，又在方寸之間困了數十日，如今不僅不眠不休也不吃藥還在陛下帳外徘徊，若如此下去恐怕……”

還未等他說完，金雲開一掀帳子進來半個身子道：“快來幫我一把，吳王厥過去了！”

杜轍也不再裝腔作勢，趕緊上前一把掀開簾子，露出掛在他半邊身上的吳王，一搭手將他另一邊扶在自己身上，二人合力將他送至榻上。

杜轍一步出去找軍醫。金雲開不敢久留也溜了出來，明瑞坐在榻下的地板上，如同看孤煙一般癡癡地看著他，又伸手去摸摸他的眉眼，不小心觸碰到滾燙的額頭，一下子把她拽回到現實中來。

他閃耀著黑瞿石般光芒的眼睛現在緊閉著，發灰的頭發並沒有打理過，就連身上穿的衣裳鞋襪都是散發出一股塵土汗漬的味道，他很擔心她？為什麽？她心裏也拿捏不準。從前她以為他愛她的時候，他卻是為了國家，後來他以為他不愛她的時候，他卻因為想她匆匆而來，所以她猶疑著。

其實她心裏是有虧的，對林楓。因為她想他能活著真好，當她發現這個想法時，覺得自己十分齷齪，但又抑制不住。

這或許就是林楓的悲哀吧。

可現在他高燒沈睡著，一動不動，氣息渾濁而又沈重，手心發紅，可就是不流一滴汗。她等得有些不耐煩了，要往帳外去，還好軍醫及時趕到，明瑞問：“他……”

可不等她說完，杜轍已經催促軍醫趕緊去看，足足有半柱香時間，才見他說道：“吳王中的是曼陀羅種子的毒，此毒能讓人感覺癱軟無力，抑制內勁，所以才會感覺到武功盡失。”

“這麽說他沒事？”明瑞按捺不住問。

軍醫知她是皇帝陛下，連忙起身就要行禮，杜轍制止道：“想來是葛雲故意布施迷障讓我們以為他真有廢人武功的本事，只是他又為何昏迷不醒？”

軍醫見明瑞並無惱意，才道：“吳王陛下精力疲乏，又加之感染風寒，才導致昏睡過去又發出熱癥。”

金雲開一驚一乍道：“你是說他睡著了！”

杜轍輕咳一聲，明瑞覺得不可思議，軍醫像是見慣大世面的人，輕描淡寫地說道：“真是。”

明瑞只好問道：“那他這熱癥怎麽治？”

軍醫早已註意到，說道：“第一要務便是將他清理幹凈，最好做溫浴，可以降低他身上的熱氣，觀察一晚後，若退燒了，每日煎湯藥服用就是。”

杜轍與金雲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左一右領著軍醫去其他帳子寫方子，門外還傳來吩咐士兵燒熱水的聲音，明瑞臉一紅，嘀咕道：“那也得我有力氣抱他起來呀！”

“回來，回來！別去……”

明瑞不知他心中有無線牽掛，根本無法安心入睡，又加之發熱，說起了胡話。哼了一聲，故意問道：“讓誰回來？”心中又嫉妒道：莫不是那喬信知吧？

“明瑞別去。”

她一陣嬌羞，想來他也不全然是絕情的。

不多時，門外的士兵變準備了一只大木桶，與充足的熱水，正準備退下時，明瑞吩咐道：“將吳王衣物退去，擡他進去吧。”

與子同袍的士兵們，誰會在乎這個，還不等明瑞轉身過去，三下五除二就做好了。她的臉更紅了，聽說民間的女子伺候自家夫君洗澡也是常有的事，一想到不遠處搖籃裏還有孤煙，立馬又故作鎮靜，輕輕走過去看她。

搖籃中卻空空如也，她心像漏了一拍，趕緊要出門去找，卻見到不遠處山坡上，金雲開抱著孩子，杜轍背著手站立一旁。也不知何時就順了去的，這才放下心來，一想到這兩個大男人如此貼心，不由微微勾起了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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