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他一定是瘋了。

推開寢宮的四扇門，暗紅色的薄紗猶如黑夜裏的血色，淒婉而動人心魄。秋夜的風輕輕卷起，挑出一個美人來。只見她秀發披散隱約間遮擋住微敞香肩，一股異香撲鼻，挑動危險的火苗。她款步而來，長長的裙裾飄散在地板上，像要掩蓋仙子的蹤跡，細長雪白的脖頸像一條雪線蜿蜒起伏延伸至山間，猶如一層輕霧層層疊疊暈染了峰頂，風灼始終低垂著雙眼，卻以窺探地姿態肆無忌憚地將這人間盛景一覽無餘。

風思何輕笑著，早已沒了先前的病態，肌膚被泉水浸透冰涼，指尖上仿佛也能融化滴出水珠，她走至他的身旁，想要貼近他，而他卻退卻推諉，她低聲說道：“當年嫦娥偷吃仙丹飛升上天，也是在這樣的月圓之夜。你只當是一場夢，一場神女之夢，不好麽？”

香氣似有若無的縈繞在兩人的鼻息之間，一呼一吸皆是彼此。風灼像是屏息良久，大吸一口氣道：“我不能，不想也不該……”

她迎著這樣的嘆息，踮起腳尖，扶住他的心口，觸不及防地吻上他的唇。細小的火苗如燎原之勢一般，迅速燃燒成一場毀滅人間的大火，他的忍耐從來都不堪一擊，只要她願意，隨時他都可攻破，他明明知道，卻還是要來，明明知道來了就毀滅了，他卻還是來了，或許他心底早就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麽，只是他不甘心罷了。

他想念她，大概從小就想念她。

明明兄弟姐妹很多個，但就是對她難以割舍，以前他以為她是他唯一的同胞妹妹，愛她疼她再理所當然，而後得知一切不過是母後與父皇的謊言，他也以為這樣的寵愛出於同情，可直到她奪走了他的一切，殘忍地告訴他，他不是父皇的孩子，他是母後從謝家換出來的，甚至以此事逼迫父皇改詔，氣死他之後，他依舊下不了狠心恨她，連傷害她一分一毫他都不願意，他恨死此時的自己，想要永遠離開這個骯臟齷齪的是非之地，永遠離開愛而不得的她，永遠不成為她的威脅，甘願放棄，成全她想要的。

可是他錯了。

纏綿的吻像一個蠶繭，一絲一縷，不緊不慢地纏繞在彼此身旁，感受著越來越熱絡的空氣，將她疊進自己的懷裏，像解救一位冰封多年的少女，溫暖她的臉龐，融化她的血肉。微微的疼痛牽扯著她的心，而此時此刻的疼愛她不想終結，寧願忍耐。

他忍不住將手指穿插進她烏黑的長發中，不讓她離開，而她也不甘示弱地悄悄碰觸著小麥色，悄悄地解開遮擋在山前的幕布，從上至下，從前至後地環抱住他，這種貼近讓她感受到他，她輕笑著移開臉龐去開疆擴土。

風灼一把將她抱起，輕輕放置在榻上，一言不發地凝視她，她透露著微紅，不知是凍的還是熱的，伸出一只溫熱的大掌放置在她心口，他知道她是有這病的。風思何輕輕拉著他的手向下挪，覆著薄紗，他的掌心被跳動著的鮮活刺激了一下，他俯下身，像要撕碎獵物的獵手，看似兇猛，卻又十分小心，如同食用冰沙，舌尖的溫熱將所有的一切融化，繡出一朵一朵海棠花的樣子，布滿了整個峽谷。

他伸手輕輕撥開一片桃林，試探輕捏，想要選一顆最美味的送入口中。不急不緩，仔細挑選，柔軟的果實在他指尖頑皮的跳動著，想要逃脫，他卻輕輕一抹頂上的嫣紅，猶如領悟了要領一般，急迫地將這美味送入口中，那樣柔軟，那樣甜蜜，那樣多汁，這恐怕是他嘗過最好的了。

風思何輕哼一聲，不同往日地任性，更不同之前忍耐疼痛，是那樣輕盈，羞人，嬌媚。她抱著他的肩，輕輕翻騰著自己修長的腿兒，想要挪出一塊空地，給他留一個位置。卻又不想閑著，剮蹭著他，柔軟的鮮嫩撞上銳利的刀劍，明明刺痛不已，卻銷魂蝕骨，欲罷不能。風灼卻不疾不徐，路過平坦的峽谷坡地，直指一片水草豐美的灘塗。

那裏幽香撲鼻，泉水叮咚，就連峭壁都別有洞天，他以唇為馬以舌為向導，唇齒之間，探尋摸索著，耳中傳來她激動而緊張的呼吸聲，他掀開兩根遮掩住美景的白樺樹，埋首潛入，直到自己也難忍時才算罷休，如擊打水面的船槳，發出悶響，此時二人方才重新有了起色。

他從未想過征服一個人比打一場勝仗還要難上加難，他也從未想過世界上有一種韻律比任何樂章還要動聽美妙，他想讓她從內而外，從上到下，從頭發絲到腳趾頭都溫暖起來，他不是良藥，可他還是想要她開心快樂，他要她忘記從前一切的疼痛。

而她知道她此刻獲得了所有。他瘋狂的愛著她，她知道了。

當盛宴結束，她沈沈地睡進他的懷裏，前所未有過地深沈而安心地睡著了，一個甜甜的微笑留在臉上。風灼留戀地吻了吻，似乎又清醒過來，半坐起身看了一眼床榻旁燃盡的香，已經明白了大概。

皺眉看了她一眼，輕輕將手臂抽出，起身走了。

隱沒在黎明中的身影越走越匆忙，甚至特意躲開了上更的宮人，飛躍出宮門後並未回到自己府內，而是選擇繼續流亡。

他不知道自己該去哪兒，在境外的一個小酒館將自己灌得爛醉，好假裝什麽事也沒有發生過。可每次醒來都記憶如新，她的一言一行，一擡首一舉眉，一笑一皺眉，尤其是那一晚，那個中秋之夜，無比清晰。

他繼續喝酒，繼續走，漫無目的，又十分有目的一般，走到了麗水城。或許這裏是巫族的起源，或許這裏還生活著喬氏族人，又或許這裏是幕國，他想要呆在這裏，埋葬自己。

麗水城中房屋瓦舍鱗次櫛比，環山而建，四季如春。鮮花繁茂，密林蒼翠，這裏的人能歌善舞，熱情快樂。風灼最喜歡下酒的一道菜叫酸瓜魚，只有用本地的酸瓜才能做出此等鮮美的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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