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男人等不到接你回家了。”說罷擺擺手，讓人把她帶下去。

後又命禁衛軍統領帶領五千禁衛軍奔襲瓏璁河畔與淩霄軍匯合。

十月廿七，淩霄軍大舉進攻，竟然在明王山中遭受車騎軍埋伏，前往據點的淩霄軍死傷過半，膠著在明王山內的散兵在這片原始樹林也過不完一夜，不是被野獸撕裂分食，就是被沼澤吞噬，而鐵橋城外的淩霄軍等不到援軍，只能周而覆始得行騷擾之能使，鐵橋城依舊被圍困。

瓏璁河畔，淩霄軍大將軍帳內。

“你是用什麽辦法把地圖送出去的！”謝瀟一個巴掌將軍案劈做兩半，飛來的木屑刺中他的眼角，流了幾滴血。

他怒發沖冠，橫眉冷對，虎目熊窺地凝望著巫長音。她越來越瘦弱，一雙一眼看上去就像一對寶石窟窿，閃著亮光，凹在眼窩裏，純色素白，幹癟得只剩下兩張皮，一雙日夜撫琴的手似乎比原先更瘦弱些，他不知道她還能彈多久的琴，她的身體似乎不能支撐她做這樣養尊處優的事情。

巫長音抿唇，從喉嚨裏發出咕隆隆的聲音，吞咽口水的動作牽動著脖子上的經絡，吃力地告訴他：“讓你的士兵送出去的。”

謝瀟拔出長劍，直至她的心口，道：“再不說實話，我現在就殺了你！”

巫長音掀開睫毛，撇了他一眼，冷笑起來，她難道還怕他這一劍嗎？謝瀟望著她，大嘆一聲丟了長劍，緊著眉毛喘著粗氣對門外的衛兵道：“把她關進軍牢！”

還未待她被拖出帳外，又對副將裘瀾說道：“去將前幾日調到我軍中的那個大夫帶來。”

長音冷笑的嘴角又深了一些，謝瀟連瞥也沒瞥她一眼，就任由她被拖出去。待裘瀾回來，果然是空手而歸，左左右右前前後後皆詢問一遍，不知這人是何時走的，更不知走到何處去了。

謝瀟氣得直跺腳問道：“難道就查無可查了麽！”

裘瀾擡頭看了他一眼道：“只知道他不久之前剛給營中的一個妓女看過病。”

謝瀟明眸一閃，待要出口相問，裘瀾又道：“這妓女沒熬過去死了，如今屍首被丟棄在荒郊野嶺，恐怕早就被狼叼走也未可知。”

謝瀟原本以為他說的是巫長音，沒想到這老大夫居然是來給一個妓女看病的，他細想此事便已明白，安排道：“派一路人去找屍首，另派人將那幾個軍妓帶去好好盤問。”說罷心中又起了思量。

屍首定是找不著了，那幾個軍妓恐怕也只曉得大夫是巫長音找來的，這段時間她確實沒有邁出這裏一步，若是沒有人在外接應，必定是做不成這件大事的。到底是誰在接應她？若是不糾察出此人，恐怕將一敗塗地。

前線戰事吃緊，這次被伏擊又給了鐵橋城中守軍喘息的機會，如此你來我往，茍延殘喘了幾日後，邏些城中又傳來消息，幕國吳王親率八萬驃騎軍突破吐谷渾屏障，直逼皇城，淩霄軍敢進明王山一尺，驃騎軍便進昊國皇城一丈。

謝瀟憤恨風思何不知道發什麽瘋，在這節骨眼上她居然派遣城中三萬禁衛軍前去岡底斯接自己的侄子，思前想後毫無辦法，他只得率軍返回。

秋風凜冽，今年動機似乎來得早了一些，下起了薄薄的小雪。荒草衰竭，說是軍牢，不過是一處露天的馬廄，在柴堆邊稍微搭了一個塢篷，陰冷而潮濕，巫長音抱著琴茍延殘喘地躲在一處角落裏，心中想著：“為了還阿爹的血債，我已耗盡全力，我們家再也不欠誰的，從前所受得苦，時至今日也算有個了結。”

可一想起謝瀟，她的心揪了一下，“情愛果然是救世良藥，我身受百般磨難，只有那幾日忘乎所以，差點兒放下執念，成全了自己。”可她也知道這猶如曇花一現，誰也救贖不了她。

寒風一寸一寸銷蝕她的血肉骨髓，細長的頭發染上了灰白，攏在袖子裏的手指猶如春筍般脆嫩，她呼吸著難聞的空氣，似乎毫無知覺。

謝瀟站在她面前，遮住了從烏雲中射出的光亮，一片黯淡的世界中讓她看見了地獄的模樣。

“你究竟為什麽接近我？”謝瀟問道。猶如神祗地裁判，她飽受寒冷的身軀是不是就要進入地獄之火中焚毀？至少煙消雲散的時候，她是解脫的。

“你笑什麽？”謝瀟又問道。

“我笑自己最終還是幸福的。”她想著，可始終也開不了口。

謝瀟上前，蹲下身，說道：“你的同黨已經死了，我們如今打了勝仗班師回朝……”她耳中他的聲音越來越模糊，心中卻想著：“我成全了一次，再也不會有第二次了，再沒機會活了。”

謝瀟見她微閉著雙眼，極不情願地伸出手掌，她額頭滾燙，氣息微弱，他根本無法判斷自己得所作所為，一把將巫長音摟進雪白的狼皮披風下，攜回大帳中。裘瀾看著這一幕一直跟進帳子裏，見他將這破爛不堪的女人放在火炕上，又叫人去請軍醫，待給她取暖灌了一碗滾燙的湯藥下去，他才冷靜下來。

裘瀾此時說道：“將軍，末將實在不解。”

謝瀟斜瞇他一眼，裘瀾不卑不亢道：“即使長音姑娘不是通敵奸細她也有重大嫌疑，為何將軍卻待她如上賓，不僅求醫問藥，還護她周全。如此一來，軍中上下豈不是憤恨將軍所作所為？若是軍心不穩，回朝解困又有幾人真心？”

謝瀟也在自問自己處於何種心思救下巫長音？只是想要知道真相嗎？他明明已經知道真相卻一直執拗地不肯殺了她，他要知道接應是誰？可他明明已經把可能的人都圈進起來，只是早晚的事，為何非要從她口中知道？他回答不上裘瀾的話，問道：“你知道陛下為何非要攻打幕國嗎？”

裘瀾搖搖頭，猜測道：“恐怕是為了揚我國威。”

謝瀟邪邪一笑，道：“我想了七八分。”

裘瀾問是什麽。

謝瀟只是搖頭不說，又道：“可有打探到三皇子的消息？”

裘瀾見忽然問起，只以為他與三皇子要好，隨口而問罷了。便道：“有人在麗水城見過他，只是又無了蹤跡。”

謝瀟道：“多派幾個探子去找，陛下急於詔換岡底斯王子前來邏些城，必然是有所打算，若是論皇位繼承，三皇子應該比誰都更有資格。”

裘瀾心中更是不解，為何會牽扯到皇嗣？如今驃騎軍如入無人之地，邏些城危在旦夕，若是不迅速前去解圍，亡國滅種之災如利劍懸於頭頂，還有何皇嗣之憂？只得問道：“將軍何出此言？”

謝瀟擺擺手，道：“我自有我的道理，你只管去做就是。”

裘瀾無法，只好抱拳稱是。心中卻想到他本是謝家人，昊國謝氏與先帝聯姻，牽涉到大權纏鬥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只是不知道與這場仗有何關聯，心中甚是納悶，瞥了一眼火炕上昏睡的巫長音，很是鄙夷的走了。

這種女人跟窯子裏丟棄的妓女有什麽區別，輪相貌還沒有人家一分好看，說溫柔體貼，她自己都難以自理還能管別人？女人這種玩意兒，玩玩也就罷了，當了真就是害自己一輩子，誰知道她們腦子裏打著什麽如意算盤，何況是這種女人。

不過是人家玩膩了的罷了，也值得這樣百般憐愛？

不止是他一個人這樣想，全軍上下幾萬人至少有三分之一跟他一樣，向來用兵如神的謝瀟謝大將軍居然被一個殘花敗柳所迷惑，軍威何在？軍神何在？太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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