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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羊脂玉簪訴舊事,小小采芹談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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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靖暄將明瑞安置在榻上坐穩,自己在旁邊的埃幾坐了。雲四海行了禮,呈上一物,是一個精致的紫檀雕花盒子,泛著淡淡的香氣,明瑞輕輕打開,只見是一根祥雲圖案的羊脂玉簪,玉胎圓潤,雕工樸拙,中間用鏤藤花的銀接起來。

明瑞將簪子拿在手上把玩,雲四海瞧出她疑惑,出聲道:“這是嘉仁皇後的遺物,算起來與公主同根同源呢。”

明瑞饒有性味,道:“這簪子是斷過的,想必有一段不凡的經歷。”

雲四海微笑道:“這裏邊兒是有個故事的,公主和武陵王可願聽奴婢說說?”

明瑞將簪子遞給孟靖暄看了,道:“我在病中心情憂郁,正要有人來說個故事解解乏,便有勞你了。”

雲四海還施一禮,說一句“不敢”便請聽他娓娓道來:

太祖皇帝在南詔迎娶嘉仁皇後,於皓月星城稱帝,南詔也歸附我們大幕。本來是一對天成佳偶,只是民間傳說太祖皇帝與嘉仁皇後貌合神離,太祖為了收覆南詔逼迫嘉仁皇後就範,嘉仁皇後為了南詔免遭塗炭才會下嫁太祖。但是宮中老一輩留下這麽個故事……

原來當初在弄棟城的軍營裏,夜裏刺客險些要了巫南的命,一刀砍下,她那一閃,斬斷一截辮子不說連這羊脂玉簪也是應聲而斷。事後將士們收拾時尋見了這根斷簪,便送至姬元修跟前,一直留在身邊。

姬元修定國三年之後,只得一個平成長公主,朝臣們見皇室子嗣單薄,南詔又早已安定,便想讓他納妃充實後宮。姬元修按捺多時,也不見批覆應答。便有朝中大臣利用宮人傳話給了巫南,巫南知道大臣們是想讓她向姬元修提及,又惱恨他猶豫不絕,一氣之下住進了溫泉宮。

“陛下,大人們說您與皇後不和,為了皇室繼承人,在殿外請旨納妃呢!”小太監來報。

姬元修對著宮門冷笑:“叫他們都進來。”

眾大臣魚貫而入,姬元修道:“即是納妃卻是選得哪家女子?”

禮部尚書劉寧道:“臣與諸位同僚們都推崇新野縣陰氏女,其為賢者管仲後人,祖上還出過陰麗華這樣的仁後,與陛下家勢陪得。”

姬元修撇了一眼眾人,道:“還有嗎?”

吏部侍郎謝運之回道:“山東王氏少女自幼聰慧才比其祖妣令姜,可以為配。”

姬元修笑容更冷道:“還有呢?”其餘大臣哼哼唧唧甚是猶疑。

姬元修好笑道:“可是與劉大人祖上婚配的那個陰麗華陰氏?”

劉寧鎮定道:“臣舉賢不避親,這親說起來也是隔得甚遠的。”

姬元修道:“劉大人,您今年貴庚啊?”

劉寧謙恭道:“臣已越不惑之年。”

姬元修冷冽道:“我記得你與我一樣也還沒有兒子吧?”劉寧用袖子擦擦汗不敢答應,只聽姬元修又道,“即是恁般好的一個女子,又與你淵源極深,便賜於你做個小妾,親上加親!”

劉寧嚇的腿一軟忙忙跪拜,山呼:“臣不敢!”其餘眾人也都跪下求情。

姬元修便又對謝運之笑道:“山東王謝兩家淵源頗深,謝大人也是舉賢不避親?”

謝運之忙忙跪拜道:“臣……臣……”臣了半天也說不出來半句,黃豆般大的汗珠子直往下掉。

姬元修語速極慢,怒極反笑道:“我與皇後大婚不過三載,朝政之初,你們這些人不好好為國家謀,為百姓謀,一個個都管起後宮諸事,怎麽?就想著結黨營私了麽!”

眾人嚇出一身冷汗,疾呼:“臣有罪!臣該死!請陛下寬恕!”姬元修道:“都給我滾出去!”

正陽宮中的小太監巴巴兒地跑到溫泉宮去報告,巫南正匿身在鳳穿牡丹的妖冶畫屏後寬衣解帶,小太監頭也不敢擡繪聲繪色說了一回,巫南笑盈盈回了句“知道了”,便讓他退下,小太監還不識趣,巫南一個眼色,大宮女賞了他一個瑪瑙金戒指,才歡天喜地的退下了。但瞧她光溜溜一條身子潛進溫泉裏,像水中錦鯉,暢快歡愉。

姬元修悄聲進來,揮揮手遣退了底下人。看了一會兒,笑道:“趕緊上來吧,泡久了容易暈。”

巫南嚇了一跳,定定神慢慢游過去,只把身子藏在水底,臉上紅撲撲的,濕漉漉的發絲延伸至起伏的胸口,曼妙的身軀透過水光曲曲折折更覺迷人。只聽她說道:“你怎麽這個時候來了?”

姬元修蹲下身子,盯著她,道:“我瞧我來的正好。”

巫南譏笑道:“宮中若是多幾個姐妹,你何時來都是正好的。”

姬元修也不惱:“皇後不問前朝事,怎知恁多?”巫南撇過頭不答,正露出一道春色,姬元修正色,又道,“從明日起你與我一同朝會。”

巫南錯愕,他接著道,“南詔你打理的不錯,想必再多做些也是無妨。”

巫南道:“你要我在朝中樹立威信?”

姬元修哈哈笑道:“我是怕你沒事做,又跑到溫泉宮裏來享清閑。如此,怕真不能再有子嗣了!”

巫南心下明白,只有她手握重權,才不會被臣子們扼住,但瞧他那得意樣兒,心上確實著惱,突然出手一把將他拽進泉水裏,一驚一乍喝了不少水。姬元修抹一把臉,就看巫南離他三尺,拍手而歡,叫嚷道:“叫你喝我的洗澡水!”

姬元修何等人?一把抓住她細腰拖至身前,咬牙道:“你這女人,一天不治,上房揭瓦!”說罷便狠狠吻住她,摸上胸口,巫南憋著勁兒,臉往邊上直躲,他趁機占領雪白的頸子,又啃又咬,灼心得癢。巫南扯著他胸口的衣襟,怕道:“你輕點兒,快悶死了!”姬元修托起她腰一提便上了岸,一張大毛巾一裹,抱進了內室軟榻。

此後朝中自是再不敢議論納妃之事,帝後不和之說也不攻自破,又過得兩年便有了太宗皇帝。

再說這玉簪。就是那一年嘉仁皇後代太祖去嶺南督促開鑿梅嶺古道,她雖住在山腳下景色宜人,但與太祖久未相見難免思念起來,便鴻雁傳書一封:陌上花開雁字晚,孤芳垂影月微寒。溫泉水暖當時意,子夜何時遣夢還。

那時古道開鑿險峻,山林又多惡疾猛獸,太祖收到此信,晚上卻發了惡夢,便命人修覆了這支羊脂玉斷簪,親自刻上象征吉祥如意的雲彩,附贈錦書一封:離家百日黃花盛,女瘦兒薄雁字難。五嶺風光時正好,歸期莫為荔枝延。又書:舊年此簪救你一命,今日特贈回與你,平安!平安!

嘉仁皇後瞧見昔年舊物,本以為早已丟失,卻沒想到被太祖珍藏多時,不免墮淚,又拖了三個月,雖屢遭驚險,卻也無性命之憂,完好歸京。

就聽雲四海接著道:“陛下想此物有辟邪鎮惡之效,便要賜予公主,望公主體諒陛下為父之心。”隱隱有了淚意。

明瑞臉兒嫣紅,低頭不語,心裏唾道:這個老太監怎麽恁麽不忌諱,竟說這麽一個香艷故事,還當著孟靖暄的面兒。再拿眼兒偷覷孟靖暄,見他早已睡熟,不覺笑了一聲。雲四海也看去,笑了笑道:“奴婢本來想著年輕人愛聽情愛故事,沒曾想武陵王卻打起了瞌睡。”

明瑞心下感激,笑道:“他兩天沒合眼了,剛剛我又犯病,著實累著了。”

雲四海微微笑道:“奴婢這就叫人在偏廳支起軟榻,武陵王在這睡想來也是不舒服的。”

明瑞略有些尷尬,心想恐怕也是陛下的意思,便應了一聲。雲四海便有告辭之意,起身施禮道:“公主身子也耐不住久坐的,奴婢這便退下。”寰

瑞道:“多謝你來看我。”雲四海又施一禮才去了。

晚間又犯病一次,孟靖暄盡心照看不在話下,只是瞌睡的緊,安置好了明瑞便又去睡了。采芹伴在左右。

明瑞盯著那個五彩琉璃燈罩,了無睡意,笑著對采芹說:“他都是這樣的嗎?”

采芹也笑著回道:“武陵王精力旺盛,每晚都要在書房坐到子時,第二天還要一大早上朝。公務再繁忙也從沒有兩天沒合眼過,這回恐怕真是費了神了的。”

明瑞見他笑得好看,便聊起來:“你是宮中賜下去的嗎?”

采芹道:“我原是要賜去離宮的,師傅說陛下也想給武陵王選個人,又覺得我名字顯得有些才氣寓意好便賜給了武陵王,另外給公主換了個叫伏榴的宮女過去。”

明瑞見他無意提起伏榴來,不免悲從中來。采芹看她臉色不虞,便道:“公主萬不可如此的。我們這些做奴婢的,一輩子就盼遇到個拿我們當人的主子,為他生為他死都是願意的。伏榴也不枉跟在您身邊一場,您這麽待她,她定是知足的。”

明瑞悠悠看他道:“怎麽這麽說?原是我害了她的命。”

采芹笑笑道:“這宮裏自古以來便是這樣,您不必怨誰,更不要怨您自己。其實您想想,只有心思狹隘的主子才以為我們奴婢的命賤,為了個人的權勢害了不少人;可絕大多數奴婢的命都是給了能為這個國家帶來正義的主子,死我們幾人助得您造福更多百姓,也是死得其所,值得了!”

明瑞深深的震懾了,怔楞地盯著采芹,這樣一個笑起來還帶梨渦的俊秀少年,竟然像義士一般淩然而立於天地之間,明瑞愧色漸起,低頭道:“白日裏武陵王見我喜歡你,便想把你留給我,我拒絕了。”

采芹沈下臉,心裏老大不是滋味,明瑞繼續道,“你好不容易出去了,就不要再自己陷進來了。”

采芹忽而笑了:“公主幼時就離開這裏,難怪恁般純凈心思。我們這些人早已身在局中,說句僭越的話便是‘士為知己者死’,奴婢此一生足矣!”

明瑞心裏激蕩起來,呆望他一眼,這一日的情景在她腦中翻騰,摸摸枕下的羊脂玉簪,也不知該如何說,只得又繼續盯著琉璃罩子發呆。采芹瞧她心思重重,便不再打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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