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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一碗羊肉成紅線,璞玉一出定情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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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中久未有過如此游戲歡快之事,又是璞玉公主的帖子,人人自是歡喜著進宮想看看這位傳奇的皇儲。

卻說那雪蘆由外用茅草裝點,內裏其實是大理石鋪就,再由松木構架搭就而成,算得牢固,可容納幾十人,內府局張羅擺設了一式的麥草蒲團,每人面前一個案形餐桌,桌上邊擺好薪炭一簍,桌上有小炭盆一個鐵架子一個鐵鉗子一個,木鑿的碗筷杯盤等一副,各色外域傳來的調味香料擺了一小排,還有宮中窖藏的果子酒擺了一壺。重臣與王爺家眷們敘談隨意就坐了,此時外面報皇帝陛下與璞玉公主到。

卻說陛下只梳就一髻,著明黃圓領袍子,外披同色大氅,臉上皺紋溝壑愈加明顯,一雙眼睛只露出一條縫,精亮異常,牽著璞玉公主進來。

傳聞璞玉公主久病不起,今日一見臉色是不大好,清瘦的下巴尖尖兒,眼睛顯得大些個,一顆淚痣越發清晰,寬大的大紅色鬥篷下著白色繡紫薔薇花的高腰十二破裙,更顯得奇麗俊秀,雖病骨清瘦舉手投足也龍姿鳳章有一番自在氣度。眾人初見公主不免有些稀奇,皇帝牽領璞玉公主走到主位下角,太監再次出聲,眾人才醒悟低頭行禮。

明德帝道:“今日只做家中玩耍,眾卿不必拘束。”太監在旁幫大臣們燃好木炭,上好肉食與點心就退下了。皇帝也與左側的簡成王拉起了家常,氣氛熱絡許多。

這邊喬沅矮身一一為明瑞介紹到場的王公家眷們:“左起是簡成王與王妃,下手是簡成王的孫女明玥公主與明珩小世子,說起來這明玥公主與公主同年呢,小世子今年也有十五歲了。這是唯一在京城的姬姓皇族,其餘郡王都分布在外面各州府。

簡成王對面的是武陵王孟靖暄,聽說老王爺這幾個月已經回武陵源窩冬去了,武陵王的父親孟玄禮孟大人是尚書省左仆射官拜正二品,身旁是夫人清寧公主,也就是您同宗的祖父燕郡王的女兒,緊挨簡成王坐。緊挨武陵王的是右仆射杜臨汾杜大人,聽聞他夫人早逝,身旁是他的兒子杜轍……”

明瑞輕聲道:“可是那名滿京師的杜轍?”

繡心插嘴道:“正是,據說他還給明玥公主寫過情詩呢。”

喬沅瞥了一眼繡心道:“杜轍公子還是白丁,杜大人沒有讓他入朝為官的意思。”

明瑞沒吭聲,喝了一口案上的紅棗茶,瞇了一眼那明玥公主,烏發盤起簡單梳了個女兒家的發髻,身段兒與她一般修長,只那胸脯比自己大些,她虛掩著茶杯低頭瞅了瞅自己,又覺得明玥臉蛋兒實則沒有自己好看,喬沅哪裏知道她此時的小心思,繼續在她耳邊說著。

這邊小太監端著托盤過來,跪拜道:“公主殿下,這是武陵王遣我送過來的。”

玉生下階接過來,原是一個小碗兒,裏面是烤熟的羊肉,已經撕好,看著沒什麽味道。玉生將碗安置在明瑞面前,奉上一雙筷子,明瑞看看碗裏的肉,又瞥眼看看孟靖暄,只瞧他正與那杜轍說話喝酒,便也不猶疑吃了一口,羊肉是用黃酒泡過的,不腥膻,只撒上了一點鹽巴,沒有那重重香料的纏繞舌尖,才顯出羊肉的本味兒來,她將那一小碗兒羊肉都吃了。

命人洗凈用這碗舀了一碗百花蜂蜜水送過去,孟靖暄看向她嘴角似有似無的揚了一下,明瑞反而覺得不好意思,低頭又去喝那紅棗茶。孟靖暄豈能不知蜂蜜水解酒呢!

雲四海走過來對明瑞低語一陣,看向主位的父皇,瞧他已經昏睡在龍榻上了,取過紅色鬥篷與他蓋上,吩咐道:“叫人將父皇擡進暖閣去,父皇終日為國事操勞就讓他好好休息一會兒。”雲四海連聲應是,心下頗為感動,說道:“公主殿下病體尚未康覆,自己也要當心身子才好。”說罷便伺候陛下往暖閣去了。

明玥公主見皇帝陛下已入暖閣眾人也吃罷了,便上前來請命:“殿下,帖子上可是說有擊鞠可玩兒的,明玥特來請命,眾人茶已半盞,擊鞠可否開始了?”

明瑞此時端著身段道:“明玥公主自家人何必多禮,請起吧。我早已命人將公子們擊鞠的馬兒趕來了,這就開始。”

說罷,年輕的王孫公子們都簇擁著出了雪蘆進到雪地裏,找到自己的馬兒站成了一排,只有明瑞不知道他們在等什麽,只見各家的女子分別走到那些男人面前,拿出各自精心準備的荷包,為他們系上,杜轍在等著明玥公主的樣子,沒曾想她在為自己的弟弟系荷包,不免有些失落。

喬沅看明瑞不明所以,便上前道:“公主不知,這是宮中的舊規矩,王孫公子小姐們少有見面的,都把宮中宴會當做了選親的所在,所以每次擊鞠只要有女眷在便有這樣的儀式,有些公子怕自己不被青睞,也會私下讓自己的婢女前來送荷包。奴婢久未參與這樣的宴會,沒曾想這規矩還在,您看武陵王在等您呢,您要不要過去?”

明瑞楞楞地走到孟靖暄跟前兒,又往回看喬沅,只見喬沅與玉生進了雪蘆不知道做些什麽去了,只好道:“我,我剛來宮中不大懂這裏的規矩,更不知道擊鞠前要有這樣的儀式,並沒有準備什麽荷包。”

越說越小聲不去看他,孟靖暄倒覺得有意思得緊,笑道:“你總要與我一件東西才好,也免得他們笑話我。”

明瑞看看他,嘟囔道:“有什麽好笑的……”在身上袖子裏摸摸翻找。

不遠處的明玥公主哼哼笑著跟弟弟說道:“聽說這個明瑞耳根子軟最聽底下人的話,你看她那個蠢樣兒。”

明珩道:“姐姐不要盡想著取笑她,安知日後雛燕不是鴻鵠?”

人家小姐早就結好了荷包,這邊繡心也為杜轍解了圍,正聊著天兒,明瑞有些心急想叫喬沅,回頭有些快了,暈了一下,孟靖暄忙圈住她的腰,攙扶好她,道:“沒事吧?你身上怎麽這麽涼?是比我初見你時消瘦許多……”

明瑞又羞又惱辯解道:“我沒事兒,不用你扶我。”

輕輕推開他,這一推倒讓她猛然想到什麽,低頭從紫色繡銀絲的束腰中摸出一塊兒璞玉來,本來等著看她笑話的女子們都有些詫異,這塊玉不是旁的就是那塊她出生時青詞灰中埋著的,興許只有她自己不知道這塊玉牽扯出的腥風血雨,也代表著她非凡的出生。

明黃絲線絳子墜在那塊璞玉下流光溢彩,明瑞嘿嘿笑著將它掛到孟靖暄的玉腰帶上,配上那金魚袋倒也相得益彰。

孟靖暄將身上大氅脫下包裹住明瑞,道:“你先幫我收著。”又用手裹住那塊璞玉道,“你與我這麽貴重的東西,我若贏了必定會還贈一份厚禮給你。”

明瑞看著他上馬,展顏一笑,她這一笑讓那些騎在馬上的男子們都發癡起來,明瑞算不得傾城傾國之色,但唯有這一笑有冰雪消逝春暖花開之感,武陵王掃視旁人一眼,各個都瞥向別處去了。

明瑞裹著那件黎色大氅往回走,沒走幾步便咳嗽起來,喬沅端著藥過來,道:“公主,這晌午的藥該喝了,不然又要難受。”玉生扶她走到廊子的避風處,明瑞才端起藥碗一氣兒喝了,扶著廊子的欄桿上看他們擊鞠。

馬蹄碎玉,鞠仗一起猶如戰場長矛,眾人混戰,孟靖暄的騎術明瑞是領教過的,此時她臉上燒得慌,想到那段心思,又瞧見今日他在馬上馳騁更是覺得英武神勇,說來自己好似沒有認真瞧過孟靖暄。孟靖暄頎長身材但與師父比又矮些個,身上看上去倒是比師父結實,鼻高而劍眉入鬢,一雙眼睛金亮,唇厚薄相宜不像是愛說話的人,有些郎艷獨絕的公子儀態,可惜與她一樣都不是帝王之相,僅比那些子弟好看富貴一些罷了。

她想孟靖暄與她是匹配的,沒有絕世無雙,卻也算得上門當戶對,她顧不得為心中這想法羞恥,只見孟靖暄一桿球進了那小小的門洞,歡呼聲連綿,明瑞絲毫沒有公主儀態拍手叫好起來。

身旁突兀地傳來一個聲音:“璞玉公主就這麽喜歡武陵王?前些日子在簡成王府不是還恨著他的嗎?”

明瑞有些氣惱往旁邊一瞅,原來是顏夷青,在口邊的斥責又吐了下去,道:“久未相逢,顏大人說話還是這麽辛辣刺耳。你怎麽沒去擊鞠?”

又瞧見他身旁的女子,正是上次那故園無此聲的女人,戲謔道,“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帶勾欄妓館的女子入宮!”那女子一臉不屑,幽幽道:“我現時是他的夫人,如何不能進宮了?”

明瑞反而沒有發怒,瞇著眼睛頗為玩味,道:“有情人終成眷屬也是美事一樁,今日擊鞠正酣,顏大人不上場未免遺憾了些。難道是夫人怕你受傷?”

顏夷青笑道:“我夫人有些不適,留下來陪著她。”

明瑞打量那女子,瞧她臉上蒼白,比她這久病之人有過之而無不及。顏夷青又道:“我夫人前些時候小產在家鄉養了些時候,今日也是帶她來散散心。”明瑞以為顏夷青是要為他夫人剛才的態度開脫,她本不是會計較的人,點點頭道:“顏大人好福氣,有如花美眷伴著,明瑞羨慕。

明日可讓尚醫局遣個禦醫去給夫人瞧瞧,上天必不會虧待你們的。”顏夷青沒想到她這麽說,只得行拜禮道:“多謝公主。”顏夷青看著她的側臉,說道:“您剛才那一下,可是讓不少男兒悵然若失啊。”明瑞有些愚鈍了,疑惑地回頭看顏夷青,見他好看的笑著,有些納悶,顏夷青才又道:“那晚是我與她小別新歡,未免有些情不自禁。

公主不要總記著才好。”明瑞便有些窘態,不好意思說什麽,低頭攏了攏大氅,有些暈眩,她扶著欄桿站定望見遠處孟靖暄又進一球,精神又好些個,孟靖暄朝她這邊看過來,明瑞又是一笑,孟靖暄心下暢快無比,誰料到他竟得到了這麽個天下獨一無二的寶貝,果真是一塊上好的璞玉!

忽然,只聽聞內裏休息的女眷大呼:“走水啦!走水啦!”在仆人太監的庇護下奔走出雪蘆,明瑞回頭看時,東南角半間屋子已經塌了,何時燒起來的也沒人知覺,這茅草在冬日尤為幹燥,一點就著,再加上雪蘆裏本來就一股子炭火味道,實難早早兒發覺,明瑞大慌,父皇還在暖閣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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