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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孟靖暄忘年之交,小宮女傻說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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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皇後薨,每年國內無論是官家嫁娶,還是中樞大臣生日節慶,都不敢太過招搖,總要避一避的好。只是這個簡成王叔不同,簡成王是幕國皓月星城中住著的老宗親了,明德帝的叔叔,與先皇一母同胞,只是年歲比先皇小上許多,比明德帝略長了幾歲。

短短月餘,宮中傳出皇帝臥榻不起,神智只在白日裏清醒三兩個時辰,大事權衡全仗著三省五人處理決斷。而今日卻是不同,明德帝在簡成王府敘談了一個時辰才回宮。

一月之前宗室呈上一折:皇後薨舉國沈寂十八年,只三才宴普天同慶,雖簡成王叔生辰與國宴不可比,但天子之家便與國同,簡成王亦是眾皇族中最年長者,陛下素以己孝為天下知,遂請陛下準允簡成王生辰操辦。

短短數語而已,明德帝便感喟良多,皇後薨,幕國臣民感念皇後生前之徳,體諒陛下思念之切,同心不敢過多喜事愉悅,明德帝甚感以一己之私拘於天下人,不是明君所為,君亦與常人無異,今以孝順皇叔為始。

簡成王府便張燈結彩起來,陛下著禮部帶領梨園教坊一幹歌舞伎至王府候演,每日花園中咿咿呀呀練唱之聲不絕。燒制皇家器具的窯廠也是每日爐火旺盛,蓮花紋路的白瓷茶具與酒具碗碟,成套的楠木銀邊筷子也一一備齊。

整個城中都嬉鬧起來,更有外國使臣帶著諸多奇珍異寶不跌來賀,更別說武陵王府了。孟靖暄早三月前就已備下賀禮,百桶幕國蘭陵酒均已有三五十年窖藏,孟靖暄知簡成王少時狂放不羈喜飲美酒,雖年歲已高也能飲得一桶之多,何況蘭陵酒性溫和不怕簡成王多喝。簡成王生辰正日,孟靖暄便帶人將這百桶酒送進簡成王府,管家讓家仆運到王府酒窖不在話下,引著孟靖暄進了大廳。

簡成王府不比皇宮華美莊重,卻也大氣不凡。雖只是一般的松木,卻也雕得玲瓏剔透的廳堂,松柏逶迤,仙鶴亭亭,大有一股超凡脫俗的氣質。簡成王坐在上首位,眾人殷殷拜賀,只留一些順眼的親朋在廳中敘舊喝茶,其餘人等都被帶到偏廳,一幹女眷去了花園聽聽歌舞藝妓的詩情畫意風花雪月。

孟靖暄可算得上是簡成王的忘年交。當年孟靖暄還是一小子,隨爺爺修習一應劍術兵法,常在府中苦讀苦練,每每總是郁悶不安,爺爺問起,他道:“國泰民安,何日安能有一席用武之地?”

爺爺答:“習武練兵,未雨綢繆。”

孟靖暄想不透學為何用,只是疏懶起來。一日偷跑出門在街上游蕩,身旁無家仆,見街角一位落魄大伯衣衫襤褸,躊躇不敢進千杯居,孟靖暄本能的搖搖頭,心覺:無錢也要買酒喝終至家道衰頹。

大伯仿佛破罐子破摔一般,撩起破爛的衣衫一只腳已經跨入千杯居,卻被門內店小二喝止,小二神氣活現嚷嚷道:“什麽人去什麽地方!看到對面的那小酒館沒有?專門給你們這些窮人的!還不快走臟了老子的地方!”

一把就要推開大伯,大伯一讓自己跌倒在門口,一口唾液一吐叫道:“你們千杯樓店大欺客!老朽還就不走了!”順勢就要坐躺在門口不動,店內不少客人都圍過來觀看並指手畫腳。

孟靖暄看著好笑,掃開一幹人群,上前矮身道:“這位大伯,小兄弟領你進去喝。”一把扶起他往千杯樓裏攙,店小二看孟靖暄身上衣服料子不是凡品,身上系有金魚袋,形容舉止甚是有大家風範,心內頓時暗忖定是哪位王府世子,頓時失了言語,說話讓他們進去了,圍觀的人看這一老一少已進得千杯居也沒啥熱鬧可看就散了,各歸各位,各說各話去了。

在臨窗的二人小桌坐下,孟靖暄年歲小也不敢喝酒只看著大伯一人抱著一桶喝,喝的津津有味,咂摸咂摸嘴,老人道:“小兄弟不知道,這千杯居的蘭陵酒還不如那對面破酒館的好喝呢!那老九的手藝在全國都沒幾個能比的上!”

孟靖暄木訥一句:“那你為什麽還要到千杯居來?”

老人咕咚咕咚又灌兩口道:“我從前錦衣華服進破酒館沒人攔我還想與我結交,現如今我破破爛爛叮當響進千杯樓試試看有沒有人認得我!嘿嘿!”

孟靖暄饒有興味:“你管人如何看你,只管哪裏酒好喝不就好了?”心裏卻道:這人是有錢故意裝成這般模樣?這孟靖暄往常出門都是仆從身帶銀兩,自己身上只有幾錢,只夠得這老頭喝一碗,誰曾想他卻要了一桶眼見著酒要喝完了,但此時他卻無暇想錢的事情,只道是這大伯行止頗為不羈,與他甚是歡喜。

大伯卻也看出孟靖暄身份雖貴,單獨出門恐怕並無銀兩在身,便笑道:“我看看平日與我交好之人是認得我的衣服還是認得我這面貌,嘿嘿!”是以將酒灌進肚腹之中,站起身一只腳踩在椅子上,將酒桶往地上一砸,嚷嚷道:“我乃簡成王叔,今日酒錢誰出?”頗有豪俠風範。

孟靖暄也站起掃向廳中喝酒群人,大家本是怔楞,沈默不語,一個後生哈哈大笑,站起來指著大伯道:“爾等破落不堪,面貌不揚豈能與簡成王相比,還敢在這裏騙酒喝!”

大伯也哈哈仰頭笑道:“你乃城南郭姓士子,當日自稱與老夫是鄰居,在我家苦求三日只為老夫引你入皇族家學,是也不是?”

皇族家學多是皇族公子外姓王世子這等貴胄學習文武之地,尋常人進去修習一兩日只為能結識此等人物,好為日後謀劃,孟靖暄雖為武陵王世孫,但武陵王想親自教習且待孟靖暄再過幾年便要送往宮中學習政務,便沒有進皇族家學,於他本人也不願去那種是非齷齪之地。

那後生一陣尷尬,丟下銀兩紅著臉匆匆走了,眾人也開始嘰嘰喳喳起來,便有一二人故意嚷嚷道:“他說是簡成王就是簡成王?簡成王在王府裏呢!”

孟靖暄看看大伯,朗聲道:“簡成王真是好笑,天下熙熙攘攘皆為利,有才無才皆為一己之私利蠅營狗茍,有勢自然該當被無才之輩巴結逢迎,落破之時合該被人遺忘棄之,正如孟嘗君之門客三千,三教九流之輩來去不攔也。”

千杯居中多有文人政客有識之士,在這皓月星城中多與簡成王有些瓜葛,看這小子當眾嘲諷都面紅耳赤,也無人想這大伯到底是不是簡成王了。

有好事者站起道:“你等不過是冒充簡成王想汙其名聲,無錢買酒卻在此地大放厥詞,店家還不將他們扭送官府以正視聽!”

一位相貌端正黑衣袂角處一抹細綠竹葉格外顯眼,此人面黑而身壯,作揖一拜,道:“店家,今日酒錢我全包了,那老者的一桶蘭陵酒也算在我賬上,眾位飲酒當圖一樂才好!”說完就與大家夥兒幹了一碗。老者也是遙遙一拱手拖著孟靖暄走了。

後來得知孟靖暄為武陵王世孫將其送回,並道:“此子頗有俠義之心。”從此孟靖暄便與簡成王做了忘年交。

孟靖暄在正廳下左首位坐了,見當年那黑衣綠竹者也在,笑說道:“勁節兄好些時日沒有對弈一盤了,小弟技癢矣。”這人便是黃竹字勁節,當年慷慨解圍,簡成王看出他是個人物便勘察一番留在身邊以待時機推薦給皇帝,現如今也是尚書省門下侍郎。

大家笑談之間,便見管家引了三位繡杏黃枝子披帛,束齊胸白色襦裙的宮裝侍女進來,為首的便是喬沅,三位盈盈拜見了,喬沅道:“這兩位是公主的貼身婢女,代公主行拜壽禮。”

兩位女子跪拜完畢,廳中多是朝中機要,見慣了場面,但今日公主派遣人來倒是都吃了一驚,孟靖暄也心中暗暗納悶,盯了站他身前三尺的宮女側面一眼,眉目如畫,眼角上一顆芝麻般的美人痣,膚凝脂白,唇厚薄得宜,嘴角含笑,素手如玉,窈窕身段不似尋常女子氣象,簡成王倒是鎮定,遙遙虛扶,道:“璞玉公主有心了,喬沅辛勞。”

喬沅微微一頷,道:“公主雖為貴體,但諸多不便,派遣伏榴與歸兒兩位姑娘過府來,說起來這伏榴姑娘與府上王妃身邊的春耘是姊妹,這次特意帶過來與她姐姐相聚一回,還望王爺全了公主的好意。”

簡成王看看這兩位指了喬沅右邊的道:“這位可是伏榴了?跟你姐姐長得倒是挺像。”說完就讓管家領她去見王妃了。

又對喬沅道,“公主近日可還好?”喬沅道:“這還要歸兒姑娘來說了,喬沅也就白日裏伺候著,這歸兒卻是日夜伴著公主,公主有什麽體己話想必也與她說了。”

簡成王道:“這位歸兒姑娘想是不凡了,倒是跟我們這些老臣們說道說道。”

歸兒行了個半蹲禮,道:“稟告簡成王與諸位大人,公主近日得知清河縣有魚腹藏玉心下惴惴難安,歸兒本以為這是好事兒,公主卻心裏煩悶。

公主說她嬰孩之時便已到了離宮,像是生也在這兒長也在這兒,小時還與喬沅姑姑吵鬧想要出得這兒的四方天,如今十八年也已過去,反而習慣了這兒的安靜冷清。公主常說外面的人心難測,她合不來心裏也憋悶,怕久了會生病,歸兒就勸說公主何不往好的想想,公主卻說即使再權貴的人也得憋著過,還要憋一輩子,父皇想必也是如此。”

這個歸兒聲音不大,不急不徐卻透著清亮。簡成王啄了口茶,順了順胡須,道:“公主雖未出過離宮那個四方天兒,到也看得透徹。只是人各擔其責,公主身在帝王家,便不能以一己之私欲立定天下,少時多磨難挫折看淡世間事也是尋常,只一點不能日後對不起祖宗天下是正經,歸兒回去後可要好生勸勸公主才是你等職責。”歸兒臉色嫣紅低頭諾諾應承。

簡成王又問喬沅:“公主有無學習政務?”其實在坐列為都明白璞玉公主十歲開始,明德帝便讓尚書省將每日奏折制敕等譽一份給離宮送去,連朱砂禦批也不能少。

喬沅知簡成王怕公主內心不定,疏忽政事,道:“公主每日如往常一般看折,亦如往日一般不問不論。”

簡成王調侃道:“公主這許多年看折倒是一個規矩,與靖晅大是不同啊。”說罷哈哈笑起看向孟靖暄,眾位大臣也附和起來,喬沅與歸兒也看向他,家仆卻報夫人急請喬沅姑姑。喬沅便領著歸兒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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