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超元和季英時一同過來，看到他們的時候，臉上甚至帶著微微的笑意。

這種表情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在他們臉上，讓喬治心底的困惑堆積。他打開門，身後的同伴立刻將掩面暗自哭泣的同伴扶走。就算是哭，也不能在收留了自己的另一個聚居地負責人面前哭。

齊超元假裝沒有看到喬治身後的那一幕，與季英時一起走進去，將手中的東西放在桌面上：“我剛剛做出來的，想到你這邊還沒有，趕緊給你送過來了。雖然效果上可能不是最好的，但是應該也能讓屋子裏暖和一點。”

喬治低頭，看見一個奇怪的雕刻。仿佛是一塊普通的木板，上面胡亂地刻著一些線條。

如果只是這樣，他想，老齊也不必巴巴地送過來。

他多看了兩眼，頓時覺得眼前的線條亂竄，在他眼前繞成一團亂麻，看得人頭暈眼花，惡心欲吐。

心有餘悸地將視線移開，他想，所以這果然不是普通的東西。

季英時正在笑瞇瞇地解釋：“可以汲取涼意並存儲，如果你們看到這裏……”他示意了一下木板中間某個地方：“這裏的顏色有了很明顯的變化，就可以換下一個了。”

喬治恍恍惚惚地想，世界上怎麽可能有這樣的東西，如果這樣，那豈不是比天氣調節系統都要好用得多？

他盯著那塊木板，那種惡心的感覺又來了。

這次是齊超元拉開他。“不要盯著看，”他說：“你的控制力不夠的時候，會被它影響，人會很難受的。”

喬治猛烈地呼吸，對他的說辭不置可否。

他感受到了屋子裏的溫度在緩慢地上升。因為能源的短缺而不敢大肆取暖的時候，這樣的暖意令人落淚。

“這個是……”他終於還是問了出來。對面季英時的臉上露出自豪：“是魔法陣。房間裏也替你們準備了，都在這裏，你們自己放到房間裏就好。”

魔法陣。

喬治將這幾個字在口中來回念叨，送他們出了門，關上門的時候，剛才不甚明顯的暖意已經變得分外清晰。

剛才在他們談話的時候離開的同伴出現在屋子裏，驚訝地“嘶”一聲，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好像忽然暖和起來了？”

喬治將剛才發生的事重覆一次，看著其餘的人嘖嘖稱奇地去圍觀木板並將剩下的搬到自己的房間裏去，心裏面卻想起那天晚上，謝莉趁著風雪而來的場景。

一個念頭在他心中膨脹起來。

“不，我拒絕。”謝莉冷淡地說：“我對這顆星球還沒有熟悉到在失去定位系統的時候也能準確找到目的地的程度。我不知道你的聚居地在哪裏，沒有辦法在雪原中找到它。”

喬治低下頭，一雙手緊緊地捏在一起。

他知道謝莉的擔憂，也知道謝莉並沒有義務幫自己等人，但是心裏面卻始終有一種渴望，讓他不願意就此離開。

“我可以指路。”他想了很久，從嗓子裏擠出這幾個字。

他能感受到謝莉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是帶著評價與估量的視線，並不帶有惡意，也並不帶有善意。

令他失望的是，對方最後還是選擇搖頭：“我做不到。”

她溫和地向他解釋：“我的魔力還不足以帶著一個人飛翔那麽久，那天，我也只是借了風勢。如果你也是一個魔法師，也許我們合作還可以做到，但是你是一個沒有學過魔法的普通人，所以，並非是我不願意幫你。”

喬治失魂落魄地走了，系統悄聲問謝莉：“主人，你不是可以做到嗎？”

“我需要一個理由，一個讓他主動去學習魔法的理由。”謝莉的表情變得淡漠下來，她的視線中再沒有了剛才的歉意與溫柔，看著喬治離開的背影時，仿佛在打量一個即將落入手中的獵物。

“我想，應該會很快了。”

如同她所想的那樣，原本就對魔法充滿了好奇的喬治終於忍不住去找齊超元詢問學習魔法相關的事情了。

他穿過這些時候大家一同清掃出來的雪道，走到大家聚集的地方。

他不知道他們在幹什麽，但是他發現，他們每天都在這裏聚集，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對未來的熱切與希望。

現在，他知道發生什麽事了。

被運送回來的凍土被法師們解凍，種子被種植下去，然後精密的合作讓種子被快速地催生，一個個需要漫長的時間才能長成的作物在眼前迅速地長大。

“……註意保持溫度，水肥跟上，好的，下一批。”已經開始成長的作物被放到一旁，下一批種子開始被催生。

喬治站在原地，幾乎無法動彈。

他滿心滿眼都是眼前發生的這一幕，完全無法移開視線。這是生命的領域，時間的領域，可是，眼前這些法師們在幹什麽？！

他僵硬地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過來查看進度的齊超元發現他。

“喬治？”

他將喬治帶進來：“怎麽在這裏？”他的臉上帶著燦爛的笑，看著喬治的視線所向：“是不是很震驚？第一次發現我們能做到這一點的時候，我也像你這樣幾乎驚呆了。不過也多虧如此，我們今年大概能順利度過去了。”

喬治麻木地想，是啊，你們可以安然度過一個冬天了，可是我的同伴們……

他張了張嘴，想說的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齊超元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才終於將他拍醒了過來，視線從眼前的場景中移開。

“你過來這裏，是有什麽事嗎？”

喬治看著面前的那張臉，終於說出了自己的來意：“我和我的同伴，能學這個嗎？”

他擡起手，隨意地比劃了一下，也不知道自己在比劃什麽：“這個，魔法。”

已經不年輕的人此時眼眶已經微紅：“我在這裏很好，我只是擔憂家裏那邊……你知道的，人比這邊多一點，平時看上去好一點，碰到這種天災，也許更不容易。”

齊超元無力地擡起手，想拍拍眼前之人的肩膀，但手終於是沒有落上去。

他看著喬治別過頭去不想讓自己看見的樣子，想到風雪剛剛來臨時自己驚慌失措的記憶，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房間裏的其他人在工作的間隙好奇地將視線投向這邊。喬治避開了齊超元的視線卻躲不過其他人的眼光，眼眶發紅的樣子落在其他人眼中，令他們不免生出疑惑：“他怎麽了？”

“難過唄。”有人大大咧咧地說：“多半是想到自己家裏人了。”

“也是，今年要不是有謝莉，我的日子都過得夠嗆。”

說到這裏，大家都沈默了片刻。第一個說話的人連忙說：“好了好了，該工作了。我們要努力工作，才能好好度過這個冬天。你們看看旁邊謝威，他都做了多少了，你們就不羞愧嗎！”

然後，他就被同伴們敲了敲頭：“剛剛明明是你先說話的！”

工作間裏發生的事情喬治沒有註意，當他從自己的情緒中回神，發現面前的齊超元擔憂地看著他。他隨手抹了把眼淚：“讓你見笑了。”

齊超元搖搖頭：“這日子，誰不知道誰。魔法的事，我幫你問問謝莉，如果可以，我找幾個人給你魔法種子。”

喬治眼睛一亮：“魔法種子？”

聽齊超元說了一番，他的心臟劇烈地跳動起來。所以，只要有了第一個魔法師，後面就容易得多了。如果這樣的話……

他帶著渴望跟著齊超元去見不久之前才剛剛告辭的謝莉，不自覺地帶上羞愧。

自己剛才確實是有點強人所難了。

謝莉遠遠地就看到了齊超元帶著人過來。在對方敲門之前，她落下了最後一筆。

石板上的光芒一閃而逝，就此歸於平靜。

齊超元一進門就看到了桌面上的那塊石板，眼神不自覺地往那裏飄。謝莉見狀輕笑：“可以找人過來搬走了，我已經完工了。”

“好的！”齊超元頓時振奮，過去通知了人，才想起自己的來意。

並沒有出乎他的意料，謝莉很平靜地點了點頭：“當然可以。我很樂意有人學習這個。”一邊說，她一邊做了個手勢，讓齊超元稍等片刻。

片刻之後，她拿出來一本不知道什麽材質的小冊子：“這裏是魔法入門相關的東西，所有想學的人，都可以直接抄錄。”

不管是喬治，還是齊超元，兩人都大吃一驚。

齊超元震驚地問：“你是想推廣魔法嗎？”

謝莉點點頭又搖搖頭：“這顆星球上，有什麽推廣不推廣的說法。不過是讓大家的日子好過一點而已。事實上，如果今天喬治大叔不過來的話，我也有想法，什麽時候去看看其他聚居地的情況。”

畢竟，我想要更多的人學習魔法，我才能更進一步。

她的眼中眸光一閃，又很快回神平靜：“大家都是被流放在這裏的人，如果還不相互幫扶，以後的日子，可怎麽過呢。”

齊超元握住這本小冊子，覺得手臂仿佛重若千鈞。

“謝莉，”他輕聲說：“你和你父親真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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