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瓊玖和蘇文才在城中轉悠許久都沒找到下榻的地兒，二人垂喪在路邊一處面攤要了兩碗素面，呲溜吸完又繼續去找。

繞來繞去竟來到了學堂，顏瓊玖無聲的嘆了口氣，看著那高高的牌匾，忽而心生一計。

蘇文才出了汗，臉上染著紅暈，鼻尖細汗密布，顏瓊玖看了看他，從袖中掏出張巾子替他擦汗，蘇文才受寵若驚，呆呆的讓她墊著腳仔細的擦。

“文才，要不我女扮男裝成你的書童隨你一同進學堂？”顏瓊玖在蘇文才耳邊壓低了聲音。

蘇文才大驚，環顧四周後忙擺手：“不可，同行的李清兄和王鶴兄曉得你的身份，出門在外，防人之心不可無。”

倒是挺警醒。

顏瓊玖收回帕子，仰首笑道：“你給他二人通通氣，以他們的為人，當是不會四處亂說的。

蘇文才想了一想，這個雖有風險，卻也不失為好法子，解決了住所問題不說的同時也節省了用度，還能每日和她待在一處，守在眼皮子底下也不用時時擔憂。

“可是，你的衣裳怎麽辦？”

顏瓊玖挑眉一笑：“這個我自有法子。”

小半時辰後，一身男裝的顏瓊玖立在蘇文才跟前，蘇文才看著妻子一副男裝打扮，驚訝的瞪大了眼。

“看著是像個男子，就是過於纖瘦了些。”瞧了半晌，蘇文才作出評價。

顏瓊玖扮作書童和蘇文才一起入了學堂，很快出來一個領路的，書生打扮，一席藏藍長衫瘦瘦高高的，先問了蘇文才姓名再看了他們的路引。

住在西廂房，不大，但是住兩個人綽綽有餘。

房間一間挨著一間，不是所有的生員都住學堂，只是為外來生員提供住所，一般外地生員也不多。

顏瓊玖打量著房間，簡單的床和案桌及櫃子，她放下包袱開始收拾。

蘇文才來幫忙，被她揮開攆去看書了。

臨近傍晚，二人在學堂裏轉了轉，回去的路上遇到了李清，他沒有和王鶴一起，身邊是張陌生面孔。

應是相識不久的同僚。

幾人碰見，李清熱情洋溢的和蘇文才打招呼，轉而瞧見他身邊女扮男裝的顏瓊玖，不由一楞。

“文成兄身旁這位是……？”說完突然反應過來，神色變得有些怪異。

蘇文才淡淡的拱手，“這位是我家書童，亦仁兄這麽快就忘了麽？”

李清明白了他的意思，連連笑道：“唉，一時糊塗了。記得，當然記得。文成兄這是要去哪兒？我住在東廂房，文成兄可要過去小坐？”

蘇文才看了看顏瓊玖，直接推拒了。

“既然文成兄還有事，亦仁便不再攪擾。對了，我身旁這位是劉相申仁兄，他是錦州人，也是廩生。”李清的視線掠過顏瓊玖，向蘇文才介紹道。

劉相申頷首，朝蘇文才拱手自介：“鄙人劉相申，號誠方。”

“在下蘇文才，號文成，劉兄喚一聲蘇兄即可。”

蘇兄……顏瓊玖咬緊唇瓣憋住了差點漏嘴的笑。

這名字挺好，以後她也這樣叫他。

辭別，顏瓊玖和蘇文才去街上隨便買了兩個饅頭飽肚，又添置了些物什，趕在天黑前回到了學堂。

時日一晃而過，轉眼間天氣變暖，人們終於得以換下厚棉衫換上輕巧的衣裳。

蘇文才開始了繁忙的學業，作為書童的顏瓊玖原本是要跟著一起去，但是她想去找點活計掙點零錢。

雖然和蘇文才商量過被阻攔了念頭，但顏瓊玖做下決定的事沒人阻止得了，蘇文才拗不過她，又被顏瓊玖的溫柔攻勢降服，勉強點頭應了。

可府學不是好進好出的，第一次想要出去時，顏瓊玖被攔了下來，她不得不返回去找蘇文才，幸而時日尚早，他還沒離開。

於是和蘇文才一起去聽學。

學堂裏早有生員零零散散落座，邊上也有兩個書童模樣的男子坐得端正。

顏瓊玖估摸自己也得坐那兒，便自發過去坐下。

夫子講授的大都是四書五經，跟念經似的，顏瓊玖聽得昏昏欲睡，轉頭一看蘇文才聽的尤其認真，便強打起精神。

這邊蘇文才不放心自家夫人，聽課時頻頻關註著顏瓊玖動向，見她低頭一副要睡過去的模樣，心頭微暖，這才放下心認真的聽了起來。

晌午用過飯，蘇文才讓顏瓊玖就在房裏休息，顏瓊玖搖搖頭，知道他已經曉得了自個兒聽夫子講書聽的差點睡過去，臉上微赫。

“我喜歡聽，沒關系的。”她捏著蘇文才衣角，壓低了聲音。

蘇文才被她看的心尖陣陣的顫，鬼使神差的扶著她腦袋俯身碰了下她的額頭。

“如果你覺得累一定不要逞強。”

顏瓊玖沒想到他會親下來，有些別扭和害羞的別過臉：“嗯，我知道的。那個，蘇兄啊，若你沒事時，能否，能否教我識字？”雖然大都認識。

夫人提出要求，自是欣然接受的。

“為夫聽娘子的。”蘇文才笑的甜蜜。

天道漸漸炎熱，顏瓊玖一直沒出得府學大門，這裏管理算不上森嚴，但四處也有看守的人。

錢早已所剩無幾，這天兒又熱了，顏瓊玖翻了翻蘇文才的衣衫，大都洗的發白，甚至破了洞。

顏瓊玖看在眼裏，心中發酸，她不能坐以待斃，必須盡快行動起來。

在府學不知會待多久，出門在外，最重要的是得備足錢財，這樣缺了什麽東西需要添置才方便。

況且他們兩家的條件都不好，若能掙點錢補給家中也是好的。

這日，看守大門的人只有一個，顏瓊玖慢悠悠過去，那人見又是她，問這回有什麽事。

顏瓊玖想了想，笑道：“我家公子想吃外頭的零嘴，叫我帶些。這幾日他的胃口不大好，許是天給熱的，就怕出點什麽事。”

“大哥通融一下吧，我去去就回。”

守門那人看她著急的樣子不像撒謊，猶豫一下，給開了門。

“府學不是不讓外出，只是最近些日子外頭不太平，你且早些回，小心謹慎著點。”

顏瓊玖感激的連連點頭，沒想到今兒個他會這麽好說話。

門開，顏瓊玖快步離去，臨走前對守門的又是一番感謝。

街市上如剛來府城那日一般熱鬧，顏瓊玖像只無頭蒼蠅在街上亂竄，好在大多墻上都有張貼各種告示，找起來比較方便。

正一邊留意著那些告示一邊往前行，眼尾餘光突然掃過墻上泛舊的薄紙。

顏瓊玖撕下來細細看過內容，眼睛一亮，小心翼翼的把紙對折好握在手中，順著紙上所言找到了陳府。

她上前，拿出薄紙給守門的家丁看過，說：“我是依著紙上所言找來，不知貴府可還招人？”

兩位家丁面面相覷，他們不識字，不曉得上面寫了什麽，其中一個找來了陳府管家。

管家接過薄紙粗略掃過，摸了摸胡子故作高深莫測的拿眼斜視著她。

”你且先隨我進來，待老爺看過再作定奪。”家中大小事是由他管著，可真正的主人是陳老爺。

顏瓊玖跟他進了府，府宅內部比外面看到的寬闊盛大，跨進第一步就能感覺到這座宅子的富貴。

是了，富貴。

顏瓊玖註意到這座陳府的牌匾都是鑲了金的。

在中堂等了半柱香時間，管家帶著身著常服的陳老爺前來。

顏瓊玖規矩的站在一旁，臉上帶著淺淡的微笑，雖然是男子裝扮，卻並不影響她清麗娟秀又奪人眼球的臉蛋兒。

陳老爺入了中堂，揮手讓顏瓊玖不用拘謹，坐下便是，顏瓊玖這才坐下。

那陳老爺看著五旬年紀，黑發皆白，偏瘦，渾濁的眼看著格外清明有力，笑的極為和藹。

顏瓊玖沒有絲毫緊張感，大方坐下。

“你之前可有做過傭書？”陳老爺撫了把山羊胡。

“沒。”顏瓊玖老實回答。

“抄書這活計要認真仔細且嚴肅對待，否則出一點差錯都會毀了之前的努力。”

顏瓊玖挑眉：“那正好，我做事一向認真。”

……

從陳府出來，顏瓊玖去了趟街邊的零嘴攤買了點開胃的東西便匆匆往回趕，到了學堂才發現原離得並不遠。

顏瓊玖回來時，另外那名守門的大高個兒已經回來，她抱著東西正要進去，被那人攔下了。

“拿的什麽東西？”他已經認識顏瓊玖，這會兒見她回來並未表現得錯愕，多半是瘦個子已經說了緣由。

顏瓊玖主動打開小紙袋給二人看，“這是給我家公子買的開胃零嘴。”

大高個兒用手翻了下那些東西才點點頭，“進去吧。”

顏瓊玖歡喜的道謝，回了西廂。

這會兒蘇文才他們還沒下學，顏瓊玖摸去廚房要了壺熱水，回去泡了杯山楂水，又往裏扔了兩顆冰糖。

蘇文才回來時，顏瓊玖正躺在床上休息，案桌上置了杯熱騰騰的山楂水。

他坐到床邊，手掌輕輕拂過顏瓊玖的臉，端起案桌上的水喝了口，本以為是酸的，入口卻是酸甜味兒，極好喝。

忍不住又喝了口。

床上的人這時嚶嚀兩聲，朦朧間睜開了眼。

“你醒啦。”蘇文才溫聲凝視著她，目光能溺死人。

相處久了，他似乎沒以前那麽害羞了。

顏瓊玖翻身坐起，揉揉眼睛，被他看的不大好意思。

“嗯，這些日看你食欲不大好，我便自作主張出買了些山楂片和冰糖。好喝嗎？”她問。

蘇文才把被子遞至她手中，“娘子嘗了便知。”

在蘇文才的註視中，顏瓊玖就著杯口抿了一點，味道不錯。

蘇文才笑的越發開心，碰到的地方正是他喝過的。

作者有話要說： 這兩天有點事兒去了，沒有請假，抱歉了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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