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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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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青天

穆雪衣和那些侍衛的話都如同重錘一般深深敲擊得蕭敵烈的心臟四分五裂,穆雪衣離去時蒼白的臉色和看著自己幽怨的眼神一直在他心裏盤亙縈繞。他想把這些天來的相遇驅逐出自己的意念裏,可是怎麽也驅逐不掉。唯有一路飛馳快馬,路上一刻也不曾停歇,以發洩心中的氣郁。

已是大通境界,又進了山路,此時又臨近破曉時分,前途漆黑一片,蕭敵烈迫不得已唯有放慢馬速。卻是拐過一個山道,眼前竟出現了零星燈火。蕭敵烈仔細看去,循著幾絲燈火,發現眼前有一個破廟。此時,破廟前竟圍坐著一批人在就地打盹。仔細看過去,那些人沒有穿戎裝,應並非行軍之人,但穿著看上去像是南朝高級官員低等護衛的樣子。

如上所見,廟裏必定會有一個大官員。於是,蕭敵烈便下了馬來,悄聲走過去,隱身在廟後。卻聽廟裏傳出一些聲音。

“大人,此際離天亮還有一時,不如再休息一會。”

另一人道:“不,本府睡不著,越到這裏越心裏不安。”蕭敵烈聽著那聲音悲涼倉厚卻不失慈祥,不覺頗有好感。

先前那人道:“大人這幾日心緒又見不平,想來又想起展護衛了吧?”

另一人道:“本府近日越想越悔,當初如若不應允月華去邊關,必不會讓他們雙雙殞命。”說著,那人一陣哽咽。

蕭敵烈聽罷,不由猜想這人和他口中的那位展護衛究竟是何等的深厚情誼?忍不住借著後門窗口一處門洞望去,只見房間中共有六個人。其中四人校尉打扮,皆坐在地上睡覺。另兩人年紀都在五十左右,站立的那人身形清瘦,容貌清雅,一派文士打扮。此時正一臉傷懷,背著那坐在椅上之人偷偷拭淚。

而坐著的那個老人身形魁梧,面目黑漆,渾身散發的正氣只怕連邪鬼都近不了他身。通身逼人的威嚴肅穆,堪於日月並齊輝的氣勢,雙目隱隱透著幾許淚意,卻依然目光灼烈逼人。蕭敵烈心中一凜,幾乎已經敢斷定,此種相貌者當世只怕寥寥無幾,更何況他是一個大官。而南朝著名的青天包拯,便是此等相貌,此人必然是他。果然,他的想法馬上得到了印證。

那黑面人道:“公孫先生,本府近日一直在想,聖上所夢必非無緣無故,若是真的——”

那公孫先生道:“大人,夢境之事豈可當真?”

黑面人道:“夢境確實不能當真,可聖上說他分明夢見展護衛夫妻並沒有死,一個在遼為妃,一個在遼為官——本府有時候也真的不信,當日歐陽姑娘帶回來的黑罐子裏真的裝著展護衛和月華。”

那公孫先生本也傷郁,只是奈何在人前不得不收起自己心中的痛,委勸著那位大人道:“大人莫要再為此傷身啊!”

黑面人道:“公孫先生,本府也一直在想,等辦完此地之事,再去一趟遼國。這些時日,你我一直夢不到展護衛,只怕是宋遼路途遙遠,展護衛找不到回家的路,本府要去將他的魂魄牽引回來。”

“大人,遼國離此地路途遙遠,大人已經是千裏奔波了。再去遼國只怕身體難以承受。”

黑面人道:“公孫先生不必勸本府了,本府心意已定。如若不去一趟,只怕餘生終會於一絲虧欠放在心裏。不如,去一趟看看展護衛殞身之地,也好稍微化解些本府對他們的愧孽。”

“既然大人已經決意要去,學生陪著就是。”話說著,那公孫先生望著天色已漸漸發白,又道:“大人,再過片刻,我們便可趕路。”

黑面人道:“不急,這些天日夜兼程,也夠他們累了,讓他們休息好了再走。”

公孫先生道:“倒也是,此地離延州已是近了,傍晚也足可抵達。”

黑面人道:“但不知範大人會派出誰來接應我們?”

公孫先生道:“學生問過,並非狄青他們。大人是急著想見到白五俠他們吧?”

黑面人點了點頭道:“範雍前陣子連連勝仗,不免日益驕狂。而白五俠他們又是出身草莽,生性不受拘束,行事向來自由,焉又肯受人擺布,他們共事遲早會發生摩擦。”

“白五俠是生性愛自由且驕狂,可丁兆蘭卻是踏實穩重且能忍辱負重之人,如今連他都難忍範雍行事,可見——”公孫先生忽覺自己在未明真相前說什麽都太過直觀,便住了口,只道:“罷了,且不說也罷。”

蕭敵烈直到此時方才聽明白,原來這黑面大人到來是為調節範雍和狄青的矛盾而來。他雖一向身在遼國,但對宋夏邊境之事也是了若指掌的。他知道,狄青部下有幾名神勇赫赫的小兵,分別叫丁兆蘭,丁兆蕙,白玉堂,韓彰,徐慶,蔣平。這六人於去年進入軍營,成為狄青帳下之兵,和狄青一起共為大宋立了不可磨滅的汗馬功勞,所以這六人加上狄青,被宋夏兩軍戲稱為保安七雄。可就這麽幾個驚世駭俗的人物,卻偏偏只肯做最低等的小兵,不肯受任何升遷。起初,範雍對他們的到來深以為喜,可時日漸多,隨著這些人立下的功勞越大。範雍卻偏偏忌諱起他們來,戰績日盛,範雍驕氣也日漸膨脹,總將這些人的功勞歸於自己名下。這且不說,還屢次開始出現攔阻他們行事。

此時,那黑面人又道:“本府明白丁兆蘭所為,他曾親眼見著自己的妹妹妹夫死於如此境地。如今這般在沙場拼命,為的就是唯有趕退西夏兵日後才有足夠的力量去對抗遼國。”

“大人所言甚是,丁大俠可謂用心良苦。”

此時,原來那幾名坐在地上睡覺的校尉也已醒來。

蕭敵烈見勢,便想著既然已經明白此些人的目的,便決意離去。

回到原先停馬的地方,蕭敵烈再跨上馬,欲往前行。

此時,天已泛起光亮。緩速行回到原先那間破廟,卻見那個黑面大人和那個文士皆已在外,似乎也正準備出發。正當他從這些人身前行過,只見那黑面大人身後四哥校尉皆瞪大眼睛看著自己。蕭敵烈被看得莫名其妙,但最後還是對四人報以微微一笑而後急速離去。

“展護衛。”正當他行到前頭時,卻聽黑面大人叫了起來。“張龍趙虎,那是展護衛。”

蕭敵烈猛然聽到那黑面大人這個聲音,頓時又停了停。此地並無別人,難道他錯認了自己嗎?

“大人,你認錯了,那不是展大人,那是別人。”

蕭敵烈聽著,心道這黑面大人跟那位展大人還真是親厚,似乎一直心心念念著此人。而究竟是自己真跟此人像還是這位大人太過於掛牽的原因?還有,聽他們說此人是死於遼朝?可自己卻似乎從沒聽說過。

“不,那是展護衛,本府不會認錯,張龍趙虎你們速去追。” 那黑面大人還是一意固執。

“大人——”張龍趙虎顯然很是為難。雖然他們也覺得那人確實像展護衛,可人家終究不是。

蕭敵烈聽著他們的動靜,竟情不自禁地轉過馬來。走到那黑面大人的跟前,那黑面大人一見著他的面目,頓時顯得一臉失望至極的模樣。

“大人,在下是否很像你的展護衛?”蕭敵烈對那黑面大人謙謙一笑。而這一笑,又差點令那位大人失了心神。

“是有點像——”那位大人明顯地難以釋懷。

蕭敵烈又道:“有點像,那就是說在下並非是了?既然大人見了在下的模樣,那在下告辭了。”說罷,轉身飛速而去。

包拯木然地站立在原處,目光始終追隨著蕭敵烈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見。

“大人,我們該啟程了。”公孫策原也是一臉驚愕地看著那人的背影,跟展昭是一樣的身高,一樣挺直的脊背。好幾次幾乎也令他跟包拯一樣的失神。

“公孫先生,你覺得那人像展護衛嗎?”

公孫策道:“舉手投足間有些像,可惜眉目卻是天差地別。此人雖跟展護衛有著同樣的俊朗面目,卻是完全不同樣的風骨。他的眉間也有些許地溫潤之氣,可是在他臉上更為明顯的卻是一番剛毅之色。展護衛笑起來如春風拂面能暖人心,而他卻更如清風滌蕩人心。展護衛溫潤如玉,而他——”

“他怎樣?”

“他更像是礦山上的晶石,有幾絲光芒,幾分氣韻,氣度更甚於展護衛。”

包拯哀嘆一聲,最後才道:“許是本府思念過重所致。罷了,走吧。”

蕭敵烈一路行進,卻是已到了上津。他原本可以直行先往保安再到達渭州,可是因為宋夏交兵保安周圍駐紮著範雍的大部隊,為免是非,不得已才特意繞了遠路而行。昨夜行了一夜的路未曾休息,此時又已是臨近中午,蕭敵烈突然才發現自己饑腸轆轆,便進了城鎮欲填補自己的肚子再說。

上津城依然處在兵荒馬亂的境地,盡管是大中午,街上依然人煙稀少。街市一片寂靜,近乎是個空城。找了好久,才找到一間酒肆。問店家要了些茶水,吃食。店裏除了他再沒別的客人,很快就上了菜。可蕭敵烈卻對著那些菜發起楞來,心想著和穆雪衣共吃他打來野味時的情景,不覺心內又湧起各種滋味,完全食不知味。

忽然,門外風風火火地湧進一個人來。人還未落座卻大叫著:“店家,上酒來。”那人小兵打扮,卻是二十多歲的模樣,一臉地怒意,通身的張揚肆意。蕭敵烈不禁望向他道:好個模樣,宋軍中竟有這等氣派的小兵?店家見是一位軍爺,絲毫不敢怠慢,便上了酒來,那人便自顧著大喝起來。又過數時,門外一陣馬蹄聲,接著又進來一來。蕭敵烈一見來人,不禁心中又是一凜,這人同樣是小兵打扮,同樣二十多歲的樣子,同樣一身的氣派,同樣跟之前那人有著俊逸不凡的樣貌,卻是一看便知是內斂穩妥之人。蕭敵烈心下不禁奇怪,這宋軍中究竟有多少能人志士,他從這二人的腳步聲中看得出這二人皆是輕功非凡。卻見那人率先看到那個之前來臨的人兀自喝著悶酒,便喊道:“五弟,快隨我回去。今天包大人就要來了,只要他來便會為我們做主。你如今又白白生什麽氣?”

之前那人道:“我就是氣不過,範雍他究竟是什麽意思?我們說什麽他就不讓。之前望披坡一戰,如果他聽了我們的,何止於如今這樣?五千兄弟白白犧牲——”那人說著,心裏哀慟難忍,終究沒有再說下去。又想起自己兄弟的犧牲,忍不住又咬牙切齒道:“你當初真不該攔著我的,如果我真一刀結果了他,那些兄弟便不會犧牲。大不了賠上我白玉堂一條命,又何可怕。”

好!蕭敵烈心中不禁喝起采來,好個頂天立地的漢子。原來此人就是白玉堂,看來,此人比傳說中還要神勇百倍。

“五弟——”另一人喝止他說下去。大庭廣眾之下,這般口不擇言終究不好。說罷,轉頭望了望周圍,卻瞥見了正看著他們的蕭敵烈。那人頓時定定地望住他,白玉堂見他一時沒了聲響,不由地奇怪,見他如此專註地望著別人,便隨著那人的目光也同時望向蕭敵烈。三人相對而視,蕭敵烈對二人報以笑容。可心裏卻兀自納悶,今天這是怎麽了?連番被人以這樣奇怪的眼神看著不說還竟被認錯?

卻見那兩人看了他一陣後,也自覺失神,反應過來對他報以歉意,覆又轉頭說話。只聽那後來之人道:“我已經想過了,範大人怎麽說我就怎麽做,一切都聽他的。”

白玉堂從凳子上蹦起來道:“丁大哥,你明知道這樣做我們完全沒有勝算。”

那丁大哥道:“不會,我已經想好對策了,你隨我回去,我跟你細說。”

白玉堂終於放下手中的杯子,提起手中的劍,風一般地往外走。卻是走到門口,兩人不自禁地竟又同時回轉過頭望向蕭敵烈,看了一陣,又走開。

這二人雖所言不多,但蕭敵烈已經完全聽出來了。今日真是巧了,盡見著大宋一些赫赫有名的人物了,原來此二人便是傳說中令西夏人聞名喪膽的保安七雄之二的白玉堂和丁兆蘭了。所謂保安七雄,指的是狄青,丁兆蘭,丁兆蕙,白玉堂,韓彰,徐慶,蔣平七人。因他們駐紮的軍隊是在保安地帶,這些時日又連連立功,是以被宋夏兩軍稱為保安七雄。而至於他們所說的範大人的心思,他作為旁觀者已經從那二人的言談中聽得是一清二楚的,這就是,範雍忌諱狄青等人的功勞,如若他放任任由狄青他們自己布置陣仗,日後戰勝後便完全沒有他範雍的功勞。所以他此時千般阻止萬般阻擾,如若狄青他們依然能打勝仗,日後將士們皆會說是他範雍指揮得當。而萬一勝不了,卻也挫了狄青等人的銳氣。他搖搖頭,好一個範雍,一心只行利己之事,卻置大宋萬千將士於不顧,真真可悲可哀!

作者有話要說: 這才是本年年末最後一章。再次祝大家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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