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兒子自己了解，張青可以斷定張致一一定有什麽瞞著他。他不可能無緣無故地想要出仕，且一來到自己的書房，沒有話題也沒有說，哪怕是兜兜轉轉也沒有，就直接開門見山得表達了自己的來意，的確是十分的詭異。

如果兒子是真心想要出仕，他舍出老臉，找一找自己的老同僚，看看有沒有近期準備致仕的小官，來撥給兒子一個可以補缺的機會。但是在張青看來，自家兒子定然有著自己的目的，他不可能不知曉他的目的，就位他前去鋪路。

張青的一雙濃眉上挑，眼睛黑亮猶如銳利的刀劍，直直地看著張致一，仿佛是要用這眸光將他的偽裝剝開，看到他內心最深處的秘密，剖析他最真實的想法。

“你是真心想要出仕？”張青看著他，心裏想得卻是另一番事情。自家兒子也是不小，如今已經二十多歲，如果再不成親，可當真是老兒子娶不到媳婦了。

張致一點了點頭，一臉真誠地看著張青，“是的。”張致一的確是真心想出仕，因為他是真心想要去到唐錦兮的身邊。

張青皺起了眉，不敢相信地看著兒子，將信將疑，“你不是從前很是厭惡官場，羨慕你大哥的閑散自幼，想要做一個名士嗎？怎麽如今又改變主意了？”

張致一雖然傷心於張青的不信任，可是也沒有表示出來，其實淡淡一笑說：“今日見到了長興，看著長興如今步步高升，已經從巡查司調往了西郊神機營，日後的前途不可限量。心中有些感慨有些羨慕罷了，想想不論是長興還是興平，都是出仕後依舊閑散和樂，唯有我空有功名，卻不報效朝廷，白學了這孔孟之道。”

張青聽了張致一的話，不由得有了幾分感慨。長子自幼便是不愛儒家之說，更是喜好莊子，少年時期更是拜入了道門正正經經學習了道法，且長子是個苗子，他放任自由。老二更不用說，所以他才寄予厚望給小兒子，希望小兒子成才，但是歷數往年糟心事，真的讓他心思郁結，今日這突如其來的懂事言語，就讓張青有幾分覺得不真實了。

“你真是這樣想的？不是突如其來的念頭？”張青仍然不敢相信，他不敢相信蘇長興的三言兩語會讓張致一忽然就改變了。

張致一卻是一笑，“自然是。這又不是在玩笑，既然想要入仕，那麽不論是主什麽，我都會好好做的。”

張青聽了這話，才是欣慰的點點頭，隨後便是皺眉說：“只是如今你一舉人的身份，著實不好補缺了。若是將你放外任我還當真是舍不得的。”

張致一輕輕搖頭，看向了張青，笑了笑，滿是無所謂說：“其實不拘著什麽官位，不論是官位低微，還是清水閑差我都是去得的。我一個舉人身份的學生，去了哪裏都是要認真學習，從哪裏開始都是一樣的。”

這一番話說得張青當真是熱淚盈眶心中甚是安慰，忍不住點點頭說：“好啊好啊，好孩子……你可以如此想，為父的心甚是安慰啊！”

張致一點頭輕笑說：“不過我還是想要與蘇長興一起謀職，只可惜我的兵書讀得不多，武功又不甚高明，神機營……”他搖了搖頭，仿佛一副很是惋惜的模樣。

“你是舉人，是文人。去神機營那樣的武夫待的地方做什麽？那些苦你又是吃不得的，家中有一個你二哥就盡夠了，你少給我添亂便是。”張青看著張致一的神態，便是覺得不大對勁，想著他提到神機營，又想著他提到的蘇長興，心裏就更為警惕。

張致一知曉父親聰明，看向了父親的神色，就知曉父親已經猜到他的意圖，不由得只能順著張青的話說，“也是。我這樣的，就是父親動用關系給我硬塞進去，恐怕不幾日也得返回來，到時候可是丟人丟到家了。”

“也罷，既然你不擔憂吃苦，我也不怕人笑話了，畢竟舉賢不避親嘛。回頭我便跟尚書說，讓你跟著我來禮部做事，一個禮部的主簿，你還是可以做得的，雖然官職低微，但是日後前途還是不可限量的。”張青還是心念著兒子好，他有些本能的想要避開神機營，他不想讓兒子跟神機營扯上什麽關系。

張致一輕笑著點頭，隨後略略皺眉說：“兒子在禮部做一個主簿的確沒有什麽，只是禮部畢竟是父親的地盤，若是人家說起兒子是靠老子，肯定是對父親的名聲有所影響。兒子在想，先從最底層做起，兒子想要去做文書。”

“文書？”張青猛地坐起，瞪大了眼睛看著張致一，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你是不是瘋了？做一個文書會有前途嗎？你還是想要去軍營是不是？去哪個軍營，神機營？”

“父親，事到如今我也不滿什麽了。”張致一見與父親兜轉無法，只能實話實說，“我今日與長興到唐府做客，見到了……唐家的千金，我甚是心儀與她。只是我如今並未出仕，實在是配不上她，所以……我想……”

“你想什麽？你想要自甘墮落去軍營做一個文書？你腦子是不是有病？”張青憤怒地看著自家兒子，恨不得撬開他的腦殼，看看兒子的腦袋裏到底裝沒裝腦子。

張致一從來不知道父親竟然會這樣說話，不由得皺了皺眉說：“唐姑娘很好，我非常非常心儀她，她就像是照亮我生命的一輪明月，蕩滌了我心靈的一汪靈泉，我想要有個接近她的機會。”

張青看著自家兒子，他倒是不知曉兒子竟然是個情種。他剛剛想要誇讚自家兒子，隨後便是微微一怔，仿佛想到了什麽一般，一臉驚恐地看向張致一，“你說什麽？你看上了誰？唐家的千金，誰？”

“左將軍，神機營統領，唐錦兮唐姑娘啊！”張致一看著父親這活像見了鬼一樣的神色額，不由得皺眉說，“父親，你的臉色怎麽那麽難看？”

張青覺得自己的腿發軟，眼前發花，忍不住顫抖著手，扶著太師椅坐下，“唐姑娘？唐千金……哈哈，她也是你敢肖想的嗎？人家是正三品的將軍，是陛下親封的郡君，那是你能巴望的嗎？”

張致一覺得自己受到了羞辱，不由得皺起了眉，有些不悅地看著自家老爹，“如何不可？父親，雖然我如今不如她，不代表日後不如她。我為了她願意去努力，願意去奮鬥，我樂意出仕，我樂意努力。我願意用我自己的全部力量去保護她，哪怕她根本不需要我的保護。”

張青看著自家兒子這副模樣，不由得苦笑了一聲，他知道兒子這是真動心了，只是……張青搖頭嘆息了一聲，拍了拍兒子的肩膀說：“致一啊，不要想了，唐姑娘你不要肖想了，這輩子……你和她沒有任何的可能了。”

畢竟，已經有了明旨了啊。人家，自家是這輩子……不，下輩子都不一定攀扯得上了。

“什麽意思？”張致一不理解張青的言語，張青向來是不會滅自家的志氣，怎的如今竟是這樣的……

張青嘆息了一聲說：“陛下有意為太子甄選正側妃嬪了。唐將軍在人選之內……”

張致一呆楞住了，隨後搖搖頭，仍然抱著一絲的希望道：“還好還好，只是人選之內，不一定選上的。太子殿下，已經選了唐二姑娘做良媛，如何還能再選姐姐呢？依著唐家的家世，是斷然坐不得太子正妃之位吧？”

“兒子，明旨下了。季相、程大將軍、沈都統並唐淮，太子妃的人選要從這裏選出。而唐將軍，就算不是正妃，也必然跑不得是個側妃了。”張青嘆息了一聲，有些不好與兒子細細說明，他們禮部已經通曉，這太子正妃的位置，不是季相的女兒季如月，便是定北郡君唐錦兮，跑不得這二人了。

張致一覺得自己受到了打擊，整個人都木然了起來。怪不得蘇長興說唐錦兮不是他可以肖想的，原來真的是……

哈哈，一場夢啊……這夢醒得也太早一些了。

被消息震驚住的又何止是張致一？唐錦兮與唐逍辰聽聞消息也是呆楞住了，唐錦兮幾乎下一秒就要沖出唐府，前去東宮找景閱問個明白，卻是被唐淮一把抄住了身子，牢牢地將她禁錮住，生怕她真的沖出府，惹出禍事來。

“父親，你放開我。景閱答應我，不會逼迫與我的。怎麽……”唐錦兮不敢相信，甄選太子妃，直接下了聖旨，她是不接也得接了。

唐淮看著自家的女兒，心裏也十分不是滋味。他知曉女兒心中有個付南決在，可是聖旨已下無力回天。

“錦兮，看開一些。聖旨是陛下的旨意，與太子也是無關。你不要太是難過，雖然你與其他三位姑娘，入選東宮已是定局。可是不一定，你便是會為側。”唐淮不知道怎麽安慰女兒，只能挑好的說出來。

唐錦兮苦笑一聲說：“如月姐姐的父親是宰相，程明珠的父親是驃騎大將軍，這二人我比得過誰？”且她在意的根本就不是名分，而是她一點一點也不喜歡景閱啊。可是為何……景閱竟是動這樣的歪心思逼迫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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