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 周判官剛才來說，周家莊今年又遭了災，顆粒無收, 糧稅又收不上來了。”滿順道。

賈瑜無奈地揉了揉發酸的眼睛：

“叫他進來說話，我們都在這裏住了半個月了，人還好好的，怎麽他們就那麽怕被吃掉？大白天的都不敢進衙門。”

想他半個月前到達雲州府衙，沒想到進來一看裏面竟是空的, 從判官、史目到衙役一個沒見著，只一個空衙門在這，害他差點以為走錯地方了。

尋了路人打探才知道，原來這衙門鬧妖怪，說是前任知州便是死在這，被妖怪給活吃了，而吃了知州大人後那妖怪的法力更深了，連白日都會出來作亂, 所以裏面的人都不敢在這裏待，只剩個空衙門迎接賈瑜這個新任知州。

賈瑜叫人去尋了衙門的官吏們過來, 他們只肯在外面迎接賈瑜和他說話，沒一人敢進衙門裏，還勸賈瑜不要住進來，前任知州在雲州有個府邸在，請他住那裏，往後也在那裏辦公為佳。

賈瑜怎麽可能答應這麽荒唐的事，開玩笑，他這一路過來可是漲了不少見識的，怎麽可能到了地頭了還怕妖怪？

只是住進來有半個月了, 他是連妖怪的影子都沒見著。

周判官戰戰兢兢地走了進來，腿都在打顫：

“見、見過大人！”

“坐吧，放心吧，便是有妖怪也該是吃我才是，不是說那妖怪只喜歡吃知州的麽，你是安全的！”賈瑜忍不住刺了一句。

周判官苦笑：

“大人說笑了，妖怪哪裏還挑食啊？非是下官膽小，家裏十幾口人都指望著下官過活，如何敢以身涉險？”

賈瑜也不在這事情上糾纏，只要他好好活在這裏，他們早晚便能回來辦公。

“說說周家莊吧，我看文獻上說周家莊近十年來是年年招災，到底是什麽災能持續十年？還有沒了糧食村民們是如何飽腹的？”

“靠著大山，人就餓不死，他們那裏地勢較平緩，在太。祖三年便開墾了兩萬畝良田，開始一些年收成還不錯，周家莊的人不愁生計，就近十來年，不知道犯了什麽，每每到收成前一個月，便會遭災，不是突遇蟲害，便是被群鳥所食，要麽被野獸禍害。

您說要是一般遇上這等災害多少也會收上來一些吧？偏周家莊不是，每每遇難後皆顆粒無收，您說這事稀奇不？”

賈瑜默，不稀奇，一旦和鬼神扯上關系的，什麽事都不稀奇。

“周家莊離州城遠麽？”

“不遠，出城往東不到十裏路便是，走路一個時辰便到。”

“正好今天有空，去周家莊瞧個究竟吧！”

“那好，下官去叫幾個衙役一起同行？”

賈瑜點頭，沒反對他的提議。

十裏平坦的道路，走路也就一個小時，但山路可沒那麽好走了，需要一倍的時間。

賈瑜和蒼正則、滿順帶著十來個家人，周大人帶著他的師爺及五六個衙役同行。

臨出門狄朗和賈瑜說也想同行，被賈瑜拒絕了。

賈瑜多數時候都不會派活計給他，只叫他在府衙安心讀書。這次說不得要耗費一天時間，如何肯叫他跟著跑。

看到護衛在周大人身後的衙役，賈瑜沒有說什麽。

一個衙門便如一個小朝廷，一朝天子一朝臣同樣適用。

自己是後來的上官，下面的人卻是一起共事幾年往上互相都熟悉甚至有利益糾纏在一起的，不是自己一個“外人”能夠輕易撼動的。

就連衙役，拿著府衙的銀子卻不想著為他做事，他如何能忍得？

不過事情總要一步步來。

“大、大人，翻過這座山頭便到了周家莊了！”周判官微胖的身軀爬山很是辛苦。

賈瑜側目：

“周大人是哪裏人？”

“綏郡縣下面的。”周判官喘息道。

賈瑜讀過當地縣志，自然知道這綏郡縣屬於雲州，自然也是山區較多之地。

賈瑜斂下眼中神思，問道：

“周大人之前去過周家莊？”

“回、回大人，是，是的，每年糧稅收不上來的幾個地方下官都要親自去查看的。”

賈瑜點頭讚道：

“周大人還真是勤懇！”

“份內之事，當不得大人誇讚！”

又爬了半個小時，尋了處平緩之地歇息。

賈家下人缺乏這種鍛煉，一個個累得癱倒在地，喘著粗氣休息。

賈瑜看得直搖頭，就這樣的，真遇上山匪妖怪的能保護好他？

蒼正則將帶著的水袋遞給賈瑜：

“累不累？要不要我背著你走？”

“你都不覺得累麽？”賈瑜確實腿酸，只是沒像周判官那樣吃力。

蒼老板笑著搖頭。

賈瑜拍了拍他：

“心意領了，還是我自己爬吧。”

“背上你也不會累的！”

“我知道，但我心疼！”第一次說這等話，卻是這樣的自然。

蒼老板笑了。

“好，那等你累得走不動時，我再背你一段，等你歇好了再自己走。”

“好！”賈瑜笑得很滿足。

他不知道自己能活多少年，但在有生之年有這麽個人相伴也是一種幸福。

滿順體力倒是不錯，沒像旁人累得那麽慘，正想上前伺候主人，問問主人餓不餓，便被餵了一嘴的狗糧。

得，有正則公子在是用不著他去獻殷勤了。

看到自家大爺和正則公子的相處不由叫他感嘆，這人和人之間還真講緣份。

自家大爺和正則公子第一次見面後引為知己，後來同坐同臥更是不可分割，連他和小清這等伺候的都要靠後許多，皆因自家大爺的事正則公子多會親自來做。

周大人氣喘勻了後，對賈瑜苦笑：

“讓大人見笑了，我這是外表強壯內裏虛得很。”

“只要平時沒什麽影響便算不得大事。周大人在雲州任判官已有五年了吧？”

“大人所言不差，正是五年整了。”

“那你對於大人應當有所了解了？”

“於大人是前年夏天來雲州上任的，在雲州一年半，兢兢業業，不管對下屬同僚還是治下百姓，那都是十分關愛的，是個職稱的知州！”

賈瑜問到前任知州於大人，周大人也不意外，竟是張口就來，仿佛早就在腹中打好了草稿一般，叫賈瑜忍不住多瞧了他幾眼。

“那於大人是如何被妖怪吃掉的呢？哪個是目擊者？”

“回大人，沒有目擊者，那可是妖怪，吃人還會挑身份麽，若當時有目擊者豈不是也被吃掉了？”

賈瑜驚訝了：

“既然沒有目擊者，尋為何會傳出於大人是被妖怪吃掉的呢？”

“大人有所不知，府衙往常便有妖怪的傳說在，這於大人無緣無故失蹤了十多天遍尋不到，可不是被妖怪害了？更為巧合的是，於大人臨遇害前正在接手一樁事關妖怪害人的案子，兩相比較，可不是叫人懷疑他是被妖怪吃掉了！”

賈瑜瞇了瞇眼：

“也就是說於大人是否遇害沒人能說得清了？”

“哎喲，我的大人啊！小人知道大人年輕許是不相信鬼神一事，可這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至今都半年過去了仍是如此，顯見於大人遇害是真啊！當時發現十來天不見於大人時，下官和謝捕頭便將雲州幾乎翻了個遍，都沒有找到可疑的人，最後才定為妖怪作亂的。”

賈瑜：……

原來這下面的官員就是這樣斷案的，找不到屍首，查不出嫌疑人便往鬼神上面安。

“大人咱們還是趕緊去周家莊吧，這在山上說起妖怪來……下官總覺得脖子後發涼！”周大人訕訕道。

賈瑜笑看了他一眼：

“周大人言之有理，歇好了咱們就繼續走吧！”

一行人忙起身整頓，再次前往周家莊。

一半上坡一半下坡，倒也不算是太難走。

然而一進入周家村地界，蒼正則便皺眉拉了下賈瑜，在他耳邊道：

“待會當心些。”

賈瑜竦然一驚。

看了眼蒼老板點點頭。

未等進村先經過村子裏的田地，只見田裏空蕩蕩的，一眼望去非常整齊地只見泥土的顏色，連稭稈都沒有見到，更別提能猜出曾種了什麽作物。

進村了倒是不愁找人了，村裏所有男人都聚在村中最大的那棵老槐樹下，正在商議著接下來該如何種田呢。

年紀大的一臉灰敗，年輕的不報任何希望，一個個都異常消瘦。

見到賈瑜等人，裏長忙上前：

“諸位大人！”

“起來吧老丈，你是周家莊的裏長？”

“正是老朽。大人恕罪，老朽瞧大人眼生，不知道大人是……”

“你這老頭果然眼拙，這是咱們雲州新上任的知州大人，賈大人當面！”

“原來是知州老爺，老朽周大見過知州老爺！”

“見過知州老爺！”

他身旁的村民們也忙行禮。

賈瑜擺手：

“都起來吧，聽說周家莊又沒了收成，恰巧本官剛上任，便過來察個究竟，裏長說說具體情況，也叫本官有個了解。”

“是，是大人，請大人到老朽家裏坐下聽老朽慢慢道來。”

“頭前帶路！”

賈瑜渾身戒備。

自打走近大槐樹下他便察覺到一股窺探的視線，原還以為是槐樹的原因，不想細察之下這視線竟是來自遠處。

順著視線追去，並未見到異常之物，入目只有青翠的遠山，卻叫賈瑜更戒備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