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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章洪水(4-22第三更)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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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章 洪水(4-22第三更) 清晨,……

清晨,楊景澄在一片嘈雜聲中驚醒,睜開眼的瞬間,對上了丁年貴的視線,以及看到了他抱著刀靠拔步床角落裏的模樣。

“你沒必要。”楊景澄翻身而起,“我在鄉間長大,沒有京裏那些公子哥兒的臭毛病。”說著,他走到門邊一把拉開了房門,外頭的聲響頓時灌入了耳膜。此刻守在門口當值的是牛有為,楊景澄皺眉問道:“什麽事?”

牛有為苦笑一聲:“昨夜暴雨,河道裏漲水了。咱們家地勢高些不妨,沿岸的商家民居被淹的一塌糊塗。”

京裏雖時不時內澇,但大洪水卻少見。楊景澄不太清楚洪水的危害,立刻折回了屋內梳頭換衣裳,預備出門看看情況。丁年貴知道自家世子的尿性,索性走到門外,沿著樓梯尋到了閣樓入口,三兩下竄上了屋頂,靈巧的踩在屋脊上,借著高聳的地勢觀測起了城中景況。寧江府城方圓不過七八裏,縱然天色陰暗、水霧繚繞,以丁年貴的目力亦能看個清清楚楚。

江南水網密布,僅是寧江府城,便夾在了東溪與其支流之間。此刻東溪與支流的水位同時暴漲,他們家左近的水塘亦比平時擴大了數倍。江河兩岸已是一片汪洋。無數民居只能看見個青色的屋頂,有些甚至直接淹沒進了水裏。沒被淹沒的地方擠著密密麻麻的人,哪怕隔著好幾裏地,都似乎能聽見那絕望的哀嚎。

而楊景澄新得的府邸亦受創不小,後花園裏的荷花池被引水的溝渠倒灌,把觀景的涼亭淹了半截,池水漫入了下人們住的後罩房,龍葵等人正手忙腳亂的搬東西,吵醒楊景澄的正是他們弄出來的動靜。

丁年貴臉色微沈,昨夜那般大雨他便有不好的預感,此時一見,果然成災了。身後忽有響動,丁年貴回身看去,竟是昨日新來的杜玉娘。

“我上來看看災情。”杜玉娘主動開口。

丁年貴的手搭在了刀柄上,面無表情,眼神冰冷而犀利,全然不似在楊景澄身邊嘻嘻哈哈的模樣。杜玉娘後背一緊,不自覺的退後了幾步。

“姑娘,一地有一地的規矩。”丁年貴冷冷的道,“我許你上來了麽?”

杜玉娘心頭一跳,她自幼習武,身為女人,卻長的壯實,平時與男人對打都不虛的,是以平時頗為傲氣,休說京裏來的公子哥兒,便是寧江衛的將兵,亦鮮有放在眼裏。此刻卻不知為何,光看到丁年貴站在那處,便生出了幾分懼怕。

“滾回你的屋子!”丁年貴對能威脅到楊景澄的人無比的警惕,尤其是個生人,“再讓我瞧見你亂跑……”丁年貴手指一抵,佩刀從刀鞘裏蹭的彈出了半寸,耀出了雪亮的光芒!

杜玉娘沒敢廢話,當機立斷的順著閣樓往下,直走到了昨夜休息的一樓拐角的小屋,坐在了張椅子上再不動了。都是在江湖上打滾的人,她見到丁年貴的態度便知那人在懷疑自己。她雖暫時想不清為何如此警惕,但以她的身手,侍衛們防備她倒算人之常情。她非但沒生氣,反而暗搓搓的了升起了一股得意之情——有本事方叫人防備,不然誰去防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丫頭來?

就在杜玉娘離開不久,丁年貴也跟著下了屋頂,在走廊上堵住了預備出門的楊景澄:“外頭太亂,世子別出去了。”

楊景澄皺眉:“什麽情況?”

“發洪水了。”丁年貴解釋道,“世子不曾來過南邊兒,不知道洪水之可怖。這會子您看著水以及很大,可您不知道哪處還在下雨,洪峰是否抵達。何況昨夜那是海上帶來的暴風雨,離了此地不定去往哪處。在上游下雨,弄不好正在醞釀更大的洪水。您不會水,萬一一個浪打過來,我們都跳下去也是找不著人的。”

楊景澄看了看陰沈的天色,不由擔憂道:“那百姓們怎麽辦?”

丁年貴苦笑道:“掙命吧。寧江府都這麽大水,臺風登陸之處不曉得什麽景況。朝廷賑災自是得先顧著那頭。您若不忍,待水退了尋路上認得的商戶拖些米糧過來設個粥棚倒使得。”

楊景澄道:“自來粥棚便有些犯忌諱,你回頭派個人出去打探打探本地有甚好口碑的寺廟庵堂,咱們直接舍米給他們。”

丁年貴欲言又止,好半日方嘆了口氣:“罷了,您不願我就不討嫌的絮叨了。”

楊景澄笑了笑,權當默認。舍粥舍米修橋鋪路,一向是令人讚頌的善行。士紳人家辦一辦買個名聲無妨,但於官宦人家有忌諱,到了宗室子弟,除非似楊興雲那般從來混吃等死的,否則就得讓人琢磨琢磨何以公然收買人心了。

不遠處的山峰水汽蒸騰,隨時要再降暴雨的模樣。楊景澄到底不放心,也尋到了上閣樓的梯子,欲爬到屋頂去瞧。丁年貴無法,只得跟著,還沒忘了叮囑:“上頭有苔蘚,滑的很,世子仔細些。”

楊景澄應了一聲,手腳麻利的上了屋頂。越高大的屋舍,造價越貴。章太後出手,自然挑的最好的。因此楊景澄的宅邸足足高出了鄰居一大截,站在屋脊上,頗有種一覽眾山小的氣魄。可惜楊景澄視線匆匆掃過城中,就再無賞景的心情。洪水滾滾過後,是無數百姓流離失所。

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楊景澄心中一酸,他堪稱豪富的家底,對上數以萬計的災民,恐怕只是杯水車薪。而一路橫掃的臺風,沿途又摧毀了多少人家?

嘩啦!暴雨驟然傾瀉而下,水邊不知發生了什麽,大批的百姓往這邊撤離。寧江府一馬平川,大水一來連個躲避的高處都無。士紳富人聚居之地已是離水最遠的安全地帶了。楊景澄站在高處,清晰的看見他的鄰居們正匆忙的關閉大門,以免被難民沖撞。他的宅邸亦連上了三道門閂,把亂象阻隔在了門外。

“世子,你怎底站在屋頂上!”走廊那頭的青黛一眼就看見了立在瓦背上的楊景澄,險些急的跳起,“您快下來,那是二樓的屋頂,掉下來可不是玩的!”

“丁頭兒!”石英顯然也看到了楊景澄,當即厲聲尖叫,“你快把世子救下來!!!”

站在暴雨中的楊景澄卻沒動彈,他第一次見到如此兇猛的雨,第一次真切的認識到瓢潑大雨的含義。都說江南雨絲綿綿,卻不料夏季的雨打在身上竟是生疼。而遠處的山水,近處的百姓已盡數籠罩在了巨大的雨幕中,再難看見半分蹤影。天地之間白茫茫的一片,連僅丈餘遠的青黛與石英都好似蒙上了厚重的紗,難以看個真切。

原本坐在屋中暗自得意的杜玉娘見此大雨,再也坐不住,走到了屋外。她臉色有些發白,剛在屋頂上匆匆一瞥,洪水已是十分洶湧。只她妹妹與戲班子不在水邊,咱無需擔憂。可等這陣雨下完,水會漲到哪?會……淹沒整個寧江府麽?

素來把自己當個男人的杜玉娘眼中滲出了淚,過往的回憶在腦海裏橫沖直撞。餓殍遍野、易子而食!她渾身劇烈的顫抖起來,莫大的恐懼,與方才丁年貴帶給她的壓迫感完全不可相提並論。那是比武林高手恐怖無數倍的天災,那是無數人生不如死的掙紮求存。

記憶中同樣的大雨發生在哪一年,她已經忘了。可父母背著她們姐妹匆忙逃生的場景歷歷在目。洶湧的洪水宛如厲鬼,無情的吞噬著一個又一個的生魂。

今年,又要再經歷一次生靈塗炭麽?

一聲尖銳的哨聲響起,楊景澄猛的回頭看向身邊的丁年貴。吹完口哨的丁年貴二話不說,勾住楊景澄的肩就把他帶下了樓。剛走到二樓的走廊處,麾下的十二個侍衛已經到了多半,還有四五個正邁開大步往這邊沖。

丁年貴看了眼走廊外的雨,臉色陰沈的能滴出水來。楊景澄心裏不由咯噔了一下,難道他們住的磚瓦房亦有危險?

楊景澄不知道的是,任憑哪樣的豪奢的屋舍,在南方的風暴面前,皆不堪一擊。雨太大了,大到數次出生入死的丁年貴都心生不祥,他不敢想一旦整個寧江府被卷入洪水中,他要如何才能帶著楊景澄求得一線生機!

很快,侍衛們在二樓整整齊齊的站了一排,在丁年貴嚴肅的神情下,昨夜被狠狠抽了六十鞭的張發財都站的筆直。

“從現在開始,六人一班,每班六個時辰,輪番守在世子身旁。”丁年貴的聲音很沈:“擅離職守者,殺無赦!”

侍衛們齊齊一凜,高聲答道:“是!”

“冷輝、羅洋、羅宇、牛有為、印直、鐘護!”丁年貴定了定神,一口氣點了六個人名,“你們隨我來,其餘人且先去休息。”說畢,他直接拽住了楊景澄的胳膊,匆匆往樓下跑,“後花園有個荷花池,水不深,世子同我一起去學鳧水,立刻!”

丁年貴力氣奇大,楊景澄還未來得及答話,就被他再次拖進了雨幕裏。江南宅院講究小巧精致,自比不得京中瑞安公府的寬廣大氣。一群大男人腳步極快,轉瞬間就抵達了後花園。池水已經漫過整個園子,完全不會鳧水的楊景澄腳步不由頓了頓,漫天雨幕中,他瞪著被淹的只剩一個頭的假山石,這叫水不深!?

“脫鞋,下水!”丁年貴毫不留情的道,“有我在,不會淹死你。”

沒有水性的人看到足足兩丈見方的巨大水池,難免有些抵觸。丁年貴卻再沒了平日的好脾氣,一把揪住楊景澄,直接就摁進了水裏。

渾濁骯臟的水瞬間沒過頭頂,楊景澄冷汗都嚇出來了!手腳猛的掙紮,好一會兒才發現水將將到胸口,連忙手忙腳亂的站直。

“若這場雨下一個時辰以上,整個寧江府將是一片澤國。”丁年貴語速極快,甚至能聽出明顯的焦急,“洪水裏有巨石,有旋渦,便是我落下去,都是九死一生。您一個時辰內不可能到我的地步,但您至少要能浮在水面,給我們爭取救你的時間!”

暴雨如註,一片劈啪巨響中,丁年貴的聲音顯的異常模糊,也異常的堅定:“世子乃習武之人,四肢協調且有力量。只消不怕水,兩刻鐘即可學會。我理應在來的路上便教的,此事是我疏忽,待水災過後,再容我請罪。現在,世子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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