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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俊傑(4-22第二更)地道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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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俊傑(4-22第二更) 地道內……

地道內倏地陷入了沈默。今夜短暫的交手,讓楊景澄深刻的認識到了什麽叫做暗殺。他不由的想起了死在重重守衛下的吳子英與張繼臣。原來武林高手殺起人來,真的可以如探囊取物般的輕而易舉。哪怕侍衛林立,一樣能死的悄無聲息。

“所以……你今晚用實際行動告訴我,守在門外也不安全,得請你在我房間裏過夜,是麽?”楊景澄道。

丁年貴低笑出聲:“世子,我只有一個人,除非您能把我劈成八瓣兒,否則如何能日日夜夜守護您?”他沒說出口的是,萬一我死了呢?

楊景澄噎住。

“您與郡公不同。”丁年貴隨意的靠在墻上,不緊不慢的道,“郡公十年經營,身邊能人無數。您卻是忽然卷入旋渦,沒有積累,更無幾個可信之人。譬如今夜有異常的李金子,您敢讓他守著您睡麽?”

楊景澄沒有答話。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生死攸關的大事,總歸只能靠自己。”丁年貴的話樸實而溫和,讓楊景澄更加無話可說。

“當然,或許一切都是我的杞人憂天,根本無人想取您性命。”說著,丁年貴停頓了許久,才輕聲道,“但很多事,待到後悔時已然太遲了。”

楊景澄忽的笑了兩聲:“那只有一條路了。”

丁年貴:“嗯?”

“若有人大半夜的靠近你,你應該能察覺吧?”楊景澄轉身,試圖摸索著向原路返回。丁年貴沒管他,只默默的跟在身後。哪怕知道他走錯了,也不曾出言提醒。地道乃逃生通道,越熟悉,則在危機降臨時越能掌握主動權。沒事的時候多轉轉有好處。

外頭風雨大作,楊景澄亦不著急。一面暗自記著地形,一面閑談般的道:“你們那夜裏警醒的本事,是怎麽學的?”

“您可學不來。我不能把您吊起來打。”丁年貴笑呵呵的道,“但,也犯不著到我們的境地。今晚您還是險些能跑脫的。”

“扯蛋。”楊景澄道,“你剛若不是嚇唬我,而是手起刀落,明年的今天你好去我墳頭燒紙了。”想起來便有些糟心,枉費他習武多年,要緊時刻竟是喊聲救命都做不到!真真氣煞人也!

丁年貴笑而不語。事實上能真正稱的上萬無一失的,唯有最土的法子,即同自古以來的帝王一般,身邊環繞無數個侍衛輪番守護。可楊景澄情況不同,侍衛不是他自己挑的,他並不信任這些人。因此,退而求其次的法子,則是他守在屋內,屋外與隔壁再分別有人輪崗。但很顯然,依舊是個淡薄名利的小世子心態的楊景澄,很難接受這樣的安排。

於是丁年貴在楊景澄問詢的時候,故意拒絕,不過是以退為進。只要楊景澄將此事掰開了揉碎了想,自然而然的得接受現實。由他主動謀劃,比被一個侍衛摁著頭接受安排要好受的多。這也是丁年貴的生存之道,凡事盡可能的低調不冒頭。若不是被章太後直接亮明了身份,再過幾年他恐怕都隱姓埋名不知跑哪當地主去了。

楊景澄在地道裏摸了一大圈,把地形牢牢記在了心裏,而後沿著原路返回到了二進正屋下的空地。丁年貴啟動機關,繩索重新掛好。楊景澄拽住繩索試了試,笑道:“還真是專用來逃生的通道,這般繩索,我只能自己跑,一個丫頭都帶不走。”

丁年貴道:“您若有個三長兩短,丫頭們趁早一根繩子吊死了是正經,省的叫人磋磨到生不如死。倒是您逃出生天,尚有機會救她們於水火,下半輩子能享幾天福。”

“我知道,事有輕重緩急,一味婦人之仁,誰都落不著好。”楊景澄再拉了拉繩索,確定綁的結實,便借力蹬上了墻壁,三兩下的爬上了樓梯後的暗門旁。丁年貴的速度只有比他更快的,僅僅幾息的功夫,二人又悄悄兒的摸上了樓。

屋內燭火依舊,屋外暴雨仍然。

楊景澄滿頭滿臉的灰,顯的頗為狼狽。此刻不好叫丫頭,丁年貴自覺的擰了塊帕子,遞了過來。楊景澄接過帕子,剛擦完臉,就透過兩間屋之間的門洞看到了隔壁的那盞火光微弱的小油燈,在黑暗裏輕輕搖曳。他拿著帕子的手頓時一緊,隨即就把手頭的帕子拍在了丁年貴的腦袋上,咬牙切齒的道:“你睡那屋跟睡我屋裏有甚區別!?你幹脆睡我邊上得了!”

誰料丁年貴不但沒否認,反而極認真的道:“橫豎您也不好美色,沒有摟著丫頭睡覺的習慣,我看方才您的提議甚好!”

“好你大爺!”被折騰了一晚上的楊景澄終於回過了神,“從你襲擊我開始,就一直挖坑讓我跳!你可真是智勇雙全啊丁大人!我家奶奶怎底不閹了你,把你擱在宮裏當司禮監太監,直接讓你統禦東廠呢?”

丁年貴笑道:“您將來也是可以這麽幹的。”

楊景澄沈下臉來:“我一個被扔出京的世子,真的有人會處心積慮的殺我麽?還是……”他深深的看了丁年貴一眼,“一開始,娘娘就命你把我牢牢的扣死在手中,信任你、依賴你,直至成為你們手裏的牽線木偶,替你們爭權奪利,替你們執掌朝堂?”

“如果我說,我沒有。您……信不信?”丁年貴問。

“給你半刻鐘,你同我列舉讓我相信的理由。”楊景澄面無表情的道。

丁年貴嘆了口氣:“危險,來自於直覺。”

間壁的小油燈忽的劇烈搖晃了一下,隨即燃盡了最後一滴油,熄滅了。丁年貴開出來的門洞,重新隱入了黑暗中。

“我不知道如何與您解釋。”丁年貴看向了窗外的狂風暴雨,“我只是覺著,京裏太平不了多久了。”

“不是您現看見的爭端。”丁年貴笑了笑,“據我所知,您出仕不久,因此您離京前經歷的那些,其實算不得大事。年年歲歲,前朝本朝,都差不多,換湯不換藥而已。”

“丁大人通曉古今,失敬。”楊景澄嘴邊溢出了一絲嘲諷。

“當年我家滿門抄斬的時候……與吳子英案差不了多少。甚至牽連更廣,波濤更兇。而開國至今,又有哪年沒有驚天大案?所以我才認為,從去歲開始,朝堂過於太平了。”丁年貴的語氣帶上了些許飄忽,“太平到……好似有人在隱忍著什麽。”

楊景澄不由愕然,回想他出仕之後的日子,一天天的如同打仗一般,回鄉避個風頭都難有安生。如此的雞飛狗跳,丁年貴竟然管叫太平!?但他的驚訝只有一瞬,誠然,他此前未曾接觸過朝堂,但誰知道丁年貴是不是又在挖坑等他跳?兼聽則明偏信則暗,此事且等他查過才能下定論。

又是一陣狂風,屋外叮鈴哐啷的作響,不知有什麽東西砸在了地上。暴雨嘩嘩的下,不知何時是盡頭。突然,一滴水打在了楊景澄的額頭上,原來他房間屋頂的瓦片已被風雨掀開,雨水順著縫隙落入了屋內。不止楊景澄這處,整座屋子,好有十幾處在滴滴答答的落水。

“轟隆——”

“娘娘今年七十了。”

丁年貴的聲音與雷聲同時響起。

“人生七十古來稀。如果我是……”丁年貴輕不可聞的道,“會在臨死前,掃平一切障礙麽?”

楊景澄心頭一跳。他重生過,知道章太後至少能活蹦亂跳到十年之後。可丁年貴不知道,章太後自己更不知道。從古至今,擅權者鮮有好下場。尤其趕上了永和帝個小心眼,章太後對自己的身後事,會怎麽看?對章家的未來,又會怎麽打算?

最重要的是,除了永和帝,華陽郡公的心眼似乎也——算不得寬廣。

不知不覺間,楊景澄對丁年貴的懷疑再一次動搖。丁年貴敏銳的捕捉到楊景澄的神色有緩和,方問道:“世子可還記得在船上時,那一家人的承諾?”

楊景澄楞了楞。

“我這樣的小人物,哪管甚天下大勢?莫非哪個達官貴人,還能重用東廠的一條狗不成?所以,誰做皇帝同我有什麽關系?我又不能升官發財,又不能名傳青史。我管上頭人腦子打成狗腦子?”丁年貴輕笑一聲,良久之後,他才極認真的道,“我只是不想妹妹守寡而已。”以及,想守住一個唯一的、能重振家族的希望。唯有從龍之功,且從的不是個過河拆橋的王八蛋,他才能堂堂正正的重歸朝堂,再現昔年包氏之榮光。否則,最好的結局也只是個小地主,不定哪天豪強兼並,就子孫零落、家破人亡了。

楊景澄又看了眼墻洞,無比認命的道:“罷了罷了,你想怎樣便怎樣吧!我累了,我且睡會子。”

丁年貴:“……”外頭那麽大動靜,您真睡的著?

臟衣服自然不能直接上床,屋裏橫豎只有倆大男人,楊景澄毫無顧忌的脫下臟兮兮的單衣,而後開櫃子拿幹凈的衣裳。就在他重新穿衣的當口,丁年貴借著燭光,看見了他腹部的一片青色,在白皙的皮膚上尤其的紮眼。

“世子,那個……”丁年貴指了指楊景澄的腹部,很是心虛的問,“呃……疼麽?”

楊景澄低頭看了眼,青的是有點大,但沒放在心上,他哪日不被馬師父摔的傷痕累累?哪裏差這點子!不以為意的換好衣裳,直接跳上了床。並且很是自覺的滾到了最裏面,蒙頭就睡了。

丁年貴:“……”

這小世子真特娘的過分俊傑了!丁年貴走到床邊,疲倦至極的楊景澄壓根沒有半點反應。丁年貴不信邪的伸手推了他一把,依舊紋絲不動。

丁年貴再次:“……”

“您可真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丁年貴嘆了口氣,萬般無奈的坐在了拔步床的地平上,抱著佩刀和衣而眠。

狂風怒號,一夜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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