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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失態(4-17)第二更章太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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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失態(4-17)第二更 章太後……

章太後抖開信箋,一目十行的掃過之後,忍不住輕笑出聲,只是笑聲裏帶上了幾絲不易察覺的嘲諷。楊景澄居然問她給不給兵權?這孩子未免太看得起她了。因此,她笑過幾聲之後,臉色便倏地沈了下來。這麽多年以來,九邊將領她統共只籠絡了一個康良侯,餘者因她是後妃,一向對她不屑一顧。所謂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縱然她能通過戶部卡邊疆的銀子,逼的將領們低頭,但那終歸是表面功夫。千山萬水之外,有太多的陽奉陰違。

其實不僅九邊,哪怕在京中,無論是京衛指揮使,還是五軍都督府,亦從未向她妥協過。而九邊裏看似與後黨親密的,到底是與她親密,還是與章首輔親密,就十分值得探究了。

牝雞司晨,到底又礙著了誰呢?值得爾等如此不依不饒的抵抗?無人能回答章太後心底的疑問。到了章太後這個年歲,也懶得再去追尋那個未必能說服自己的答案。

不過,楊景澄想從九邊將領下手,倒是個不錯的思路!

章太後翻著信紙,思考著如何才能借此事與萬全鎮總兵牽上線呢?於是,她側頭問道:“蘭貴,萬全總兵游光遠是不是有個姐姐嫁了禮部尚書朱明德?”

蘭貴大抵是出身坤寧宮的緣故,旁的本事沒有,京中的人際關系走禮規矩當真是門兒清,見章太後問,他立刻答道:“娘娘記差了,朱明德的夫人雖姓游,但那是英國公的堂姑姑,不是姐姐,且都快出五服了。英國公兩個嫡親的姐姐,大的嫁了宣獻伯,小的……呃,嫁給了先簡國公,去歲叫滿門抄斬了不是。”

章太後點頭:“簡國公不提,宣獻伯……跟康良侯不對付了大半輩子,可見這位英國公心裏大抵是向著聖上的。”

“那可不一定。”蘭貴笑瞇瞇的道,“娘娘忘了?他媳婦兒姓劉,正是咱們家大太太的親姐姐。英國公,穩的很吶。”

章太後撥弄著信紙的手頓了頓,而後她輕輕的搖了搖頭:“不,如此說來,他必定是聖上的人!”

蘭貴奇道:“娘娘何以見得?”

“第一,樓英去萬全鎮乃靖南伯舉薦,可見他們關系莫逆。”章太後道,“第二,他娶宣國公家的小姐,他自己做不得主,你看姻親得看兒女,而不是看他與姊妹們,那都是老宣國公的首尾,與他們不相幹。我且問你,你可知道,他的子女又分別許配給了誰家?”

蘭貴一呆。

“我沒記錯的話,”章太後道,“他長子與華陽是連襟。我只不記得其長媳是順國公的女兒還是侄女了。”

蘭貴開始掰著指頭數:“他次子媳婦乃戶部侍郎林廣徽的庶出幼妹,三兒媳是安國公家的侄女兒,還有個女兒……”數到此處,蘭貴的臉色開始變得難看,英國公家的千金,正是江陽國公夫人。

“所以說,你光看他本人有甚用?”話雖如此,章太後的情緒卻明顯好了起來,她愉悅的抄過一只筆,就在案幾上寫起了回信。

蘭貴一頭霧水,壓低聲音提醒道:“娘娘,那可是聖上的人!”

“嗯,我知道。”章太後寫字極快,說話間信紙上已經寫就了兩行看著便賞心悅目的館閣體,其筆鋒勻圓豐滿,竟與專職起草謄抄的各科給事中不相上下。

然蘭貴看見信上的內容,不由愕然:“娘娘,您……就寫大白話啊?”

章太後手中的毛筆一頓,險些寫廢了張紙,她沒好氣的道:“你為何總是只愛盯著細枝末節!?能琢磨些正經事麽!?”

隨侍在旁的宮女阿糖與阿玉噗嗤笑出了聲。

蘭貴被訓了也不惱,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您平日裏寫信不這樣。”

“寫信給人看,對方若通曉四書五經,少不得文雅些,省的叫人看輕。”章太後提筆繼續寫信,嘴裏教導著身邊的太監宮女,這一心二用的本事也著實讓人生奇,“對方若不擅此道,自然得寫的清爽些。古時白居易作詩,且要老嫗能懂。我等才學上不如他,心胸總該學上幾分才是。”

蘭貴登時愁了:“娘娘,您說咱們世子不通文墨,日後可怎麽當家吶?”

“嗤,”章太後十分的不以為意,“讀書叫人明理,卻也不是只有滿腹經綸才有資格做當家。世間多的是滿腹文章偏要做賊的小人。”當皇帝並非考狀元,因此讀了多少書在其次,要緊的乃表面仁義道德講忠孝,內裏心黑手狠不要臉。楊景澄差就差在了仁義道德學太多,心黑手狠學太少。章太後想起她家寶貝大孫子前些日子在榆花村那軟趴趴的處事,便覺得腦仁兒一陣陣的疼。

匆匆寫完剩下的內容,章太後擱下筆,以手撐著額頭,用緩慢的呼吸紓解著心中焦躁。有時候她亦想不明白,執掌天下大半輩子,怎麽就落到了如此這般幾面為難的境地!?而滿京宗室,最後竟是得捏著鼻子挑個面嫩心軟的小娃娃來教導!永和已然夠讓她不滿,不曾想在幾十號宗室子弟裏,除了華陽,居然連個與永和差不多的都沒有。

章太後默默的在心裏數著數兒,從一數到了一百,又從一百直數到了兩千,方重新打起了精神,裝作無事發生的模樣,慢條斯理的道:“今兒的折子送來了麽?拿來我瞧瞧。”

章太後平素便愛一個人琢磨事兒,蘭貴等貼身服侍的人全然沒發現她剛才的煩躁,一如既往的整理奏折去了。

京城,齊府。

顧老太太的正房內,齊成濟與顏舜華正大眼瞪小眼。齊成濟看著懷孕還亂跑的顏舜華有無數的訓斥,奈何顏舜華已是世子夫人,不便過分無禮;顏舜華則瞪著老學究的外祖父,心裏不停的抱怨,我都特特使人請你回來了,你堂堂正三品的吏部侍郎,做官做老了的人,怎底半分機敏都無!?你外孫女兒現在湊活算個準太子妃了好不好!

顧老太太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有些茫然無措。好半晌過去,她終於忍不住開口:“咳,那個,我說舜姐兒,你來尋你外公,可是在夫家受了委屈?”

顏舜華很是心累的道:“是呀,我夫家伯父不正擺了我外祖父一道兒麽?”

齊成濟臉色微變,沈聲道:“你這話什麽意思?”

顏舜華直視著外祖父的眼睛:“您說呢?”

齊成濟胡子抖了抖,半晌後,他對老妻道:“你且出去吧,屋裏不用人伺候,我同舜姐兒說說話。”

顧老太太張了張嘴,外祖父與外孫女兒雖談不上避嫌,可一個大老爺們與新嫁沒多久的小姑娘,有甚私房話好說的!?然而她覷了覷丈夫的臉色,還是老老實實的出去了。

吱呀一聲,正屋的大門關上,屋裏瞬間昏暗了下來。顏舜華吐出了口濁氣,開口道:“前幾日端午,我有些孕吐,便沒回家來。”

時下出嫁女多於端午回娘家省親,若因懷孕生孩子或旁的緣故不便歸寧的,娘家也要派個人去瞧瞧。端午那日,顏舜華的舅母董氏曾去過瑞安公府,因此齊成濟一聽便知道顏舜華是找了端午當借口,回頭好對外竄口供的。

因此齊成濟上道的道:“你嫁的不遠,甚時想家了,打發個丫頭回來說一聲,我讓你舅舅去接你便是,不必緊著那些規矩。”

顏舜華點了點頭,她現正被人盯的緊,因此沒心情車軲轆的廢話,開門見山的道:“前日,我聽聞朝上有您將入閣的風聲,是也不是?”

剛竹籃打水一場空的齊成濟心下不悅,面上卻一派雲淡風輕:“只是風聲,你休要亂傳閑話。”

顏舜華道:“錦衣衛可不是這麽說的。”

齊成濟:“……”

顏舜華又道:“世子讓我轉告您,他根基未穩、羽翼未豐,您出頭未必是好事。安安心心在禮部,過幾年或有轉機,您不必著急。”

齊成濟揉著太陽穴道:“世子怎底叫你來說這些?”

“他與您不一樣,比起甚心腹,他更信夫妻同體。何況,”顏舜華有些不滿的道,“放著我這個能光明正大回娘家的齊家外孫女不用,難道非得大費周章的尋個心腹傳信不成?您又不是不知道他身邊有人,大抵也只有寫給我的信,那起子人不好拆了。就這,他寫的還是藏頭信。不使我,您說他能使哪個?”

齊成濟怔了怔,隨即苦笑一聲:“世子真不容易。”

“那您怎麽想告訴我,我好寫回信的。”顏舜華有些急切,雖說她方便回娘家,可誰知道齊家有沒有埋伏著探子?她們祖孫兩個總是密談,傻子也知道有事了。朝堂上頭還坐著個老太後呢,她不信真有幾個人敢不把女人放在眼裏。想到此處,她十分不敬的腹誹著自己的外公——就您這樣的,可別去禍害內閣了吧!

齊成濟搖頭道:“我怎麽想乃小事,世子怎麽想才叫大事。”

顏舜華道:“世子只想做個逍遙紈絝,無意於權力爭奪。”

齊成濟眼睛瞇了瞇:“果真?”

顏舜華點點頭:“果真!”

齊成濟沈默了許久,方道:“我不信。”

顏舜華冷笑一聲:“您是不信,還是不舍得信,亦或是您身邊急聚起來的黨羽不肯信?”

齊成濟忽然輕笑:“舜姐兒,姑娘家鋒芒畢露了可不好。”

顏舜華彈了彈袖子:“後妃節制娘家謂之賢德。”

齊成濟笑容微窒。

“您宦海沈浮,許多道理不必我說你便該明白。何以今日須得我一個內宅女子來提醒?塵埃未落時就妄圖獨占鰲頭。”顏舜華目光銳利的看向齊成濟,緩緩的道,“亂花欲醉迷人眼,外公,你失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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