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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目的乾清宮內。華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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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目的 乾清宮內。 華陽……

乾清宮內。

華陽郡公跪在地上,半日都沒被叫起。篤篤的指尖敲擊案幾的聲音回蕩在殿內。皇權威壓之下,鮮少有人能做到心靜如水。永和帝自然也樂意看到臣下的惶恐與不安。

然此時華陽郡公卻一如既往的面無表情,他規矩的挑不出一絲錯,也察覺不到他有半分戰戰兢兢。宛如他正叩拜的僅僅是個泥塑木胎的菩薩,而不是能對他生殺予奪的帝王。

敲擊聲突然停下,殿內驟然安靜。首領太監梁安暗暗的瞥了眼禦座上的帝王,見他面色越發陰沈,不由的替華陽郡公捏了把汗。

永和帝死死盯著華陽郡公,心裏漸漸生出了幾分疑惑。分明此人脾氣又臭又硬,雖有才辦事卻不留餘地,偏偏從宗室到帝黨的朝臣竟都服他,真是奇了怪哉!

最著惱的是,當年他正是因為華陽性格古怪、待人冷面冷心,方派他去了錦衣衛衙門,充當自己監管朝臣的耳目。可以說華陽今日之聲名,倒有他一半的功勞。是以此刻他好似被一口氣梗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好不尷尬。

永和帝卻不知,正是因為他日常優柔寡斷,好幾次錯失良機,致使朝堂兩派爭執不斷,眾人才盼著來個強勢點的明君,手持天下大義,替大家夥出了那心頭多年的惡氣;尤其是近年來被章家壓的喘不過氣的宗室,更是恨不能以暴制暴,同樣血洗了章家,以報當年之仇。常言道物極必反,孫子裝久了,不少人竟是盼著天降暴君。

“朝中眾人皆讚你華陽郡公精明能幹。”永和帝陰測測的道,“不想詔獄裏漏成了個篩子!刺客來去無蹤,上百的獄卒卻連個及時示警的都沒有。你可真是當的好差啊!”

華陽郡公再次叩首:“是臣疏漏,臣甘願領罰。”

永和帝冷笑:“你說的倒輕巧!我罰你,能把吳子英換回來?而今兵部尚書位空懸,正是容易叫人鉆空子的時候。現吳子英呼喇巴的死了,留下的爛攤子你來收拾?”

華陽郡公沒有擡頭,只依舊清冷的答道:“吳子英死有蹊蹺,卻並非無破解之法。”稍停,見永和帝並沒有打斷,接著道,“想他死的總歸是那些人,既他們做了初一,臣等亦可做十五。”

永和帝沒好氣的道:“你打算如何做十五?”

“耿德興抄家、滅族。”巨額的錢財、幾十條人命,從華陽郡公嘴裏輕飄飄的說了出來。因在他認為,章首輔既然已挑起爭端,只能殺到他痛,殺到他怕,方能平息,此為以戰止戈。

永和帝卻是面色一變,怒斥道:“混賬!你想讓朝廷血流成河麽?”

華陽郡公的手指緊了緊,不再答話。

君臣兩個相對沈默,不知過了多久,永和帝剛壓下的火氣又開始上揚。他對華陽郡公最為不滿的便在於此——性格實在太剛硬,哪怕面對君父也不肯軟上半分。身為皇帝,遇上這等硬骨頭的臣子,沒幾個能高興的。

於是他又開口道:“堂堂錦衣衛詔獄,百年的赫赫威名,今朝盡毀!”永和帝的語調裏含著明顯的怒意,“從今往後,爾等錦衣衛,還有何臉面威懾朝臣!?”

華陽郡公在心裏暗自嘆氣,他知道這才是永和帝發怒的根本緣由。錦衣衛本就是監控威懾朝臣之所在,君臣多年博弈,早年同樣風光的南鎮撫司已然淪為紈絝鍍金之所,唯有北鎮撫司餘威猶存。

大抵正因為如此,章首輔才會用如此囂張的手段弄死吳子英。他甚至懷疑,兵部尚書之位的搶奪都在其次,真正的目的在於摧毀天子耳目的北鎮撫司。

要知道,多少年來北鎮撫司乃朝臣最恐懼之處,便是章首輔麾下也不能幸免。就如今日楊景澄懲治耿德興,虧得楊景澄一貫有些心慈手軟,不然耿德興只怕已經蹬腿咽氣了。

因此,他才提出以雷霆手段處置耿德興,可將北鎮撫司丟掉的威望撿回來。不巧永和帝再次犯了老毛病,總盼著臣下給他想個四角俱全、裏外皆備的好法子。然世上哪有那麽多刀切豆腐兩面光的好事?何況還是北鎮撫司這等天生幹臟活的衙門。也無怪乎其麾下奸佞橫行——上頭人無擔當,忠臣自然沒了活路,慢慢便銷聲匿跡了。

華陽郡公不說話,永和帝一時也想不出甚好法子。君臣二人再次僵持。不知過了多久,永和帝暴躁的一拍案幾,命道:“此事詳查!半月之內我要個水落石出!”

華陽郡公默默的磕了個頭,等了數息功夫,見永和帝沒有旁的吩咐,後退著退出了乾清宮,而後掉頭往宮外走去。

吳子英被刺殺乃大事,不到中午,各處便都聽說了,同時也知道了華陽郡公因此被罰跪與訓斥。太和殿前的石磚路上,兩個胡須花白的老人背著手慢慢的走著,隨從遠遠墜在後頭,好讓主子們能安心說話而不被人竊聽。

其中一人正是三輔兼工部侍郎丁褚,這位鐵桿的太後黨向身旁的刑部尚書康承裕拱手笑道:“康尚書好手段!”

康承裕不以為意的笑道:“雕蟲小技耳。若非打聽到嚴康安是個酒囊飯袋,也未必有此效果。”

丁褚嘆道:“我一向以為華陽郡公麾下軍紀嚴明,不料他亦是個燈下黑。獄卒那般散漫竟一無所知。”

康承裕搖頭笑道:“怨不得他。那嚴康安雖是他內侄女婿,早年亦很得聖上賞識,不然做不了北鎮撫使。”本朝規矩,北鎮撫使非同小可,非天子心腹不能勝任。

打從太宗重用錦衣衛開始,仗著皇帝的勢,北鎮撫使素來張揚跋扈。趕上兇悍的,其上峰錦衣衛指揮使都能輕易整死。只不過這些話朝臣心知肚明,不必特特說出口。

於是康承裕捋了捋胡子道,“也算嚴康安倒黴,好死不死的偏遇到了華陽郡公那寶貝疙瘩。有宗室做後盾,又有個長輩的名分,他只好退避三舍,把手中權力拱手相讓。

但華陽郡公不好做絕,便將詔獄留給了他。這是個肥差,算來華陽郡公亦算厚道。只可惜這是位尚德不尚才的,管了幾年詔獄,名聲賺了一籮筐,手底下一個兩個養成了大爺。可惜了啊!”

說畢,兩個鐵桿太後黨相視一笑,此番二人聯手,在華陽郡公臉上扇了個脆響,著實大快人心。尤其是主謀康承裕,他至今還記恨當日三司會審被鬧了個沒臉的仇。今日趁機報覆了華陽郡公,改日再尋個由頭,把另一個仇人楊景澄收拾了,方解心頭之恨。

二人又往外踱了幾步,原本笑著的丁褚,卻忽然道:“往日我瑣事纏身,不大留意北鎮撫司。照你的說法,傳聞心狠手辣的華陽郡公,竟是個做事留三分餘地的主兒?”

康承裕呵呵笑了兩聲:“不然他何以配稱首輔大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丁褚搖頭笑道:“看來,眾人服他,不止為著他是矮子裏拔的將軍。”

“本來就不是。”康承裕有些悵然的道,“首輔大人原先極看重他的,說他便是不從宗室子弟論,亦為青年俊彥。奈何他非要一條道走到黑,便怨不得我們了。”

丁褚眸光一閃,低聲道:“宗室雖式微,卻也不止華陽一人木秀於林。”

康承裕了然道:“你說瑞安公世子?”

丁褚點點頭,提醒了一句:“你仔細別用力過猛,叫那位撿了便宜。畢竟梁王尚在,我們不可一而再再而三的動手。”多次坑害宗室,不是造反也是造反了。

雖說永和帝跟個泥塑木胎的菩薩似的,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子不是?他們想撈好處、想做權臣、想為富一方、想世卿世祿,可他們誰也沒兵權,便是造反也輪不到他們坐天下,依舊得給赳赳武夫們當臣子,那又何必折騰到兵戎相見呢?

康承裕笑了笑,不在意的道:“儲君那麽好動,也不叫儲君了。我這點耐心還是有的。至於瑞安公家的小世子麽……呵呵,他還嫩著些。”

“嫩,更討喜。”丁褚能入閣成為章首輔的臂膀,其小心謹慎的性格居功甚偉。哪怕楊景澄如今區區五品,只要有宗室那層皮,丁褚就絕不會忽略了他。見康承裕依舊不明白,索性點明道,“自打他出仕,華陽郡公的聲名更盛了。”

康承裕怔了怔。他們這等科舉廝殺出來的俊才,個個是博聞強記的好手。他一面品砸著丁褚的話,一面細細捋著楊景澄出仕以後的種種,猛然驚覺,無聲無息間,這兄弟二人已聯手唱了好幾出雙簧了!

指點完迷津的丁褚背著手,緩緩的往宮外走。楊景澄本人並不算威脅,便是華陽郡公也不是出仕便有如今之威望的。然而,楊景澄的存在,讓眾人看到了華陽郡公溫情的一面。就如他們的目的一樣,太後系的官員,又有幾個不是為了權勢而沖殺?

故,認誰做主,端看能得多少好處罷了。可所有的太後黨都不得不面臨一個殘酷的現實——太後年事已高,能否撐到他們載譽歸鄉之時?若太後先行一步,這些人又是何等下場?

位高權重的一旦落敗,少不得命赴黃泉。可中下級官員呢?之前華陽郡公殺伐決斷,多少人深懼之,是以為了身家性命,少不得與帝黨死磕到底。而今忽見他肯縱容兄弟,中小官員難免人心浮動。到了萬一的時候,不敢面對冷臉的華陽郡公,走走楊景澄的門路未為不可。

朝中忠心耿耿的少,貪生怕死的多。一旦有了豁口,帝黨的湯宏他們可不是吃素的!

“千裏堤壩,毀於蟻穴,古人誠不我欺也。”康承裕瞇了瞇眼,總有一日,必使離間,拆了那兄弟二人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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