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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開審 遠處雞鳴聲起,夜間素來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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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雞鳴聲起,夜間素來驚醒的青黛立刻掀被而起。輕手輕腳的下床,點亮了氣死風燈拿在手裏,沿著回廊走到正屋,打開了房門。先將廳內的燭火皆點亮,又快速把火盆點上,拖到外頭,借著風勢助燃。

趁這個機會,她迅速的回房梳洗,並叫醒了同房的丫頭石英,叮囑她去外頭看著火,仔細火花濺到簾子上。她素來手腳麻利,辦事也牢靠。譬如早起時女眷梳妝費工夫,她便只胡亂盤個團髻,先侍奉好了主子,回頭再慢慢收拾。是以她不過半刻鐘多點兒,便渾身上下打理幹凈,又急匆匆的去了正房。

此刻火盆已經點起來了,青黛與石英兩個一齊擡進了屋內。葉欣兒早把臥房與外廳的幔帳掛起,好叫火盆順利過去。待火盆放進了屋內,外頭婆子也燒暖了炕,才輕聲喚楊景澄起床。

昨日衙門裏預備三司會審的事足足折騰到半夜,楊景澄睜開了迷蒙的雙眼,打著哈欠,不情不願的爬了起來。秋巧眼疾手快的拿了件披風與他裹上,道是冬日裏冷,叫他搭件衣裳再洗漱。而此時葉欣兒已經從甕裏倒出了熱水,正喚小丫頭去廚房再打滾水來。

楊景澄掬了把水潑在臉上,登時清醒了幾分。幾個丫頭在他身後無聲的來回,楊景澄一面拿帕子擦著臉,一面暗自點頭。經過一番整治,他院裏總算有個模樣了。就在他梳頭的功夫,青黛又點起了熏籠,把他外出的衣服盡數攤上去,以免他上身的時候覺著涼。另,他身上現披著的這件,亦是青黛昨夜放在熏籠上熏好的。

連葉欣兒都感嘆,自打青黛來了,她夜裏都睡的沈些,再不消時不時的驚醒,聽著更夫報更的數著時辰,好掐著點兒的喊楊景澄起床。正因如此,她們這等爺們身邊的貼身丫頭,沒一個能睡好的。生怕起晚了誤了爺們讀書上衙的正事,挨頓打都是輕的。卻不想青黛一個伺候姑娘的也那般謹慎,樓蘭當真不知珍惜。

寅正二刻,廚下裏準點兒送了滾熱的早飯。跟著楊景澄出門的馬健與牛四條亦趕了來。華陽郡公是個嚴厲的人,旁的衙門或有遲到的,錦衣衛卻是決計不敢有人去捋他的虎須。說是點卯,卯時初刻不到,不管哪位,來頭幾何,統統拉到大堂前,當眾敲二十板子再說。鬧得各錦衣衛家裏早起跟著忙的腳下生風。

廚房裏的仆婦打開食盒,依次拿出幾碗熱氣騰騰的小米粥,又拿出一碟子紅彤彤的鹹鴨蛋、一碟水晶蝦仁、一甌兒白炸豬肉並一份拌豆芽兒充作佐粥的小菜,又有五六個大饅頭,那是給馬健與牛四條這兩個半大小子吃的。不過他們既然跟了楊景澄,少不得在吃食上占些便宜。譬如今日端出來的黃米面棗兒糕,才上桌,就叫他們二人一人拿了一個去。

廚房的婆子惱的直敲他們的腦袋,恨聲道:“今冬新送來的紅棗兒,世子還沒嘗過呢!”

楊景澄哪有功夫跟他們磨牙,端起一碗放溫了的粥往嘴裏灌。許多當官的都是點卯之後在衙門附近買小攤販上的饅頭燒餅作早飯,可富貴人家的主子們幾乎不在外頭亂吃東西,嫌不幹凈怕吃壞了肚子。弄得楊景澄只得打仗似的吃飯,待到巳時再吃家裏送來的點心。

不消半刻鐘,三個青壯把桌上的東西掃了個一幹二凈。楊景澄又匆忙折回屋裏,換上出門的衣裳,趕在寅正三刻左右沖出了家門。瑞安公府離北鎮撫司衙門不遠,清早路上行人亦不多。三個人打馬趕去,卯時妥妥能到。只是那吃了飯不可騎馬吹風的富貴人家養生經是半點顧不得了。

抵達北鎮撫司衙門時,他們三人尚算早的。牛四條大口的喘著氣:“哎呦嘿!當官老爺的真真不容易,我家養的狗還沒起呢,咱就要開工了!”

楊景澄笑罵道:“你就仗著我懶的與你們計較吧,這話你當著別的官老爺說去,看不活剝了你一層皮!”

牛四條嘿嘿笑了兩聲:“那是,若不是世子寬宏,我定是個鋸嘴的葫蘆,半個字都不敢多說的。”

楊景澄懶得理他,徑直往內走。處了幾日主仆三人便各自摸清了脾性,楊景澄行事雷厲風行,最恨拖拖拉拉,往日他在家便沒少為此發脾氣。可瑞安公府都多少年沒有上衙上朝的人了?

統共只有瑞安公在三大節去走個過場,府裏上上下下都磨蹭,趕上楊景澄個怪胎,自然怨聲載道,私底下說不出半個好字來。然,只消手腳麻利,他倒是挺好相處。脾氣好,不朝打暮罵,賞錢也大方。他們一齊長大的兄弟皆羨慕的了不得。

而楊景澄也熟悉了新得的兩個長隨。休看馬健年歲小,他父親著實教導的好,為人機靈穩重,是個能辦事的;牛四條身手敏捷,抗摔抗打,只是嘴閑不下來。好在他從不與旁人亂說話,楊景澄也就隨他去了。到底只是個十六歲的孩子,拘的太狠了也不好。

當!當!當!高懸於閣樓的雲板急促的響了三聲。北鎮撫司衙門所有錦衣衛皆動了起來,飛快跑到自己所屬的院中,按著位置橫平豎直的站好。楊景澄亦筆挺的站在了秦永望身後,往院中掃一眼,並無空缺,今日無人遲到。

文書開始點名,千把號人的一所點一遍總要些時候。楊景澄微微的皺了皺眉,雖說無甚急事,但為何不叫旗隊先點名再合計呢?不過他沒把疑惑說出口,心中謹記自己是副官,不是要緊的事,沒必要與上官起沖突。

各所點完名,便由千戶訓話,之後各旗領了任務各自散去。秦永望頂著兩個黑眼圈,對楊景澄交代道:“我往大堂去了,你看著外頭。叫他們一個個皮緊些,倘或有誰躲著吃酒賭博鬧事,給我往重了罰!”

楊景澄挑眉,今日張繼臣與吳子英案開審,秦永望這是不打算帶著他去?

站在秦永望身後的苗祁欲言又止,聽聞昨日華陽郡公與楊景澄十分親密的樣子,可見楊景澄乃華陽郡公極看重的後輩,他們千戶在要事上把楊景澄撇開了去真的好麽?

然滿心記掛著審訊的秦永望沒看到心腹的臉色,大踏步的往大堂那頭去了。楊景澄笑了笑,這上峰著實有些小心眼兒吶!

然秦永望自覺安排的很有道理,並不是給楊景澄穿小鞋——便是想,他也不敢。只是既然三司會審,各主官又少不得帶些隨從,烏央烏央的都是人,秦永望自然想少帶兩個人,省的裹亂。

再則審訊又不是甚好活計,弄不好一站一整日,楊景澄這等嬌養長大的公子,何苦去遭那個罪。昨日折騰到半夜,今日好生叫他在屋裏歇歇,才叫體貼。

自以為妥帖的秦永望帶著心腹苗祁,進了北鎮撫司的大堂,早有獄卒與力士將張繼臣與吳子英帶了上來。因他們是永和帝的人,倒沒受刑,只是有些憔悴。這也正常,在詔獄那見不到日光的地頭,常年陰暗潮濕,現又是冬日裏,冷的人骨頭發顫。好好的青壯年往裏頭關幾日都蔫兒了,何況上了年紀、平日裏又養尊處優的大人們。

不多時,都察院左都禦史耿德興與刑部尚書康承裕跟在華陽郡公後頭進得門來。秦永望低著頭站在了角落裏,生怕礙了大人們的眼。他們幾個說是審案,不過是個旁聽。三位老大人在座,能有小小千戶什麽事兒?

因是錦衣衛的地盤,華陽郡公又有宗室封爵,遂在正中的首位上坐了,耿德興與康承裕並兩部的其它官員分座左右兩側。華陽郡公朝大堂裏掃了一眼,都察院與刑部的官員們站在右邊,錦衣衛站在左邊。他們前邊兒是拿著殺威棒的錦衣衛,張繼臣與吳子英坐在中間的條凳上,準備受審。

康承裕朝華陽郡公拱拱手:“如此,請指揮使大人開始吧。”

“且慢。”華陽郡公微擡起手,看向秦永望,“一所的副千戶怎麽不在?可是今晨遲到了?”

二所的郭興業用餘光往秦永望那處瞥了一眼,險些笑出聲來。在心裏罵了句草包,暗道這樣的大事,人人帶了副千戶,偏你帶個百戶,你是不是傻?

秦永望心中一突,強行鎮定道:“並未遲到,只一所有些瑣事交代他去辦了。”

華陽郡公沒說話,康承裕笑道:“今日北鎮撫司還有甚事比三司會審要緊?”康承裕當然知道一所的副千戶是哪個,似他這等做官做老了的人,京裏有頭有臉的人物皆牢記於心。

何況那位還是一腳踢翻了文正清、致使接連幾樁大案頻頻爆發的主兒。此刻沒見著,便是華陽郡公不開口,他們也是要故意問上一問的。不成想這樣露臉的機會,這小千戶竟沒把副手帶上。

此乃官場打壓副手的常用伎倆,小小千戶居然當著華陽的面就使上了,一所難道竟不是華陽的地盤?擡頭看了看另一頭的指揮同知蔣興利,用眼神示意,公然落華陽郡公的顏面,是你的人?

蔣興利含笑搖了搖頭,扶不上墻的阿鬥多了,與他有什麽相幹?

華陽郡公壓下心中的惱怒,沈聲道:“他寫字頗快,去個人,喚他來堂上抄錄口供!”

被眾人視線盯的手腳發麻的苗祁趕忙應道:“是!”說畢,後退出大堂,轉身撒腿往一所跑去報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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