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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博弈 瑞安公走在夜色裏,面沈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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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安公走在夜色裏,面沈如水。今日前來吊唁的禮部尚書朱明德才誇了幾句楊景澄重情重義,夜裏文家便使人作妖,簡直豈有此理!長隨來旺極會察言觀色,他見瑞安公面色不虞,咬牙切齒的道:“公爺,文家那起子王八羔子欺人太甚!”

有些時候主人家不方便罵人的時候,做奴才的替他罵了亦是拍馬屁的一種。是以另一個長隨來福也不甘示弱,連忙道:“那文正清區區七品,竟敢對世子心生怨懟,他們家該死!”

瑞安公的臉色更沈了幾分,文正清不過是一條狗,該死的是……

說話間,瑞安公走進了正院。見章夫人迎了出來,立刻換成了平日笑呵呵的模樣,三兩步走到近前,攜了妻子的手,溫言道:“老夫老妻了,你又出來作甚?天冷的很,仔細風吹著。”

章夫人搖了搖頭:“不獨為了迎你,方才我聽見是東院那頭的動靜,到底什麽人鬧事?沒唬著澄哥兒吧?”

瑞安公漫不經心的道:“他才沒唬著,正學青天老爺審案呢!”

“哦?”章夫人好奇的問,“審出什麽來了?”

“嗐!”瑞安公擺擺手,“他一個小孩子家家的,能審出個甚?只當是屋裏的丫頭們爭風吃醋。我看他半日不得要領,叫張倫把文家陪過來的人一並捆了,立刻送回文家去!”說著啐了一口,“我倒要看看文正清那偽君子,今晚怎生收場!”

章夫人臉色微變,忙定了定神,試探著道:“澄哥兒屋裏的丫頭不聽話,與文家有什麽相幹?”

瑞安公故作惱怒的道:“前日文家哥兒賴澄哥兒待他妹子不好,今夜又是他們文家陪過來的人鬧事,不是他們文家搗鬼,又是哪個?真真說著我便來氣,分明是他文家女短命無福,怪澄哥兒作甚?

我們澄哥兒對他家木頭不夠好嗎?按例,世子能有兩個側夫人,我們澄哥兒一個都沒有,他們家還想怎樣?不識擡舉的狗東西!改日我非去聖上那處告他一狀不可!”

章夫人暗暗的松了口氣,原來是從這上頭想到了。又不由覺得好笑,這楊家父子果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半點不會打彎的腸子,別個學都學不來。不過文家幾個下人,不愧是文氏那根木頭養的,委實廢物!

她只讓他們弄出點不清不楚的風聲,將來好對景出來壞楊景澄的名聲,哪知他們竟鬧的人盡皆知。現下可好,沒扯上楊景澄,到叫自家擔了個怨望的名聲,傳出去豈不是令人笑掉大牙?怪道父親不愛用他們家,著實上不得臺盤!

侍立在側的劉嬤嬤乃章夫人的陪房,亦是她一等一的心腹。章夫人的計謀她心裏一清二楚,現文家辦砸了事,章夫人必定不悅。她眼珠轉了轉,生出了個更好的主意,於是開口道:“公爺可是把大奶奶的陪嫁都攆了?”

瑞安公沒好氣的道:“不攆了留著過年?我們家缺人使了!?”

劉嬤嬤陪笑道:“公爺說笑了,府裏哪裏能缺人使,便是偶或缺了一個兩個,自有人牙子送了來。老奴憂心的並非使喚上的人,只聽聞大奶奶有個叫葉欣兒的丫頭很是得世子喜愛。眼下世子正因大奶奶傷心,公爺再攆了屋裏人,只怕世子爺心裏不自在哩。”

章夫人眼睛一亮,她今日使喚文家陪嫁,正是想隱隱綽綽的傳些閑話。既抓不住把柄,又在眾人心裏留個印象。畢竟男人睡一睡自己的小老婆並不是大事,便是在元配的孝期裏頭,也至多被人說兩句嘴,無傷大雅。但先有了好色無度的引子,日後再添些旁的,積沙成塔,楊景澄的名聲自然壞了。

現文家被瑞安公抓了把柄,胡亂一攪和,難免把楊景澄孝期裏睡丫頭的事蓋住。劉嬤嬤此刻這句話補的好,橫豎她沒指望著一擊必中,現讓人以為楊景澄寵妾滅妻也是一樣的。

章夫人以為丈夫是個憨貨,可如今宗室都快叫章家弄的風刀霜劍嚴相逼了,哪還剩幾個真憨的?章夫人微妙的表情盡數落在了瑞安公眼裏,他略想了想,便知道章夫人使上了婦人手段。

心裏不由嗤笑,他們家統共兩個爺,一個奶娃娃,剩下的便只有楊景澄那寶貝疙瘩。他寵哪個丫頭愛哪個妾,合府誰不知道?那葉欣兒果真是他的心上人,自己這個做老子怎可能聽都沒聽過!

這時候特特擡出個葉欣兒說事,打量老子是傻子呢?暗暗的瞥了章夫人一眼,心道:婦道人家果真頭發長見識短,若非你老子厲害,你這點子撓人的本事真不比文正清那條老狗強多少。

章夫人卻不知丈夫心裏跟明鏡兒似的,兀自裝出慈母的模樣,著急忙慌的道:“哎呦,那快去個人,把丫頭保住才是!”

劉嬤嬤覷了覷瑞安公,面帶為難之色。

不料瑞安公卻是一拍大腿:“哎呦!你怎底不早說?只怕人都走到半路了。”說著便喊長隨,“來旺!來福!你們快快快,千萬別傷著那丫頭!”

待兩個長隨飛奔出門,瑞安公又不滿的對章夫人道,“葉欣兒是不是今晚被打的那個?你個當母親的恁的不管事,既是他心愛的丫頭,竟有人敢欺到頭上,你怎生管的家?!”

章夫人心中大樂,由瑞安公親口說出楊景澄有寵妾,更叫人相信了。故半點不惱瑞安公的指責,反而一臉愧疚的道:“都是我一時不察,公爺莫怪。既是那丫頭伺候的好,便從今日起,每月在我的月錢裏頭挪二兩銀子給那丫頭,權當我給澄哥兒賠不是了。”

瑞安公訕訕的道:“對不住,我方才的話說重了,你莫生氣。”

章夫人嗔笑道:“二十幾年的夫妻,我早知道你的脾性,若要生氣,只怕早氣死了。”

夫妻兩個說著閑話,不一會兒,瑞安公的長隨跑了回來,氣喘籲籲的道:“回公爺、夫人的話,文家的下人還不曾出門,奴才留下了葉欣兒,旁的人依舊叫往文家去了。”

瑞安公頓了頓,是張倫手腳太慢?或是別的緣故?念頭僅一瞬,他又按回肚子裏,而後撫掌大笑:“幹的好!我今次非狠狠的打文家一巴掌不可!”

章夫人搖頭笑道:“公爺的脾氣呀……”

瑞安公似又想起什麽,深沈的眸子看向來旺,緩緩說道:“你去告訴那丫頭,好好伺候世子。若是來年能生個一兒半女,我有重賞。”

來旺怔了怔,不明白素來不管家中瑣事的瑞安公為何忽然特特提個丫頭,莫不是話中有話?忙垂頭應了一聲,躬身退出屋子,再次往東院去了。

聽到來旺轉述的楊景澄更是一頭霧水,倘或這話由章夫人說出來倒沒什麽,日常做戲罷了。瑞安公呼喇巴的在文氏新喪的時候提這樣的話……怎麽聽怎麽涼薄。

便是著急他的子嗣,也不必如此欺負個死人。好半日沒想明白,只得先拋到腦後,過幾日在尋個由頭與父親談去了。遂對來旺道:“今晚辛苦你跑腿了,來人,稱五錢銀子與來旺叔喝茶。”

來旺趕緊謝賞,接了銀子,恭敬的向楊景澄告退。楊景澄揮手打發了來旺,又瞥了眼刻漏,而後對樓英道:“好哥哥,今晚著實辛苦你了。”

樓英笑笑:“世子客氣。我不曾做什麽,倒白白喝了你家的好茶。天色不早,不敢打攪世子休息,且容我先告辭。”

楊景澄心裏有事,不再與樓英講虛客套。親自將人送到院門口,目送他拐了彎,立刻折回屋內。

此刻的東院正屋,葉欣兒依舊跪在地上,渾身顫抖。她心中恐懼未散,又生出了難以言喻的激動之情!她不敢相信世子竟為了她與管家張倫對峙!世子竟真保下了她!她總算又一次逃出了生天!

熟悉的衣角從眼前晃過,葉欣兒不由擡起頭,望向坐在了椅子上的楊景澄,張了張嘴,謝恩的話卻堵在了喉嚨裏,顯得整個人呆呆楞楞的。

楊景澄懶得廢話,揮退了閑雜人等後,直接問:“說吧,今日怎麽回事?”

葉欣兒呆了許久,才喏喏的道:“奴婢,真的不知道……”

楊景澄換了個問法:“文家的事你了解多少?”

葉欣兒又呆了呆,文家的事?世子想知道哪些事?

楊景澄沒有催,只靜靜的等著。他的問題很散,葉欣兒作為文家的丫頭,雞零狗碎的事知道的太多了。那麽葉欣兒答了什麽,就代表著她最在乎什麽。楊景澄曾經歷過四面楚歌之境地,難免多疑。今夜之事他暫看不分明,因此,哪怕他與將來的葉欣兒有交情,此刻卻不敢全然相信。二十年歲月荏苒,人心不知幾多變遷。身邊的人,還是仔細些的好。

葉欣兒居於內宅又被人排擠,知道的事比楊景澄更少,今晚的鬧劇她完全弄不清狀況。不過楊景澄問的是文家事,她絞盡腦汁的想了半日,終於吐出了一句話:“旁的事奴婢知道的不多,只有一件少有人知曉的機密之事。”葉欣兒頓了頓,輕聲道,“文正清私底下,是管章首輔叫幹爹的。”

楊景澄表情一窒,須臾,他輕笑出聲:“原來如此!”隨即低不可聞的道,“母親……你可真是位妙人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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