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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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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小姐有一雙很美麗的手啊, 手指纖細,指甲保養得也很好,皮膚看起來很有光澤……”

“是嗎, 謝謝你的讚美,我很開心。”這雙美手的主人說道。“可以擡頭麽,我習慣看著別人的眼睛說話呢。”

“……”

吉良吉影的眼神癡迷地停留在放在櫃臺上的手。

他沒有聽見女人的說話聲,他的心已經被那只優美的手給奪去了。

——世界上真的有精雕細琢、沒有一絲傷口的造物嗎?

就在他的面前,觸碰可及的地方?

吉良昨天才換的女朋友, 來自20歲的富家小姐。白白凈凈的手, 軟得像豆腐一樣, 為了獲得它還費了不少功夫。但是此時此刻,吉良的眼中只剩下了粉發女子的右手。

當纖長的手指舒展開來, 帶出一絲掌控欲時, 他公文包裏的那只手立刻退化成俗不可耐、急需銷毀的黃臉婆。

金發男人稍稍變了站姿, 右手拇指向下按了按, 櫃臺下方的公文包內,“女朋友”無聲爆炸,化作灰燼。他連眉毛都沒有顫動一下。

那雙手的主人在喚他,聲音裏藏著有趣。“吉良先生?”

“沒什麽,只是有些走神……”

——分手成功,現在該追求新女朋友了。

“說來有些唐突, 我似乎對您的……對您一見鐘情了。”

為了表示他的真誠, 吉良吉影勉強控制自己去看粉發女子。還沒與那雙漩渦形狀的眼睛完全對上,他又情不自禁地低頭, 對著她的右手如癡如醉。“請問您的名字是……”

“瑪奇瑪。”

“請問您有男朋友嗎?結婚了嗎?”

“沒有。吉良先生呢?”

“我最近剛剛結束一段關系。”金發男人嘆息。“如此一來我可以追求您……真是太幸運了。”

他前傾身體,靠得越發的近。這種沒牽沒掛的單身女性,最適合做他的獵物了。

“可是……”

“可是?”

瑪奇瑪低低地笑出聲來。“我養了很多兇猛的狗。”

“狗嗎?沒關系, 我不介意……”

欲/望幾乎要從眼裏滴下來的吉良吉影,自然看不見瑪奇瑪的玩味表情,也自然聽不到商場公放屏幕上關於電鋸人最新消息的喋喋不休。

……

“……根據前方記者的最新情報,有目擊者在仙臺杜王町區見到電鋸人的身影……”

“電鋸人傷痕累累,正陷入一場艱難苦戰!與他對戰的是……轟!滋啦……”

“十分抱歉親愛的觀眾朋友們,現場似乎發生爆炸,前方記者失聯,我們馬上回來!”

商場外傳來警車的呼號,低沈的轟鳴不時傳來。地面有些抖動,連天花板上的吊燈都在來回搖晃。除了少數幾人面露不安,百貨商場內的大部分人依舊我行我素,一副生活就是如此的麻木感。

在惡魔、詛咒等各種異常橫行日本的今天,很少有普通人不擅長面對突發的情況。他們早就習慣與此。

如果日子每天都是這麽朝不保夕,那也只能接受……不然,他們還能怎麽辦?

吉良吉影就是早早接受、努力在夾縫中維持平靜生活和一點特殊小愛好的“普通人”之一。他魂不守舍地和同事請假,又和上司連連保證下次絕不早退,這才趕到他的女神面前,對著瑪奇瑪(的手)語氣溫柔。

“我們出去走走,怎麽樣?先四處逛一逛……”

“好啊。”瑪奇瑪笑道。“我也是第一次來杜王町,今天就拜托吉良先生了。”

這份出乎意料的大膽,這讓吉良吉影難掩心中的意外感,終於回過頭去正眼看向他未來女朋友的主人。直到這一刻他才發覺,面前有著世俗意義上秀美長相的女性,笑容裏一直透著濕漉漉的諷刺。

仿佛看穿一切,還在嘲笑男人淺顯又粗苯的搭訕方式。直白又尖銳,直直刺穿靈魂的笑意。

吉良不由蹙眉。“你……”

“不想拉住我的手嗎,吉良先生?”

瑪奇瑪擡起右手,白皙透著粉色的指尖,距離吉良的薄唇不足一寸。

這份撲面而來、霸道之極的美麗,讓男人的心跳猛地加快。他幾乎控制不了急促的呼吸,下意識後退一步。

他兩眼發直。“我,我真的可以拉著您……”

“當然可以,吉良先生。”瑪奇瑪說道。“只是過一會,我需要你幫我一點小忙。”

張開的右手,就像蜘蛛的網,幾乎罩在金發男人的臉上。吉良的呼吸越發灼熱,而支配惡魔的雙眼,則透過張開的指縫閃著惡意的光芒。

“可以把你的力量,借給我使用嗎?”

粉色的大貓人形替身在吉良的背後忽隱忽現。男人的臉上泛起理智被撕裂般的痛苦。縱然已經意識到有什麽不對,但是話語已滑落到舌頭上,很難再控制住自己。

他緩緩摸上那只夢寐以求的手,顫抖著、敬畏著、又迫不及待地手指交握。只是皮膚一接觸,那個字就自動脫口而出。

“好。”

契約成立,瑪奇瑪小姐心滿意足。

與此同時,一聲更大的爆炸從遠處傳來!

炸雷般的音量,與先前相比距離逼近了不少,連假裝什麽事都沒有發生的人都失去了平靜。封閉的空間內頓時流竄著各種竊竊私語,恐慌的情緒不斷滋生而起。

商場內響起緊急避難的電子播報音,各個員工提示顧客,所有人開始陸陸續續,順著安全通道前進。

“會是地震嗎?還是說惡魔來了……”

“肯定是惡魔!剛才直播裏不是說了嗎,電鋸人正在和什麽東西打架呢……”

“這麽大的聲響,不會是什麽不得了的惡魔吧……”

“我猜電鋸人一定是碰上咱們這兒的名產,炸/彈魔了!所以才一直跟放煙花似的,炸個沒完……”

……

“我們也該走了,瑪奇瑪小姐。和大家一起去避難吧。”

聽到有小年輕握拳高呼“加油啊電鋸人!給炸/彈魔一個好看”時,吉良的眉毛抽搐了一下。他朝身旁的女子這樣提議,卻看到對方一手扶著下巴,思考著什麽。

“難得電鋸人都找到這裏了,我們去親眼見見他,不好嗎?”

依舊掛著那溫柔入水的笑容,只是無視了男人流露於表的驚恐,她看起來又是那麽的冷酷。“我們出去透透氣好了。”

“我說過的吧,今天就交給吉良先生了,需要你帶我在杜王町轉一轉。”

瑪奇瑪輕聲說道。“我對所謂的【名產】,太感興趣了。”

……

爆炸聲一陣又一陣的跌宕起伏,遠處的戰鬥仍在激烈地進展著,不時還有樓房倒塌、人群尖叫的聲音相交錯。

烏雲濃稠,街上空空蕩蕩,飄著炸/藥和濃郁的血腥氣。只是片刻之息,杜王町就已化作煉獄。

而在這氣氛詭秘恐怖的關頭,能鎮定自若地牽手走在大街上,除了惡魔就別無他人了。

瑪奇瑪循著聲音走去,時隔十年,這是她第一次清楚地感知到電鋸人就在附近。

“難得再見的大場面呢。”

遠處的高塔因為劇烈的撞擊而倒塌,帶起的煙塵滾滾,不時還能看到上下跳躍激戰中的身影。置身事外的惡魔在觀賞完後,也只是對著金發男人說。“看來杜王町小鎮的居民,以後再也沒有什麽平靜的生活了呢。”

“走吧,我們得快一點了。”

吉良吉影沒什麽表情的臉抽搐了一下。哪怕心被兩種力量撕扯得痛苦,他也抗拒不了這股從心底生出的服從欲,只能緊緊拉住那只柔韌纖長的手,僵硬著跟上去。

“我們……真的不去避難嗎?”

“難得電鋸人都跟到這裏了,不去看一眼他的話,小狗絕對會傷心的。”

秋風卷來血的氣味,瑪奇瑪不由地垂下眼瞼。“我也想知道,能讓電次君陷入苦戰的會是怎樣的‘惡魔’。”

“……”

跨過一片又一片的建築廢墟,劇烈的打鬥聲似乎近在咫尺,他們逐漸步入戰場的中心區域。

瑪奇瑪環視四周,如果她現在還在公安系統工作,那麽一定會為戰後清理和後勤保障而頭痛不已。她還記得曾為公安獵人收拾殘局時填寫的各類報告和文書。

交通維修、道路規劃、平民傷亡、後續賠償……只要想到這些,前四課負責人已經在為杜王町的勞命警署而感到遺憾了。

只是現在似乎還有一個問題,讓她有些疑惑。“我以為這裏的【名產】,會是你才對?”

“吉良先生,使用炸/彈的殺人魔不就是你嗎?”

瑪奇瑪小姐不解地看著吉良吉影。在被支配後,金發男人的一切秘密都在她面前無所遁形。哪怕他的臉色青白不定,內心翻滾著被控制支配的愛與恨意,她也毫不在乎,只關心目前所面對的問題。“難道這裏還有第二個‘炸/彈魔’?”

“不……”他從緊閉的嘴唇裏擠出一個字。

“想否認自己的身份?像鴕鳥一樣埋起頭、假裝什麽都沒發生過?有趣。”

瑪奇瑪輕笑,聲音裏盡是嘲諷。“我從十年前就聽說過杜王町的殺人魔了哦,不停地殘殺本地的女性,原來是因為戀手癖的嗜好。人類當中還能出你這種類型的‘怪物’,真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沒想到姬野和早川他們兩個,到最後都沒有處理幹凈這裏的事務,白給他們漲工資了。”

她自言自語。“……居然會想起過去的部下。都是電次君冒冒失失跑過來的功勞吧?”

“……”

“為什麽停下來呢,吉良先生。”瑪奇瑪回頭看著他喚道。“繼續走啊。”

女人微笑的話語,柔和無法拒絕的牽引,正在將吉良吉影拖入他恐懼不已的深淵。

——快停下!不能跟著這個女人走!

——她會暴露他藏了那麽多年的身份,會毀了他平靜生活的!

——不,要服從瑪奇瑪小姐。奉上你的一切,她能給你帶來幸福。

——好喜歡,好喜歡瑪奇瑪小姐……的手。

……

他們站定在已成廢墟的711便利店前,距離戰鬥中心也不足200米的地方。瑪奇瑪小姐目視前方,正專心觀望著前方電鋸人深陷的戰場。

她能清楚的看到被黑色尖刺包裹的電鋸頭怪物,黑紅色的腸狀“圍巾”還在空中一飄一蕩,不斷格擋!與他廝殺在一起的是從未見過的女性惡魔人——頭部是巨大的魚/雷頭,身上穿著塞滿火藥的圍裙。她的手指中不斷射出射線,所及之處,遍是碎石磚瓦,爆炸聲連成一片!

“電鋸人大人!!這個味道很不好啊!!”

在廢墟之中冒出一個鯊魚頭的魔人,他聲嘶力竭地大喊。“那是是波姆(Bomb),蘇聯派來想搶電鋸人心臟的殺手!!”

“咦?附近還有別的惡魔的味道……?啊!電鋸人大人,小心!!”

瑪奇瑪隱藏氣息,靜靜地觀察前方爆炸四起的局勢。而在她的後方,金發男人額頭上的汗水大顆大顆的滾落,表情越發的猙獰痛苦。

吉良身側的大貓替身“殺手皇後”不斷出現又消失。他比出點讚的手型,能控制炸/彈爆炸的右手拇指,不住地顫抖。

要服從瑪奇瑪小姐……獻上他的一切……

——但是他會失去平靜的生活,所有人都會知道【吉良吉影】是殺人魔!

不,不能讓別人知道【吉良吉影】的存在!

他不需要瘋狂的喜悅,只要像植物一樣渡過寧靜平穩的生活就好!因為那才是他的目標!

“——殺手皇後(Killer Queen)!”

這個惡魔一般蠱惑人心的女人,似乎全神貫註都在前方的電鋸人身上。從內心的鎖鏈中掙脫出一絲的自由,吉良吉影想也不想地握緊她的右手,帶著狂熱與憎恨,召喚出粉色的人形替身來!

幾乎是瑪奇瑪回過頭的同一時間,他的右手拇指重重按下!第一炸/彈瞬間啟動!

“去死吧!”

“轟——!!!”

……

煙塵,密布於空氣之中的盡是石灰的嗆鼻氣味。即使睜開眼睛也很難看清,石灰鉆進了人的眼睛裏,刺痛到吉良吉影流淚不止,鼻子都泛著酸爽的痛意。

爆炸掀起的沖擊波,讓他倒飛出去好幾米遠。努力爬起身後,吉良突然想起,剛剛炸裂到耳膜都快流血的巨響。

——真奇怪啊,“殺手皇後”的炸/彈,明明是沒有聲音的啊?

“……!”

手上空空如也,吉良慌張地左右查看,然而卻始終找不到他特意保留下來的右手。不僅如此,連那個可惡的女人都消失在翻滾的煙塵裏不見蹤影,仿佛真被他炸了個粉碎一般。

“瑪奇瑪小姐?不會真死了吧……”

他咳嗽了兩聲,踉蹌著就想離開。然而只是一回頭,他就結結實實地撞在一具鋼筋鐵骨上!尖銳的刺狀物劃破鼻子上的皮膚,血液頓時瘋狂湧出!

“嘶……!”

吉良吉影痛得低吼,他捂住鼻子,剛想著召喚出殺手皇後,把不長眼的障礙物炸成碎片,然後就看到像門神一樣杵在面前的電鋸怪物。

而他千辛萬苦獲得的新女朋友,正被電鋸怪物耀武揚威地用爪子一擺,放在了他的電鋸頭上!

吉良吉影瞪大了眼珠子,瞳孔地震!他覺得這是這輩子見過最褻/瀆最令人作嘔的場面,沒有之一!!

“那是我的手!”他控制不住情緒,暴怒地吼道。“我的!!”

“嗡!!!”

面對怪物威脅感十足的電鋸,距離他的腦門不足一厘米的腸狀圍巾,能把他刺成烤串的尖刺……吉良不得不忍氣吞聲,臉漲得通紅。

“你的愛好還是這麽特殊呢,電鋸人。”

煙塵之中,突然有溫軟的聲線響起。一個穿著黑色連衣裙的短發少女就這樣出現在他們的面前。她的臉上帶著熟悉的微笑,眼波流轉之間,魔性的圓圈眼裏有陌生的情緒在起伏。

少女周身的氣質,很容易讓吉良吉影想到那個本該被炸碎的粉發女人。他不由皺眉。“你是……”

“不知道這樣的相遇,你是否還能記住我呢?”

那由多擡頭凝視,對身邊的幹擾視若無睹。在見到電鋸人後,她的眼中就狹隘得只剩下他了。而她含著笑意的嘆息,也獲得了黑色電鋸怪物的歪頭殺一個。

“嗡嗡……嗡?”

怪物頭頂著瑪奇瑪的右手,腸狀圍巾條狀物一上一下圍著少女打轉,比起先前喊打喊殺的氣勢,此時的電鋸人安靜得像坐臥在主人身邊的狗。那由多也不催促,只是淺笑看著。

她最終獲得電鋸人猶猶豫豫伸過來的手。

“嗡……嗡。”

“想確認一下嗎?好啊。”

電鋸腦袋後方的“光”正隱隱約約地亮起,那由多拉起電鋸人的爪子,重重咬了一口。

“隔了十年,你還記得這股力道嗎?”

少女看了一眼電鋸人,然後又咬一口。

“電次君?”

“……”

那只寬大帶著粗繭的手爪漸漸用力,電鋸人溫柔地包住少女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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