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車老漢侃侃聊了起來，林嬤嬤姐妹倆住在村東頭的巫馬山下，是一棟上世紀五十年代的老建築，周圍種滿了白樺樹。

巫馬山是村裏的神山，山上的樹是不可以砍的，未婚男女或者小孩擅自進山準失蹤，據說是被山神帶走了。

每年中元節，山上會有一陣怪聲，好像有許多人走過去，據說是陰兵借道。

這山在風水學裏有說道，叫作“仰龍觀淵”，但凡這種風水走勢，必然怪事頻發，因為這種風水和地府相通。

非要走山路就得找一只成年的大黑鴨子，把鴨毛戴在頭上，或者抱一只兔子。

鴨子能招魂，本身是很陰的動物；兔子嘛，周文王吐子化兔，在民間它就是鬼的化身。

所以，林嬤嬤姐妹倆住在山腳下，有一層鎮山的意思。

她倆到底多老了，村裏年齡最大的老人也說不準，有人講她倆九十高齡，也有人講，估計活了一百五十多歲。

林嬤嬤中的姐姐沒有雙臂，妹妹沒有雙腿，總坐在一個小車上面，此外還養了一只藏獒，這狗活了也快二十年了。

村裏人有個頭疼腦熱就去找她倆，她倆就隨便看看，然後抓點草藥，或者燒個符紙，喝了準好。

求完藥，再把藥錢扣在一個碗下面，一塊也好，一百也好，她倆都照收。

宋昭昭忍不住打斷，“治愈率這麽高的嗎？”

“害，確實也有人喝了符水也救不回來，醫病不醫命，老天要收你，那也是沒轍。不過，林嬤嬤還真能把死人救回來！”

老頭繼續說，有一回他鄰居二大爺表叔侄子弟妹的兒子在村裏的池塘溺水，跟那孩子一起玩的小孩嚇得跑回來找大人，一來一回，折騰了快十分鐘，小孩才被撈上來。

小孩撈上來真叫一個嚇人，全身慘白，直挺挺的，牙關咬得緊緊的，在胸口一按，鼻孔滋滋冒水，已經沒有呼吸了。

父母哭得跟淚人似的，有人提議要不去請林嬤嬤，就趕緊把孩子送去了。

林嬤嬤看了之後，說孩子魂丟了，試試看能不能叫回來，把握也不大。

妹妹就用畫滿符咒的法布遮著孩子作法，然後姐姐對著一碗小米，閉上雙眼口中念念有詞，只見滿滿一碗小米突然塌個洞出來，然後碗裂了，這事就發生在眾人眼前，非常不可思議。

姐姐兩眼一睜，說情況不妙，有個過路小鬼把孩子魂兒勾去了，叫眾人快往東南方向追，看見一只黑鳥就打，黑鳥爪子上準有一只青蟲，如果青蟲活著，孩子有救；如果蟲子死了，就請家人準備後事吧！

眾人一窩蜂往外跑，果真看見樹上有一只好大的黑鳥，有人拿彈弓打，鳥受驚嚇飛了，掉下一只青蟲。

那青蟲已經被鳥爪子抓爛了，但還在動，父母眼淚當時就下來了，他們知道這是孩子的魂兒，手捧著青蟲往回走。

送回去之後，姐姐嘆息一聲，說：“孩子命大，但是三魂不全，難免落下後遺癥。”

父母說：“只要救回來就成。”

妹妹就抓起青蟲，塞到孩子嘴裏，然後一拍孩子腦門，神奇的是，他居然就坐起來了。

父母看見，甭提多高興了，連聲稱她們是活神仙。

可後來，這孩子確實落下癡呆的毛病，說話總是阿巴阿巴，看著也怪可憐。

狄振和宋昭昭交換了一下眼神，狄振想，這雲山霧罩的一套招魂，就是一場大型作秀。

孩子應該是送到那裏之後，被姐姐用布遮著進行了心肺覆蘇，但是由於送去的路上耽誤太多時間，大腦缺氧太久，落下了癡呆。

至於黑鳥、青蟲、魂魄不全之類的，全是她們和村民共同的演繹，一種神化手段的手段。

之前說草藥符水之類的，巫醫總喜歡搞一堆奇奇怪怪的藥物，什麽符水、鍋灰、蛛網、魚眼、人血，都是煙霧彈，真正對疾病起作用的是加在裏面的一味不起眼的草藥。

比如治療瘧疾的奎寧，本來是南美巫師掌握的藥物，每次入藥，也是高深莫測地加一堆奇怪的東西。

後來登陸南美的嚶國人無意中發現，只有奎寧這一味藥是管用的，於是大量生產，這藥還被傳教士帶到中國，救過康熙一命。

狄振得出兩個結論，一、林嬤嬤是有真本事的；二、她們用神化自己的手段保護自己的地位，防止技術外傳。

狄振問：“林嬤嬤確實非常靈驗，她們這麽大神通，失傳了豈不可惜，後來收徒弟了嗎？”

老漢嘆息，“以前她倆倒是收留過一個女孩，可這女孩命薄，給村民驅邪的時候，自己被黃大仙上身，自己把自己吊死了，也是可憐！”

狄振對此有點興趣，可是老漢卻知之甚少，他又聊起另一樁事。

林嬤嬤不但能治病、招魂，還會請靈上身。

大概二十年前，村裏有一家人的媳婦失蹤了，說是晚上吵了架，一個人往山上走，叫山神帶走了。

村民也不敢上山找，只能求助林嬤嬤，姐妹倆到現場看了一圈，突然說人已經沒了，但可以把魂請回來，說明情況。

丈夫當時就不願意，說人都沒了，還要折騰，怪嚇人的。

可是女方家堅決要請魂。

林嬤嬤中的妹妹當時就開始施法，念著咒語，突然兩眼一翻抽過去了。

姐姐命人將鴨子毛和媳婦的衣服在一個盆裏燒成灰，妹妹吸了一口煙，便直挺挺地坐了起來。

絕了！

她的眼神、動作，跟失蹤的媳婦一模一樣！

她突然哭起來，罵丈夫不是人，每天對她又打又罵，那天晚上她把一個盆撂地上，動作稍微重了點。

當時丈夫在屋裏喝酒，以為她在撒悶氣，沖出來揪著媳婦的頭發就打，直接就打死了。

這還不算完，丈夫的父親也是糊塗鬼，看兒媳婦死了，害怕兒子坐牢，於是父子倆連夜把媳婦碎屍，和鹽一起裝在泡菜壇裏，埋到院子下面。

當時那畫面別說多滲人了，一個九十歲老太太，用二十幾歲小媳婦的語氣說話，神態動作一模一樣。

尤其是她講的事情，不是親身經歷，根本不可能知道得這麽詳細！

丈夫一聽，當時就嚇得跪在地上。

林嬤嬤拿手一指，哭道：“我死得慘呀，被活活打死，又被碎屍萬段，上不了天入不了地，我的屍體就埋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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