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眠，身子也感覺乏了起來，芷芮的事我沒有再多問，這種情況下她應該是視我為眼中釘肉中刺的，這點意識我還是有的。

再次進ru忘川閣時，突然感覺有些陌生，皇宮裏的一夜光怪陸離，神經也一直緊繃著，回到忘川閣，突然間的放松，看見那滿目的赤紅時，熟悉的感覺一擁而上，胸口那抹嫣紅竟覺得生生的疼了起來，仿佛是在提醒著什麽。

“溺水三千，忘情避難；前世不忘，劫數難逃！命！都是命！”

突然想起了孟婆那聲嘶力竭的長嘆。

芷芮冷笑著說：“男人果然都不可信。”

他說：“記得，我不喜歡你這樣冒險。”

姑姑說：“人心險惡。”

我有些混亂，所有的感覺交織在一起，理不出頭緒。

斟了杯前日裏一直喜歡的梅子酒，一飲而下，然後閉緊了門窗，和衣睡去。

大概，睡覺是最簡單的逃避方式吧。

如果沒有夢的話。

忘川河水驚濤拍岸，迎風獨立的彼岸花赤紅一片，我又來到那個地方，赤足在忘川的河水裏，眼睜睜的看著暗黃的河水，漫過我的腳踝，膝蓋，雙肩到頸項，然後直至頭頂，烏黑的秀發如絲帶般散開在水裏，有那麽一瞬間接近窒息。

千年前的南丞相府。

我穿了一身待嫁紅衣，跪在地上，揮淚如雨，旨淵就倒在我的腳下，睜著眼睛看著我，鮮血沿著他的嘴角汩汩而流，他握緊我的手，啟唇輕笑，那麽美好，好像即將面對的不是死亡，絲毫沒有恐懼之色。

他說：“別難過，葬我在櫻花樹下，我會化作花肥開出更美麗的花。”

然後染血的手輕撫過我的臉頰，垂下後就再沒有擡起，眼睛一直睜著，再也沒有眨一下的看著我，卻漸漸黯淡下去，再無光彩。

我想哭，卻哭不出聲來，死死地揪住眼前那人的褲角。

“求你，讓我葬他於櫻花樹下。”

那人面色嚴肅，長刀待出，儼然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絲毫不為我所動。

“聖上口諭，丞相南穆淩密謀造反，本該誅殺全家，念及其女南汝魅風華絕代，故網開一面，特準納入後宮，今日完婚，如違此令，白綾毒酒必擇其一。”

我輕輕撫上旨淵依然睜著的眼，仰天長笑。

滅族之仇怎可忽視，寧死，不入天家。

我拔了那人的長刀，刀鋒刃急，輕抹頸間，鮮血飛濺。

我低頭看了看躺在地上溫潤如玉的容顏，倒在一側。

仰天的長笑漸斂，收成恰當好處的弧度，那一笑，時間靜止，萬物無聲。

那天是我的生辰，卻成了忌日，是年，我十八。

從來沒那麽清晰地記起過前世，河水一波bō的侵蝕而來，整個身子沈的越來越深，感覺再多一秒就會喘不過氣來。

胸口痛的撕心裂肺，刺目的嫣紅像是在胸口生長，掙紮，不可抑制。

忘川閣的門突然開了，有人破門而入。

驟然驚醒，暗黃的河水散去，彼岸花和著清風瑟瑟的聲響也漸行漸遠。

睜開眼，是我親手裝點的忘川閣，滿目赤紅。

我的丫鬟木兒已行至榻前。

“甄姐姐，你...快想想辦法吧。”小丫頭像是一路急走過來，緊張的有些語無倫次。

我微微側起身，拉了她的手，面帶微笑。

“不急，木兒你慢慢說。”

自從初次摘下面紗為我梳妝那次起，木兒跟我變得很親，每次看見我笑就特別安心。

她緩了緩語氣，稍稍平覆了些，方才將要流出的眼淚還在眼眶裏懸著。

“剛才木兒經過芮姐姐房間的時候，聽見她和鶯歌姐姐正在說話，她們說...她們說...說要姐姐今晚接客，還說早就在姐姐房間的熏香裏下了藥，不但安神而且...而且催情。”

看著木兒緋紅的臉，不自然低埋的頭，一陣涼意從我的心底侵襲開來，果然人心叵測。

我瞬間回了神，輕笑，揉了揉木兒額前的碎發。

“姐姐身在青樓，這不是很正常嗎。”

“可是木兒覺得姐姐不是一般女子，豈能......”

木耳倒是可愛，帶著幾分窘迫、幾分擔心，緊緊抓著我的手，豆大的淚珠順著白皙的臉頰，簌簌的流了下來。

“好了好了，傻丫頭，不哭了，木兒可是立了大功了，知道了這些姐姐才好早做準備啊，放心吧，我沒事，記住這件事你必須當做不知道才行。快去忙吧。”

我笑著加大了握她手的力度，好在這丫頭對我的笑基本沒什麽抵抗力，乖乖的擦了眼淚，退出忘川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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