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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夢依舊 人非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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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你,在千年歲月裏柵然入夢,翩然而至,音容笑貌,周而覆始。

一開始,我就知道,成為燈火闌珊處的花魁對我來說,輕而易舉。

其實我並不十分想住進嫵月住過的那房間,生活中總是充斥著別人的影子,那種感覺我甚是厭煩。

於是改其名曰:忘川閣,撤掉了廳堂內所有的美女圖,親手繪制了彼岸花,熾熱奪目的紅;地毯也換成了紅色,如同靜默著幹涸了的忘川河。

我喜歡紅色,沒緣由的喜歡。

大概是忘川河內漂泊了太久,早就習慣了風吹彼岸,花香浮動,暗紅翻滾的場景。

突然驚覺,年深日久,一切都在冥冥之中,年深日久,潛移默化。

芷芮敲門的時候,我剛開了西窗,斟了一杯梅子酒。庭院裏的四季海棠真相鬥艷,那一瞬間我突然想到了,風雨欲來花滿樓。

“甄兒。”芷芮俯首叩門,低聲喚我。

我輕輕嗅了嗅手中的梅子酒,放下酒杯,起身迎她進來。

“好端端的怎麽把房間折騰成這般模樣,滿目紅色,簡直讓人匪夷所思,一點都不舒服!”

芷芮環視了一下房間,柳眉緊蹙,唇角低垂,似是有幾分生氣。

“姐姐莫怪,甄兒只是喜歡嘛,來,這裏有剛釀的梅子酒,姐姐飲來消消氣。”我輕撫了芷芮的肩,嘟嘟嘴,引她到西窗前。

“你呀,我的脾性算是完全被你掌控了,千萬般計策對你都毫無招架之力,”芷芮笑了笑,接過杯子輕抿一口,“不過,甄兒,這幾日你都不曾見客,外面天天鬧得天翻地覆,姐妹們忙得不可開交,你倒樂得自在,還有閑情逸致把房間重新翻整,姐妹們若是埋怨,讓姐姐如何是好,你也要多為姐姐著想啊。”

“姐姐這麽說,甄兒可就要喊冤了,雖說這幾日我不曾出閣,可敢問堂前入座的那些哪個不是為我而來,白花花的銀子還不是盡歸姐姐囊中,姐姐不誇讚甄兒就算了,怎麽反倒數落起來。”我佯裝生氣,扭頭,仰臉,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甄兒,你知道姐姐也很為難的,今晚相國大人大概會過來,這指定是沖你來的,你若不出閣.......”

“我不去,”芷芮的話還未說完就被我打斷,“好姐姐,你就讓甄兒再偷偷懶嘛,明天一定出去。”緩了緩語氣,我又使出殺手鐧——撒嬌。

正和芷芮在房內討價還價,如煙匆匆進來。

“芮姐,不好了。堂前的客人鬧起來了,有人動手打了鶯歌,眾人都吵著要見甄娘子。”

“你看看吧。”芷芮擺擺手表示無可奈何地看著我。

我執拗的扭過頭,不去看她,這個時候若是答應出去也太沒面子了。

“對了,旨相也到了,他......”如煙匆匆補充了一句。

“你說的相國姓旨?”打斷如煙的話,我起身欲出。

芷芮狐疑的看著我,滿是不解。

“我說你們甄娘子派頭不小啊,這外面都翻了天了,還在這有說有笑,看看鶯歌都哭成什麽樣了。”我還未及出去,一男子便攜鶯歌一同進來,一手搭在鶯歌肩上,一手輕輕撫摸著那梨花帶雨的的臉頰,暧mei至極。

一襲青衣一瞧便知是上好的絲綢制成,唇紅齒白,眼神清澈飄渺,墨色的青絲部分成髻,部分輕散著,放dàng不羈,眼神飄到何處風流就送至何處。單看如煙側目偷看垂涎三尺,鶯歌緊偎懷中嬌羞更勝往日的模樣便知分曉。

只是美則美矣。看得我心生生的疼痛起來,好像千年裏無數次被忘川河水侵蝕。

是他。我記得他。旨淵。

那容顏曾無數次出現在我的夢中,百轉千回。想了千年,念了千年,也疼了千年。

“相國大人莫生氣,甄兒她初來乍到不懂規矩......”芷芮忙上前替我說辭。

“出去。”他松開攬著鶯歌的手,順勢把她推向芷芮那處,不怒不慍,甚至眼神都有些調侃,卻震得整個屋內一片啞然。

芷芮看了看我,擺手示意如煙和鶯歌出去,輕輕帶上門。

整個房內只餘一抹淡青色在渾然的紅色裏閃爍。

我沒有移動,也無法出聲。

此刻這個身體好像不是我的,完全不受控制。

等了千年,也盼了千年,完全沒想到會以這種方式重逢,多少讓我有些措手不及。

那眸、那發,那容顏,讓我心底的渴望呼之欲出。我知道旨淵不如我,他沒有前世的記憶,可還是幻想著他能稍微顯示一點對我的熟悉,一丁點足矣。

神游太虛時,那人已行至我身後,輕輕環住我的腰。

臉頰貼著我的面紗摩挲,吐氣如蘭。

“聽聞姑娘來燈火闌珊處時日不多,便造成萬人空巷,爭相膜拜的現象,到底有何不同,在下實在是好奇得很啊。”聲音慢條斯理,貼著耳垂緩緩傳來,我本來就懸空的一顆心更加找不到落腳點,完全淩亂。

我從他的懷中掙脫開來,即刻轉身,與他拉開一定的距離,如果不是這房裏到處都是紅色,一定可以看到面紗下我早已面色緋紅。

“相國大人今日前來,到底是何用意?”

他薄唇輕啟,似笑非笑,朝我走進。

“男人進青樓你說是何用意?”

一把把我拉至懷中,低頭埋入我頸間。

“姑娘好香。”

言語輕浮,那一刻我突然覺得有些陌生,除了那張臉,我記不起還有哪裏能夠讓我承認他就是我的旨淵。

旨淵飄逸俊朗卻天真無邪,明眸皓齒,幽默正直。

會采一束櫻花輕輕別在我的發間,會從背後輕輕遮住我的眼睛,會在並肩走著時試探性的牽我的手,會因我的調侃而尷尬不已,會輕輕刮我鼻子叫我傻瓜。

但不會如此,穿梭在燈紅酒濃裏,尋花問柳,放dàng輕浮。

回憶這些的間隙,他已在我的頸間輕啄了幾下,恍惚間將我打橫抱起,大步向床榻走去。

幾滴眼淚順著眼角流下,沾濕了面紗。

些許傷心,我卻找不到任何理由將他推開,只因那張臉,那張無數次入夢,流戀千年的臉。

他輕輕將我放至床上,欺身而至。

我閉上眼,摘下我的面紗也好,就把我當做普通青樓女子也罷,都隨他。

修長的手指已經捏住面紗的一角,只需輕輕一扯,我的容顏就將展露無疑,再美好的傾城絕色對他也都是陌生的吧?

正欲迎接將要到來的可怕的一切,突然想起了急促的敲門聲。

“相國大人,聖上急召,請速速進宮。”

他眉頭微蹙,放下還未掀起的面紗,起身整理了著裝。

“擇日,我還會再來。”

揣摩不出這句話的情緒,是意猶未盡還是?

我起身,整理了一下僥幸沒被掀起的面紗,走到西窗前。

已是夜晚,皎月如勾。

我看見那一襲青衣騎了白馬匆匆而去,突然有幾分失落。

若是,今日得見我容顏會不會也如這般,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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