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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關(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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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關 (38)

他扭開了頭,等心情平靜了點又道:“那婆子勸七娘跟她回去,七娘拉著我就不松手。那婆子就說,知道方岑兩家的交情,請我得閑去侍郎府一趟。她們先帶了七娘回去。她們來拉她,被七娘掙脫了跑了出去。”

他看了眼岑三娘道:“你來的這麽湊巧,該不會是進來前先瞧到七娘進來就躲起來了吧?”

岑三娘苦笑道:“我還能怎樣?上回她來國公府就纏著我討你的地址。我哪裏能讓她知道咱們在合作做生意來著。”

“後面的你都看到了。”方銘沒好氣的說道。

“七娘說堂祖母給她定了門親事,她不滿意。是偷跑來長安的。”岑三娘生怕方銘不知道。

“我知道,她一進來看到我就開始哭,說她不願意。”方銘長長的嘆了口氣,站起身來,“三娘,我這就去侍郎府。這事不說清楚,我還真有麻煩了。”

岑三娘起身笑道:“你不是沒成親麽?七娘對你一往情深,兩家又知根知底來著,你就順水推舟從了吧。”

方銘斜斜的睨著她,哼了聲:“我家兄弟多,我爹都不著急,你操哪門子心!走吧!”

兩人在門口分了手,岑三娘叮囑方銘,如果需要她幫忙,就遞信給阿富。

方銘應了。

岑三娘上了馬車回府,心想特意走一趟,結果和方銘一件事都沒說成。下次出府不知道是哪天了。

回了府,先去了正氣堂給老夫人說了聲。又去瞧了瞧張氏。等回了院子,都未時未牌了。她正想歇會,黑七又來了。

岑三娘強打精神出去。

黑七這回沒有替她趕走身邊的丫頭了,只簡短的告訴她:“少夫人和二姑娘明天去隨園賞牡丹,黑七來駕車。”

隨園賞牡丹?隨園是什麽地方啊?岑三娘沒聽過說。

黑七連半句解釋都沒有,掉頭就走了。

氣得岑三娘又捏起了拳頭。

“少夫人,明天帶著奴婢去開開眼吧!”阿秋和夏初滿臉喜色。

岑三娘詫異的看了她倆一眼,心想,難道是長安城人人都知道的著名景點?她不好意思說自己不知道,慢條斯理的套兩人的話:“有那麽好看嗎?你倆口水都流出來了!”

“哎呀,少夫人,這可是長安城最負盛名的牡丹會!”阿秋快言快語的說道。

穩重的夏初也心動不己:“全長安城的名貴牡丹都會擡了去。還會選出魁首和花後。哪家府上的牡丹被點了魁,封了後,身價當場就能看漲數倍,主家還會被請至上席。想想多風光啊!記得兩年前大夫人去後回來說,有盆魏紫被點了魁首,原只值一千兩銀的,賣到了四千兩銀子!”

阿秋接著說道:“是啊,年年此時,百兩銀子都買不到一張隨園主人的請柬呢。那隨園主人的請柬只發給他的知己好友和擁有名品牡丹的人。否則,哪怕你是王爺,沒有請柬都入不得園子。”

“隨園主人?”岑三娘心想,該不會是鄒家那個醜大郎吧?

真會做生意,一招限量請柬和看似清高的只認花不認人,就把牡丹會炒熱了。

她心裏奇怪著,黑七上哪兒搞的請柬啊?從公主府挖來的那盆玉樓點翠不是被杜總管送到花農家裏寄賣了麽?

正想著杜總管就來了。進門就驚喜的告訴岑三娘:“少夫人大喜!”

“那盆玉樓點翠入了隨園主人的法眼,給了咱們家一張請柬是吧?”岑三娘眨了眨眼問道。

杜惜福嘴巴張得老大:“您怎麽知道?”

岑三娘笑得神秘莫測:“我反正就是知道。”

杜惜福來不及去想岑三娘的消息來源,一口氣把憋著的驚喜說了出來:“……原先寄放在那花農家,放出風去,喊價一千二百兩。今兒了一早,隨園主人聽到了消息去瞧了,問那花農可願帶著花參加隨園牡丹會。那花農就告訴他這是人家寄賣的,得問過主家的意思,就匆匆來問我。爭不上魁首花後,咱們家這盆玉樓點翠枝大葉茂,花開十幾要,朵朵碗口般大小,也極為難得。放在牡丹會上競拍,肯定比寄賣的價錢高。我當即就允了。”

他從袖裏拿出那張請柬。

岑三娘接過來看了。請柬是素白的綢底粘在硬紙上做的,上面畫著一枝水墨牡丹,寫意**。打開一瞧,裏面極簡單的寫著:茲請貴主人赴隨園牡丹會。有年月日落款和一枚隨園主人的隨形印章。

“少夫人,這請柬的封面都是請崇文院的才子們畫的。說不定將來哪一位位極人臣或出了名,都值好些錢。”杜惜福又提醒道。

合著就她一個人是土鱉啊!岑三娘合上請柬道:“那盆花擡回來了?”

“擡回來了,給了那個花農五兩銀子,明天雇了他照顧。連人帶花都安置在前院的廂房裏,修剪一番,明天就使車先擡了去。”杜惜福仍沈浸在興奮中。

“杜總管想的周到。”岑三娘讚了他一聲,道,“明日我和二姑娘同去,黑七給我們趕車,你再安排一輛車讓丫頭們坐。隨行的侍衛都換了新衣裳去。”

“我這就去安排。”杜惜福興沖沖的去了。

阿秋夏初聽到岑三娘叫馬車給她們坐,興奮的笑了起來。

“好吧,今天午覺也不睡了。去把那天剩下的料子拿來,做幾朵頭花,你們明日好插戴。”岑三娘笑道。

開戰

第二天,花農與另兩名侍衛一大早就趕了車將牡丹送去了隨園。

吃過早飯,岑三娘和杜燕婉收拾停當,稟了杜老夫人出了府。

杜燕婉穿了件淺紫色的翻領胡服,腳上一雙黑色的翹頭布靴。頭上戴著頂胡帽。

胡帽的式樣是渾脫氈帽形,帽頂略尖,帽身織著花紋。一顆顆米粒大小的紅藍寶石鑲嵌在上面。這種寶石碎料不太值錢,但鑲在起做為裝飾卻極為美麗。

她的個子本來高挑,這身衣裳和整個的氣質極為相襯。那帽沿露出的鬢旁又插了朵酒盅大小的黃色的玫瑰。這花是岑三娘昨天做了送來的,酒盅大小,含苞欲放。別在鬢旁,別有一番嬌俏滋味。

岑三娘心知肚明是去相看的,昨晚問過杜燕婉怎麽穿著,就打消了穿胡服的主意。選了件淺色衫子,挽了披帛。梳了螺髻,髻旁只插了數枚金制的花形鈿子,髻後系著一串銀鏈子串粉色珍珠瓔絡。腰帶系出盈盈可握的纖腰。刻意不去搶杜燕婉的風頭。

和杜燕婉站在一起,一個英姿颯爽,一個嬌小秀美。

黑七看了她倆一眼,嘴角不經意的翹了翹,拿了小凳子讓兩人上了馬車,自坐了車轅趕車。

阿秋夏初和杜燕婉的丫頭朵兒都梳了雙丫髻,穿了粉色窄袖襦系著大紅高腰長裙。三人丫髻上都繞著手指頭大小的一串粉色的茉莉。坐了後面一輛車。

府裏出動了六名侍衛,個個身著新制的黑底紅襟箭袖武士服,騎在馬上昂首挺胸頗為神氣。

通善坊靠近啟夏門,有曲江經過。離皇城遠了,通善坊居住的人口相對較少。曲江從坊裏經過,兩岸綠樹成蔭,風景秀麗,沿江兩岸修得不少別苑。

隨園是這眾多別苑中的一座。平時並不接待客人,只在每年牡丹花開時季舉辦一次牡丹會時,才開門迎賓。

黑七路上慢悠悠的說給車裏兩人聽。然後提了一句:“隨園主人向來神秘,每年開牡丹會,卻從不出席。不過,鄒家大郎連續兩年都出重金在牡丹會上買過牡丹。今年估計不會缺席。”

杜燕婉臉紅成一片,裝著沒聽見。

岑三娘則撇嘴想,什麽人養牡丹,能把牡丹名品炒成天價?當然是達官貴人有錢人。牡丹會是結識這些人最好的機會。說不定這個隨園主人就是鄒家大郎,只不過他是商人,被人知道了身份,找他索要請柬,他就不方便扮清高不給了。

不過,她不得不讚黑七這主意,比自己和杜燕婉逛街偶遇的主意強上百倍。

她低聲對杜燕婉道:“來的人多,多瞅瞅,別一棵歪脖子樹上吊死了。”

杜燕婉聽她說鄒家大郎是歪脖子樹,悶笑著直點頭。

杜府一行人到了隨園。下了車後,黑七不知從何處抽了把劍提在了手裏,站在了岑三娘和杜燕婉身邊。

岑三娘這才註意到黑七換了衣裳,長衫上尤有折痕,看得出是才從衣箱裏拿出來的。頭髻束了頭巾,氣質一變,和坐在院子裏編竹簍的那人不太一樣了。

黑七掃了眼她們身後的三婢,輕視的翹了翹嘴,伸手道:“請柬。”

岑三娘交給他。黑七上前遞了。一行人就被迎了進去。

一名相貌秀美的婢女充當了知客,見岑三娘她們進了門,就上前行禮道:“河邊設有帷賬,擺有宴席。東園擺放著各府送來的名品牡丹,各位可隨意觀賞。西園是競拍會,已經開始了,若有興趣,不妨前去一觀。若走的累了,可去河邊休息。”

給眾人指明各處方向,施了一禮,請她們自便。

既然來了,肯定先去看花。就去了東園。

園裏引了曲江水進來,蜿蜒成渠。渠旁就擺著一張張矮幾,放著各式牡丹。每張幾相隔兩三丈遠,倒也不怕被相互比了去。每張幾都則站著名小廝或婢女。一旦有人上前觀賞,就微笑著介紹。

正當春日,放眼一望,滿園春色。

岑三娘一行人慢吞吞的走著,三婢卻一心想去瞧自家府上那盆玉樓點翠,伸長著脖子四下找尋。

園子裏人已不少,時不時就能看到一盆牡丹前聚著幾人,或討論花形,或爭論好壞。

這時,聽到前方一人高喊了聲:“十八學士!居然能見到十八學士!”

這一聲嗓門傳得遠,吸引著眾人圍了過去。

岑三娘心想,十八學士不是茶花裏的名品麽?說是一棵茶花上開出十八朵花,大小不同,色彩各異。牡丹也有十八學士?也有些好奇,就拉著杜燕婉去看。

那盆十八學士被擺在一方案幾上,花枝粗壯如矮樹。綠葉如團,襯著十來朵牡丹,遠遠瞧著,果然每花各有不同。

“怎麽可能會有十八學士?”有人吃驚。

也有人立時反駁:“先生有所不知吧?選以山中野山粗壯凡品牡丹,每枝分別以插嫁接駁法移載,有成活三色的,稱為三元及弟。有成活五色的,稱為五福臨門,個中**就是十八學士。能成活一盆,不知費了多少年工夫。”

此言一出,懂的紛紛點頭,不懂的也讚嘆不己。

可還是有人不信,湊過去細看。

人人都想看仔細,就這麽一擠,岑三娘差點被擠進水渠裏。她落腳不穩,伸手亂抓,抓到了一柄劍。穩住身體轉身一看,可不正是黑七用劍攔住了她。

“謝謝。”岑三娘說了聲。

黑七沒有說話,那眼神分明在說,知道某家為什麽要跟著來了吧?兩個婢女在身邊屁用都沒。

岑三娘馬上決定不感謝他了。正懶得去湊這個熱鬧,帶著二婢想叫上杜燕婉換個地方。聽到黑七低聲說道:“你瞧!”

瞧什麽?岑三娘左右找尋著要瞧的目標,手下意識的捂住了嘴。

只見杜燕婉抄著手,對面一男子也抄著手,仿佛鬥雞的相互瞪著。

“燕婉!”岑三娘急的叫了聲,擡腳就要過去。

胳膊一緊,黑七把她拉了回來:“少夫人別忘了此行的目的。”

此行目的有二,一相看鄒家大郎,二高價賣掉那盆玉樓點翠。岑三娘怎麽可能忘。

她楞了楞反應過來,背對著自己和燕婉擺出副鬥雞架式的男人是鄒雄傑?

這麽一想,她倒不急著過去了。慢慢打量著鄒雄傑的背景。他穿了件綠色的紗袍,個子倒不矮。極瘦。岑三娘能看到衣領支出來那截細長的脖子。頭上系了頭巾,不過還好,不是綠的。

兩人什麽時候對上眼的?難道是自己註意那株異品牡丹的時候?

就在這時,不知兩人說了什麽,杜燕婉臉一紅,一腳就踹了過去。

那角度……踹紮實了當心斷子絕孫哪。岑三娘的手移到眼睛處擋了擋,手指分開繼續看戲。

鄒雄傑反應還快,直接往後退了一大步。沒踢著。

杜燕婉要走,鄒雄傑又橫跨出一步攔住了她,說了幾句話,杜燕婉繞開她帶著朵兒就過來了。

“他說,只要你中意的牡丹,某願費千金購之相贈。”黑七悠悠的在岑三娘耳邊說道。

“啥?他不是出了名的老摳兒麽?你會讀唇語?”岑三娘驚奇的問道。

“嫂嫂。咱們去河邊坐會兒可好?這裏人太多。”杜燕婉臉上紅暈未消,也沒有半點笑容,說不清楚是高興還是憤怒。

岑三娘心想,正好滿足我的好奇心啊。挽了杜燕婉的胳膊朝園門走去。

才走到門口,湧進來一大群人。個個衣飾華麗,神態倨傲。當先兩人正是韋氏姐妹,身後還站著四五個年輕公子。

“喲,杜燕婉,你怎麽混進來的?”韋小青上下一打量杜燕婉,口氣泛了酸。

她個子比燕婉矮一點,也穿了胡服。頭上沒戴帽子,挽了個靈蛇髻。她本來比杜燕婉長得嬌艷美貌,卻失了杜燕婉這身英氣。一見杜燕婉,覺得她這身打扮再舒服不過,再加上鬢旁插朵鮮艷的玫瑰,英氣中不失嬌柔。韋小青就覺得自己不倫不類,輸了一截。

對韋小青,杜燕婉從來不知道讓字怎麽寫。從前只是爭鬥著玩的兩個人,因為崔家的婚事,反目結了仇。

“當然是有名品在手,拿著請柬被迎進來的。”杜燕婉淡淡回道。她太了解韋小青,話裏沒有刺,手卻扶了扶鬢旁那朵玫瑰。

韋小青也看到了岑三娘,恨上加恨,口不擇言:“杜家有名品嗎?杜家的花園子鎖了十幾年長的全是野草吧!”

韋家的婢女和隨行的幾名男子附和的笑了起來。

岑三娘不鹹不淡的說道:“對啊,杜家的花園鎖了十幾年,隨便撥出一棵來都是名品牡丹。怪不得有人還沒嫁進杜家,就想著要占國公府的院子,挨著花園住了。”

韋小婉的臉驀然變了色。

二房三公子年輕有為,父母都看好他的前程。杜家也是大戶。二房家底並不薄。只不過二老太爺尚在,子孫們不好分家,蜷在老宅裏手腳都伸不開。

結這門親事,韋家只提了一個要求。杜家沒有房子,就讓小兩口住韋小婉陪嫁的宅子。放話杜家提供的新房連韋小婉的嫁妝都擱不完。

這時候夫家提供房子,內部的家具等物都由女方去定制。

杜家當然舍不得韋小婉賠送的嫁妝少了,就打了包票說借國公府閑置的院子。岑小婉知道這件事。但被岑三娘說出來,就紫漲著臉皮難堪了。

“姐姐,有的人家明明沒了爵位,卻還硬撐著場面。真真好笑之極。隨便拔棵草都是名品牡丹?我看哪,全府上下也就那麽一株長野了的吧!”韋小青扶著韋小婉,譏道。

岑三娘拉著杜燕婉就走,邊走邊笑:“韋家既然覺得自家牡丹比我們家的好,有本事點個魁首來瞧瞧啊。”

韋小青一蹦三丈高:“我家的牡丹點不中魁首,崔家的十八品學士肯定中魁!怎麽著也比杜家送來的野草強。”

十八學士是崔家的?岑三娘暗叫一聲壞了,嘴裏不服輸:“喲,還沒嫁過去就護上了啊,果然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真真賢惠!”

暗暗譏諷韋家去攀附崔家。

韋小青氣得直嚷:“偏偏有人想嫁卻沒人肯娶!你家若拿得出十八學士,我韋小青從此見著你杜燕婉就繞道走!”

杜燕婉掙脫岑三娘的手,冷笑:“你說誰想嫁,誰不肯娶?別以為大庭廣眾之下我不敢揍你!”

要打架?誰怕誰?

韋小青捋衣袖準備開戰。

偽君子

“崔仲冬!父親叮囑你在家溫習書木,準備明經試,你又到處閑逛,想挨家法板子了?”一個聲音帶著隱隱的怒氣橫空插了進來。

站在韋小青身後的崔三公子失聲驚呼:“大哥!你怎麽來了?”

崔家兩兄弟對話一出,韋小青哼了聲,抄著手望著杜燕婉笑得意味深長。

杜燕婉臉色一白,緊抿著嘴唇,不服輸似的瞪向聲音出現的地方。

月洞門處站著個二十出頭的年輕男子。他穿著件雨過天青色的寬袖長衫,腰間隨意系著根帶穗的明藍色絲絳。衣飾簡單,卻讓人覺得分外的優雅從容。等走的近了,細看他的容貌,宛如春雨洗刷後的竹林,清新之氣撲面而來。

“崔家大郎崔孟冬,乳名玉倌。”黑七在岑三娘耳邊低低說道。

岑三娘一驚,下意識的看向杜燕婉。見她倔強的挺直背站著,滿臉傲色,可手卻緊緊握在了一起。她心中暗嘆,上前一步,側身攔在了燕婉身前。

崔孟冬走過來,掃了眼韋家姐妹和自己的弟弟,舉手一揖:“家中兄弟年少不懂事,在下向杜夫人賠個不是了。”

一句話把韋家姐妹摘了出去,半字不提韋小青和杜燕婉的口角之爭。

這長相,這風度……岑三娘心裏長嘆一口氣。如要要排個名次,崔氏是頂級,京兆韋氏杜氏最多只能算是一流。清河崔氏縱然沒有出皇後,名門大族的嫡系子弟也亦不凡。

伸手不打笑臉人,對方既然把韋小婉挑起的事攬了過去,護短之意顯而意見。但卻讓人挑不出錯來,只會讚崔家大郎風度翩翩,有長兄風範。

“小孩子嘛,少年氣盛,不值一提。崔公子客氣了。再會。”對方給了臺階,岑三娘也沒有大鬧一場叫人白看笑話的打算,順嘴揭過。

聽她把在場的姑娘公子們稱為小孩子,她自己還沒滿十六歲呢。黑七嘴角抽了抽,翻了個白眼。

崔孟冬露出了淺淺笑容,仿佛清幽的樹林中透進的一道陽光:“杜夫人教訓的是。三郎,速速向杜夫人賠禮,回家溫習書去。”

崔仲冬滿臉不情願,朝岑三娘拱了拱手,戀戀不舍的看了看韋小青,低聲說了句:“改日我再陪你。”

他叫了聲:“大哥,我回家去了。”帶著自己的伴當去了。

韋小青眼珠一轉,甜甜的沖崔孟冬笑:“大哥,杜夫人不信你送來的那盆十八學士能點魁首呢。我真好奇,杜家送了盆什麽牡丹來。”

擺明了要纏著崔孟冬,扯住杜家一行人不讓走。

只要崔孟冬在場,杜燕婉也在場。崔杜兩家就免不了尷尬和沖空。

狗血劇情總少不了一根攪屎棍!岑三娘暗罵。這種情形下,吃虧的都是女方。她正想隨便客氣兩句就離開。

沒想到杜燕婉冷笑一聲道:“可惜並非生來就花開十八朵,朵朵各異。生拼硬湊的十八學士在我眼裏,不過是偽君子罷了!”

兩撥人堵在院子門口,進出的人好奇心切,不知不覺都停下來瞧熱鬧。聽到杜燕婉這句話,當即就有嫉妒羨慕崔家那盆十八學士的人撲哧笑出了聲來。

崔孟冬再好的脾氣也笑不出來了。

岑三娘沒來得攔住,心裏哀嘆,這話跟直接罵崔家是偽君子有什麽區別?她皺眉斥了燕婉一句:“燕婉,心裏清楚就行了,說話總這麽直接,豈不是得罪人?”

你這樣一說,不是擺明支持二姑娘說的對,更得罪人家了?黑七滿頭黑線,咳了兩聲道:“少夫人,你身子骨不好,趕緊去河邊歇歇吧。少爺吩咐過,你站久了容易頭暈。”

岑三娘趁機下臺,盈盈一福:“小姑年幼不懂事,多有冒犯,還請崔公子見諒。咱們走吧。”

將崔孟冬先前賠禮時說的話原樣不動的還了回去。

她說完把手搭在杜燕婉胳膊上,一副嬌弱不堪的樣子,輕輕捏了把,示意她占了便宜趕緊走。

杜燕婉忍著氣,高傲的看了崔孟冬一眼,不情願的道:“嫂嫂,我扶你。”

一行人眼瞅著出了月洞門,岑三娘松了口氣。

“杜姑娘請留步!”崔孟冬眼裏飄過一絲陰霾,喊了聲。

杜燕婉回過頭,脫口而出:“怎麽,聽著我說你的十八學士是偽君子不痛快了?”

我的小姑奶奶誒!岑三娘又氣又急。

崔孟冬大概很少被人直接這麽不客氣的拿話打臉,強忍著怒意,淡淡說道:“在下是想說,你我幼時崔杜兩家長輩許過親事,過些日子,在下便央媒人登門提親。”

平地一聲雷!這消息炸得周圍看熱鬧的人交頭接耳議論起來。

杜燕婉氣得渾身發抖,韋小青則看怪物似的望著崔孟冬。

想起過往,杜燕婉手裏真帶了馬鞭,沒準兒一鞭子就抽了過去。她渾身顫抖著,用力甩開了岑三娘的手。

“崔公子慎言!”岑三娘暗叫一聲不好,板起臉大聲斥道,“我公爹已過世多年,我婆婆也從不知曉崔杜兩家有過婚約。枉你身為世家嫡孫,將來要執掌宗室,難不成憑你一句話,就要毀了我家姑娘的清譽?豈有此理!”

娃娃親是訂過的,口頭訂過的。岑三娘當然知道崔家拿不出憑證。

崔孟冬一時無語,心頭連連冷笑,若他放了杜家一行人離開,這聲偽君子傳了出去,崔家大失顏面,皇後娘娘臉上也沒了光彩。他不找回來場子來,就枉為崔家嫡孫。

“杜夫人新婚不久,自是不知個中內情。待到崔家媒人登門提親時,杜老夫人自有決斷!”崔孟冬淡淡說道。

言下之意是你岑三娘才過門,不知道很正常。他頗為自信,杜家難以拒絕家裏出了個皇後,又是百年大族的崔家。

想你杜燕婉罵崔家是偽君子,回頭你卻要嫁進崔家來。世人笑話的,只有杜家。成為宗婦又如何?這世道終究還是男人說了算。

崔孟冬心裏只轉了幾個彎,就想明白了這個道理。

岑三娘一笑:“崔公子說的是。婚姻大事,自有長輩們作主。哪能由得了你隨心所欲!”

她握緊了杜燕婉的手,朝黑七使了個眼色,拉了她就走。

黑七此時甚是聽話,抱著劍板著臉斷了後路。

崔孟冬只是笑了笑,轉身欣賞起就近擺著的一株牡丹來。

韋小青腦子有點糊塗,輕聲問韋小婉:“姐,崔大哥真要向杜家提親?”

韋小婉看了一眼道:“別摻合,看戲就成。”

這邊岑三娘拉著杜燕婉走得遠了,這才放開她的手,喘了口氣。

杜燕婉埋怨道:“嫂嫂!你硬拉我走幹嘛呀!”

岑三娘無奈:“我不拉著你,你怕是要當眾罵崔家不守信諾,背信棄義。就算崔家上門提親,你也絕不答應!”

杜燕婉高傲的說道:“他們家做的出來,我為何不能罵?”

岑三娘服氣了:“我的姐哎,你沒聽到崔大郎說要央媒人來提親嗎?你罵的話,崔家只用一個當時歲數還小的借口就能敷衍過去。人家還當杜家急著嫁女兒,對崔家提親遲了心懷不滿。到時候崔家來提親了,杜家不答應,就是杜家背信棄義,不守信諾。你豈不是要把罵他家的話都吃回肚裏去?”

“哦!”杜燕婉突然極佩服比自己還小兩歲的小嫂嫂,知她說的有理,可心裏咽不下那口氣,轉過話頭罵崔孟冬,“長得斯文一肚子黑子忒的奸滑!竟然在話裏下套!哼!他家媒人敢上門,我一鞭子給抽出去。”

罵完又有些惶惶然:“嫂嫂,崔家是大族,又有皇後撐腰,萬一求個賜婚,可怎麽辦?”

岑三娘算是明白了。杜燕婉也就是個外強中幹。

崔孟冬敢當眾提出這件事,崔家就一定會請了大媒來。崔氏還端坐在皇後寶座上,過幾日自己進宮謝恩,皇後提出兩家訂親的事,她難不成指責皇後也在撒謊?

岑三娘愁死了。

黑七在旁插了句嘴:“回府後,我再跑一趟北宮門見見少爺。”

也許憑著杜燕綏在皇帝和武昭儀前的受寵,也許不會怕了皇後。岑三娘心頭微定。兵來將擋,水來土淹。走一步看一步吧。

“嫂嫂,咱們回府吧。”杜燕婉沒了興致。

“不成。咱們現在走不得。匆匆走了,別人還當咱們著急回家商量親事呢。”岑三娘冷笑。

杜燕婉低下了頭:“怨我按耐不住性子,惹出禍事來了。”

岑三娘安慰她道:“人活一世,總是忍耐著,又有什麽意思。咦,這隨園主人安排倒是周到,你瞧河邊景致倒也舒服,咱們過去歇歇。”

三婢聽了就前去尋了個空帳蓬,有接待的婢女上前問了喜好,不多時就安排了菜肴送了過來。

曲江水蜿蜒淌過,水波清澈。帳中設有榻與靠枕,三面放下了帷帳,只餘一面對江。小小的半封閉空間隔開了人流,頓時覺得時光遲緩,閑適無比。

吃著美食,望著美景,漸漸的,竟將先前的不愉快拋到了腦後。杜燕婉也恢覆了活潑的性子。

“請問,帳中可是杜國公府杜少夫人?”帳外來了兩婢,盈盈施了禮,禮貌的問道。

阿秋迎了上去,還禮道:“正是我家少夫人。姐姐可有事?”

一婢笑道:“但凡參與牡丹會競拍的貴人,我家主人感念對牡丹會的支持,特遣小婢贈禮以示謝意。”

另一婢便將手裏提著的食盒交給了阿秋。

“有勞姐姐了。”阿秋見只是個食盒,又是隨園主人的謝意,便收了。

拎進去稟了岑三娘,揭了蓋子,裏面是一盤鋪在冰上的魚膾,一樽葡萄酒。謝意恰到好處。

岑三娘點了點頭:“轉告貴主人,多謝。”

兩婢又道:“競拍會未時開始,夫人歇足午覺如有興致,可移步西園。”

岑三娘突然問道:“那盆十八學士可有參與競拍?”

“十八學士未參與競拍。看來魁首非它莫屬。另一盆姚黃大有封花後的成算,會參與競拍。晚宴設在臨江樓。夫人若興致不減,可留下一觀。”二婢說完,施了禮離開。

競拍

二婢走後,杜燕婉有些興奮:“嫂子,你說隨園主人對咱們家那盆牡丹頗為讚賞,會不會賣個極高的價錢?”

“肯定比咱們家先前想賣一千二兩高。”岑三娘可以肯定。

杜燕婉眉開眼笑:“不知道會被誰家高價買去。”

岑三娘端起一杯葡萄酒看了看,飲了口,頗有些詫異這酒的品質。

今世自從太宗皇帝愛酒,親自釀酒,朝廷上下愛酒成風。酒已經融進了大唐文化。胡姬美酒是生活的一部份。

市面一樽好酒值萬錢。十兩銀子及得上杜燕綏的月俸了。貴人們一瓶好酒,窮人們一年的生活費哪。

前世她雖說不是酒鬼,葡萄酒也喝過不少。她默默的想,這樽酒的價值恐怕不止萬錢。恐怕隨園主人也不是每一個參加競拍的都會送出這種品質的酒。越發猜疑起隨園主人的身份來。

她只倒了兩杯出來,淺嘗便罷,吩咐夏初將剩下的酒送給黑七。

看杜燕婉對牡丹競拍感興趣,岑三娘不禁好笑:“你是想賣個好價錢,能堵了韋小青的嘴吧?”

杜燕婉被她揭穿也不惱:“是啊,最好韋家也擡了牡丹來競賣,然後沒咱們家的值錢!我就開心了。”

“燕婉,不是我擡著嫂嫂的身份說你。”岑三娘懶洋洋的說道:“競賣會上,你只能看,只能聽,誰撩撥你都別發怒。賣完咱們就回府,晚宴就不必去給十八學士湊趣了。”

杜燕婉聽得滿頭霧水:“難不成崔家韋家在競賣會上還要找茬?”

岑三娘哈哈一笑,戲謔道:“我猜啊,崔家和韋家忍不了那口氣,沒準兒要在咱們家的牡丹上做文章。不過,不是有人願意出千金買你心儀的牡丹贈你麽?韋氏姐妹動用不了那麽多銀兩,崔家吧,估計財力上也非對手,有好戲看嘍!”

杜燕婉聽明白她說的是鄒家大郎,忍不住氣道:“那鄒家大郎也不是個好東西!”

“哦,說來聽聽,方才我好像瞧著你想踹他?”岑三娘湊過臉,仔細的看杜燕婉。

“嫂嫂!”杜燕婉嗔了她一句。她心裏漸漸把岑三娘當成閨蜜一般,遲疑了下小聲說道,“咱們去看那偽君子時,他湊過來打招呼,說他是鄒家大郎。問我是不是喜歡那花,說如果我喜歡,願買下送我。平白無幫的,我怎能受人重禮。他又問我是否同意親事,這叫我如何作答?想走吧,他偏攔著道不讓,我就踹了他一腳……沒踹著。他說只要我同意嫁她,他會對我好。”

說到最後,杜燕婉已滿臉紅暈,聲如蚊蚋。

岑三娘關心的不是這些:“他長得啥樣兒?我沒瞧清楚。和畫像上一樣嗎?很醜還是勉強看得?”

“嫂嫂!”杜燕婉轉過背不理她了。

岑三娘心裏像被貓爪子撓著似的,捉著杜燕婉的胳膊搖:“說說嘛說說嘛。”

杜燕婉被她求得心煩意亂,半晌才低低說道:“也沒那麽醜,極瘦……”

見岑三娘眼睛眨呀眨,杜燕婉臉上火燒似的,站起身道:“嫂嫂,已經未時一刻了,你要不要去西園看競拍的?”

岑三娘懂了,至少在杜燕婉眼裏,她不覺得鄒家大郎相貌醜的難以見人。她站起身道:“走吧!”

進了西園,空地上零散的擺著案幾墊子。兩人尋了個角落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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