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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夏收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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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夏收之時

神神秘秘的,溫婉到底沒再打開,連同手絹一起塞進了口袋裏面。

問陸東臨要了鉛筆畫了線,藏青色的滌卡布裁了褲子,那塊天青色的的確良,她比劃了一下,裁一件襯衫的料還有剩餘,她暫時還想不到要拿來幹什麽。

染暈了的那塊地方剛好可以放在胸口,然後弄個口袋上去。

到了晚上回去睡覺的時候溫婉才想起來陸東平給自己的東西,脫了衣裳鉆被窩裏面攤開手絹看了一眼,手絹裏面包的都是票,糖票,副食票,還有布票,好幾張布票,兩市尺,伍市尺,拾市尺的。零零總總加起來,別說做一套衣裳了,就是再弄一床被子,被裏被面都換了都夠了。

攢了這麽多布票,床上的被子還爛成那樣,什麽情況啊?沒錢嗎?這給自己這是什麽意思,這東西不應該給他娘嗎?

何況,不只是票啊,還有錢,她數了一下,五十多,不少了,都是零錢,私房錢吶!

溫婉原封不動的收了起來,第二天放學回來,找了時間揪著陸東平在屋裏嘀咕,將手絹給他:“你給我這些東西幹嘛?”

陸東平道:“給你做衣裳啊!回頭你要看見喜歡的布就買下來,得有錢有票才行。”

“不是,你哪來這麽多布票啊?你娘知道不知道啊?你給了我,她知道了怎麽辦?”

“你不說我不說她怎麽會知道?該給她的我都給了,這是我自個兒攢的,我給你那就是你的了,她知道了那也是你的。”

溫婉覺得有點燙手,塞他懷裏:“我不要!”

陸東平又給她塞回去:“怎麽就不要了,你給我做衣裳我都要,我給你布票你怎麽不要?我們不是在處對象嗎?我給你點東西不為過吧?”這些票有他之前攢的,還有最近幾個月他跟人換的,公社補貼的那些他自然是給了他娘,這些他肯定是得自己留下的。他娘那個人他是清楚的節儉習慣了,再多的東西到她手裏也舍不得用,扣扣搜搜成自然了。

好在,給家裏的和他自己留的從早年就是分開的,他也不是那種很聽爹娘話的人。

嗯,這種美德是要繼續發揚的,畢竟以後他的就是小丫頭的了。

溫婉撅嘴抗議的看著他,陸東平低頭就湊過去。

反應過來的溫婉不等他碰到折身就跑了出去。

布票和錢到底是先收下了。

就覺得,嗯,腰包鼓鼓的。

在和一群孩子打成一片之後,溫婉在小學當代課老師的事情就在生產隊徹底的傳開了。

知青點的幾個知青算是生產隊上最後一批知道的人,鄧紅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著一起在麥地邊上扯豬草的胡秀娟:“你說,溫婉去學校當代課老師了?那她以後是不是就不用下地幹活了?”

胡秀娟邊忙邊道:“那當然,老師有工資,還有工分補貼,還用上什麽工。”說這話的時候她心裏也是酸的忍不住冒泡泡。都是知青,也都是在當地談對象,她這婚結了,孩子都揣上了也就找了那麽個看倉庫的活,平時該幹什麽還得幹什麽,可人溫婉呢,還在談呢,這就給弄學校去當老師了。

再想想平時,知青點到陸家就那麽幾步路,陸東平早上接晚上送,恨不得揣懷裏走哪帶哪,都是在農村談對象,差別怎麽就那麽大。

鄧紅娟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我記得你是初中畢業的吧,那會兒怎麽沒想著讓你男人找人給你弄學校去,那可比在隊上好,有工資呢!”

鄧紅娟扶著腰桿站起身道:“那會兒壓根沒想起來這回事,不然我傻呢!”她有差不多四個月了,有點顯懷了,出來扯豬草也不是給養豬場交,家裏餵了豬,她得閑出來轉轉,挎個籃子帶點回去,日子比隊上旁的女人不知道好了多少。可人就是貪心,最怕比較,不比差的就比好的,這一比較起來哪哪都難受了。

鄧紅娟輕笑一聲:“這陸東平倒是厲害,不過,想著就是在處對象就給安排這麽穩當,他也不怕人得了好處轉身就把他踢了。”

“不會吧?我聽說準備修房子呢,起了就結婚的。”

鄧紅娟就沒再說話了,她突然覺得,在農村處個對象也沒什麽不好。農村人沒見過世面,老實巴交的好哄,不是沒有好處的。再差,也就胡秀娟這樣,可也比她們這些知青強多了,閑的時候扯點草,忙的時候就坐倉庫裏給人登記個農具,工分照樣拿著,不要太安逸。

溫婉確實挺安逸,當代課老師除了早上起的早,其餘真的沒有任何壓力。一天八節課都是她的,她想怎麽上就怎麽上,除了教語文數學書上的知識,班上孩子表現好的話她還教他們唱歌,給講故事,互相講,聽來的也行,胡編亂造的也行,反正很精彩就是了。

但是說完全不幹活?那是不存在的。

眼下大力抓生產,各處都在配合,學校也不例外。

在地裏面的玉米都出苗之後,麥子也開始收漿了,一天一個樣,五月底六月初,山上向陽的麥地裏麥子就見黃了,一年裏真正的忙季到了。

學校放假半個月,忙假,為的就是搶收搶種。

天才麻麻亮,山工的鑼聲就敲響了,就跟沖鋒打仗的號角聲一樣,容不得人慢一點,沈睡一夜的小山村一下子就蘇醒了。

溫婉洗漱好之後拿了到這裏還沒有用過一回的軍用水壺灌了一水壺的水,糖開水,帶了太陽帽,然後才去倉庫領農具。

這個時候那是真的幹活了,再不像栽洋芋點玉米的時候撂撂種子那麽輕松了。

她領的是鐮刀,要下地割麥子的。

領完鐮刀才五點,天有一點點亮,收麥子的大軍就“浩浩蕩蕩”的朝老鴉嶺上面的麥地走。

女同志手裏拿鐮刀,男同志背背夾,小孩子也在裏面,拿著籃子和口袋跟在後面拾麥穗。

陸東平家是一家子都要山工幹活的,陸明江跟他背麥子,張紅英要割麥子,陸春娥和陸東臨姐弟兩個要跟在大人後面捆麥子。

這段時間活辛苦,可工分也高,割麥子八分工,捆麥子也有六分,兩樣看起來好像都不用什麽力氣,但是,誰幹誰知道。

全隊老老少少加起來,能下地幹活的都下地幹活了,場面就壯觀了。

階梯式的山地,一臺一臺的,從地頭開始打開茬口開始幹,誰快誰慢一眼就能看見。

溫婉她們幾個女知青這回和之前一樣,都岔開在隊員中間。

溫婉還是和張紅英一起,上面是高秀蘭和張蕓,下面則是陸長發家的簡招弟帶著兒媳婦陳秀萍。

陳秀萍和胡秀娟是同一批來陸家咀的知青,兩個人都選擇在當地嫁人,一個進了劉家一個進了陸家,家門不同,這日子過的是天差地別。

胡秀娟懷孕了,都顯懷了,頂多在倉庫一早一晚的呆一陣,其餘時間就是在家裏洗洗衣裳做做飯,陳秀萍卻不行她是要下地的。

那會兒選擇嫁人,是因為她家裏的成分原因,她就想著找一個根正苗紅的貧農嫁了,覺得那樣才安全,挑來選去就挑了隊上的貧困戶陸長貴家老大。

進門兩個月就懷上了,頭一胎生了個閨女,這會兒已經兩歲多了她肚子還不見動靜。簡招弟,光聽聽這個名字就能知道內涵了。本身就是個在重男輕女家庭裏面長大的,那個思想又能好哪去。知識份子又能怎麽樣?知識份子不還是照樣跟了她兒子。成分不好,兒子也生不出來,怎麽可能給她好臉。

陳秀萍整天跟忙的跟陀螺似的,不是在地裏幹活就是在家裏幹活,就這麽兩年,也才二十出頭,磋磨的跟三十好幾似的,又黑又瘦。

她忙,但是她不聾,關於溫婉的事情她聽了一耳朵。聽說她在跟陸家的陸東平談對象,聽說陸東平天天早上去知青點接她晚上又送她,聽說陸東平這半年裏帶她去縣城玩過好幾次了,聽說陸東平為了跟她結婚要修新房還要打家具,聽說陸東平托了關系把她弄進小學裏面當代課老師了——太多太多了。

同樣都是下放的知青,人是天上的雲,她就是地裏面的泥。

再看,簡招弟就嚷嚷上了:“還傻不楞登的在那裏瞅啥?還不趕緊幹活?”

陳秀萍垂眸彎腰,手裏動了起來。

上面的溫婉也瞅了瞅,見張紅英開始動手了,她也趕緊的跟著一起來了。

割麥子看著輕松,其實是一件非常惱火的事情尤其是對於溫婉這樣的新手,要一直彎腰就不說可,麥芒還鋒利的要命,一不註意手上或者臉上就會被劃一道。等太陽一出來,臉上身上一出汗,火辣辣的疼,臉上疼,手上也疼。鮮少拿鐮刀的手到了中午就起了水泡。原本看著還挺快的,然後那個速度漸漸的就慢下來。

熱的不行,難受的不行,原本夏天喜歡帶的太陽帽這會兒帶著感覺捂的氣都喘不過來。她伸手去扯帽子,張紅英忙喊住她:“哎,可不能拿下來,你那臉沒怎麽曬過,這種大太陽,沒帽子肯定得起泡。”

溫婉嘆氣,哭兮兮的:“表嬸,我不行了,手疼!”

手上起泡了,水泡還磨爛了。

張紅英也沒辦法,只能教她:“那你就慢一點,我這邊趕趕就出來了,你不是帶開水了?喝點水站起來喘口氣,然後慢慢割。”疼有什麽辦法,她也不能代替,這日子都是這麽過來的。要是自家的活還好,幹不幹都行,可這是集體的活,大家都眼睜睜的看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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