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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趙國奇事(一)八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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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趙國奇事(一)八更

任西華帝的身份朝四海八荒哪一處搬,皆是萬仙敬仰,梗著脖子候著他老人家的,連帶吃穿住等一切用度,亦是最尊貴的。但在華嚴這處連佛祖爺爺來了,倘若沒空屋子也只能打地鋪的宗門裏,是沒這個規矩的。

大哥思覺要拾奪個采光好的屋子出來與師父住,卻被他老人家一句話給堵了回去:“采光好?本座覺得這屋子采光便挺好。”是以玉袖只能卷著被褥搬出優曇苑,同綠頤擠一擠菩提苑。

在靈宗住了幾月,想起同綠頤認識了一年,盡管仙界的浮華光年走起來一點一滴快速得很,數萬年的時間皆是這般耗磨的,但她以為有必要慶賀一番。

這個主意才然打定,卻聽聞許久不見的方蘭杵在山底下,這一趟來是要將鳳曦迎回家的意思。玉袖私以為既是喜歡他,自然要時時刻刻同他在一起的,便打疊了些物什,打了美媳婦見公婆的算盤,但端是這個時候,在華嚴疲憊許久的師父老人家,忽然責令自己同他往趙國走一趟,收服一顆作祟的珠兒。

她悶悶地將打疊好的物什擱一擱,臨行前把師父老人家怨念一遍,再把琉璃珠兒怨念一遍,反覆怨念了千千萬萬遍,方記起趙國的一些細枝末節。

趙國之趙,實則為詔,將它往前推一推,乃是女媧後人彌留於九州唯一的族人。東皇太一還未將華胥國隱去時,它乃是華胥的半個主城,算作京畿要地。將它往後推一推,玉袖依稀記得,那便是日後的南詔。

二舅舅來送她時,隨口道:“對,是南詔。”再將她手裏的珠兒瞧了瞧,奪手裏掂著:“唔,為了尋這些物事,侄女幸苦得很,連女媧的五靈珠都沒這麽大的譜兒,蜀山那幾個道士找得也沒你這麽累。”

但凡遇上些八怪七喇之事便要追根究底的性子,此番在玉袖身子裏蹦跶得甚活躍,她端著杯子笑嘻嘻湊過去。

二舅舅繼續道:“因本少的一個狐貍親戚出了些倒竈的煙灰事,本少便從太虛境那兒下了趟凡,這樁事要從趙國最後一個女君那裏說一說……”

故事將然起個頭,鳳曦便推門進來說大哥尋二舅舅,是以這個故事只能被扼殺在搖籃裏。

玉袖將嘴皮子緊緊憋著,眼眶裏含著兩包水珠兒。鳳曦湊過去道:“你怎麽了?”她忍不住將打轉的水珠滾下來,捂著眼道:“我難得聽到一個故事,你非這個時候進來打斷,討厭死了!”“……”

鳳曦是來與她道別的,但道別這樣的事,無非將平日裏不大說的肉麻話滾一遍,譬如多穿些衣裳,別涼著自己,多吃些飯食,別餓著自己,晚上被褥捂得緊實些,還別從床上滾下來之類,最重要,不能看別的姑娘或男子,倘若要看了就別讓對方曉得,若讓對方曉得了,往後的日子也該拎得清了,多半是圈圈圈或者叉叉叉中間夾個點點點的壞事候著你。

玉袖是個傻姑娘,到底不是個傻子,姑娘總帶幾分姑娘的靈慧,將隨波如流的囑咐擱在喉頭,立時換了個特立獨行的:“此番我去去便回……”想到按師父老人家的緩慢行動,這個去去便回很有些困難,改口道:“我盡量去去便回,嗯,一年之內……”繼續囑咐:“你不用擔心神仙的身子,缺胳膊斷腿也能補得全,但我不會因此便令自己缺胳膊斷腿,你也曉得我怕疼,此行我若能抽身事外,便將自己抽得連頭發根也不見,全全作冷眼旁觀。且趙國乃是女兒國的後裔,姑娘要多少有多少,男孩子便金貴了些,要像遇上個把精良俊秀的,著實不易,所以在我這頭,你倒不必牽掛一枝紅杏探出墻的事。”喝了口茶,潤潤嗓子,繼續:“倒是你那頭,啊,你的身子分外結實,我確認得分外清楚,不必再確認,只是可能會因過分結實,招來許多五彩斑斕的桃花姑娘,屆時……”

他笑瞇瞇湊過來:“屆時你要沖過來將桃花姑娘趕走?”

她打哈欠道:“屆時我替你把結實的身子換一換,桃花的面容也換一換,想來也招不了旁的姑娘了。”

他禪定淡然道:“哦,也倒不失為一個好法子。”撐著下頜道:“但若是這般還是招惹了呢。”

她笑兮兮將茶杯捏了捏,但識時務地發覺以她的手勁很難捏碎,索性猛然一灌喉,將桌面敲得嘣脆兒響:“那你便同我回家,家裏除了我娘,便只剩我一個姑娘了。我娘被阿爹護得死死的,若你分一個眼白過去,大約也要被打個半死。”

他笑了笑:“你倒舍得。”又半瞇著眼:“若有哪只小妖又將我捉了……”

她打斷:“我聽聞趙國挺興姑娘和姑娘結親來著的,那兒有些個女孩長得比男孩子還結實、英俊,且對心上人一心一意,娶了一個再莫能要妾侍的規矩。”又打了個哈欠:“說岔了,你方才想說什麽。”

他面無表情,一忽兒笑道:“沒什麽,我是說你辦完事後,凡世便有人來應接,我在家等你回來。”

她亮了亮眼眸:“如此甚好。”

同鳳曦這一別,自然因是情人的小別,終究要拖泥帶水一番,雖不至寒蟬淒切,執手相看淚眼,無語凝噎的詩境,也有願奴脅下生雙翼,隨花飛到天盡頭之意。故此,難舍難分又耗費了大半日,終被夕陽的斜影拉開。

先將他送走的熊孩子落寞地將遠去的棗馬望著,馬蹄聲一寸一寸從心芽裏拉拔出耳,他卻沒一而再再而三地將頭轉一轉,熊孩子蹲在山頭上,覺得很有些落寞。

她本希望鳳曦再多抽一日陪她走一走,但從方蘭的晦暗神色頗能順水推舟地揆度出,他身後的這副家門,乃是金漆玉鐺做的家門,大奢華大名望得很。她也曉得但凡恁般大奢華大名望的家門,皆是不安分的。凡是老祖宗姥爺叔叔兄弟的一派,皆狼狽為奸、拉黨結派、日思夜想著奪家裏頭的總賬權。而姥姥姨娘姑姑等妯娌們的一派,又愛挑三豁四妝狐媚子調唆人的。此番方蘭幹巴巴過來央人,一準便是分家這類迫在眉睫的頭等事。倘若因她拖拉了些時日,原本尚有婉轉餘地的事,便要掰崩,再想做個人情拉攏,就十分難籌。

既是為難人的活,她終歸是個外人,不好插手,只將他趕緊的放歸回去籌辦,才是正經。

俗話是喜歡一個人便要放開他,讓他做自己想做的事。男兒嘛,總有英雄情結,想於四海八荒六合之間幹出一番能驚動青天爺爺的事。即便鳳曦沒這樣表達,她卻能分外體會,因頭裏嘗與大哥打混於黑道道兒上,便多少感染了些男兒的氣質,心想長大些便要闖出些不得了的明堂,令老天也開一開亮眼,將她佩服。

然終究因是個女子,沒能將這般大氣魄貫徹到底,遇上喜歡的人後,便徹底折了腰。而另一個折腰的緣由嘛,玉袖發現她生來沒有讓青天爺爺開眼,從而佩服的本事,倒有讓老天爺闔眼,從而流淚的本事。這點能從她唱個小曲兒,卻能將大哥唱到痛苦得不能自拔,青天白日裏雷鳴雨狂的境況下瞧出來。

收拾起離別的情緒,苦苦將鳳曦此去之景反覆思慮,覺得雖則以他的慧黠要翻雲覆雨覆雨翻雲於九州沒甚大的難度,但動腦經的事情,究竟比傷筋動骨還要累上幾分。天下武人命短,文人命更短,應的便是前頭的這個理。

況且她的心上人,乃是文武雙全博古通今,老天爺爺不拘一格降下的一代人物,倘若這個人物同她橋歸橋路歸路,他短不短命便同自己沒幹系,但既然這個人物同她天雷一動幹柴烈火地對上眼了,他的生死,便是自己的生死,她總無端的要為他愁個千思緒,流個把淚水。

她聽聞要緩解疲累,平日裏需要多補補,吃些大補的湯湯水水。但這樣高超的手藝,不是她學習一日,便能身登青雲梯的,需拜個懷揣好手藝的師父傳與她各中精妙。

能懷揣著這般好手藝的師父,她以為綠頤該是普天之下煲湯的好手。

心懷著一副懇切地求師之情,切切爬到綠頤床畔頭,待爬到畔頭,拎起腦瓜子千回百轉地一琢磨,一如瑤姬這般懷著菩薩心的善茬物兒,會煲雞鴨魚湯嘛。

她琢磨的,真真是毫無舛錯的。

綠頤雖然不會煲雞鴨魚湯,卻能煲藥湯,她一雙疲憊的眼眸裏露出懷疑之色:“藥湯也能起到緩解神經的效用,但卻要熟懂藥理。”

玉袖心裏噗通一下,天書經閣裏頭的《內經》同《本草經》等藥略的紙張,皆被她當草紙一般使,譬如她被天庭裏頭那位留著山羊胡須的西席罰站時,還撕一本藥典經略,折成鳥兒玩的。

此番要她同這些物事打會面,不是將她朝死胡同裏頭逼麽。

她略略將身子後移,依眼前的善心姑娘說話的勢頭,眼神的勢頭,姿態的勢頭,那些要人命的物事應該很快便能浮在跟前,繼而迅猛地逼她跳墻。她默默地將鞋的尖尖兒轉了個方向,卻被一雙紋著金雲邊的玄色帛履給堵住。這雙玄色帛履,她了熟於心,正是那條愛在關鍵時刻蹦出來的巴蛇。

她垂著眼角略無奈將他望著,禾尋眨了眨眼:“你還沒走?”恰巧綠頤將兩本藥理書帛遞過來:“你帶去背背熟,回來……”話沒說完,同賭氣的人眼神碰著正著,地火嘩然一片燒得十分旺,中間還連累焦灼了個無奈的熊孩子。

熊孩子急巴巴將書帛扯過來,幹巴巴笑道:“這便走,這便走,你們繼續,呵呵,呵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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