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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杏花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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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多上前一步擋在趙故遺的面前,說:“有什麽話跟我就可以了,我們公子還有要事去辦,而且,也不是什麽女的,都可以跟我們家公子單獨說話的。”

“我可不是來找你們公子聊天的,我是為了幫他救他想救的人。”

趙故遺拉開藍多:“你知道我要救誰?”

阿願拿出一個長條形的木盒子遞給趙故遺:“將這個呈上去,就可以救她。”

“這是?”趙故遺接過那個精致的木盒,打開來看,裏面是一只通體玉白的笛子,笛子全身透亮,像一只沈睡千年的寶玉,“這是何物?”

“此物名為羅笛紅鈴,你只需要將此物呈給陛下,他自會放人。而且不僅會放人,還會把好吃的好喝的把她供起來。”

趙故遺眼中劃過一絲懷疑:“你讓我如何信你?”

“你可以選擇不信,那就看著她被處死吧。”她的語氣從始至終都是冷的,眸中幾乎看不到什麽鮮活的情緒,說完便轉身離開了。

“你到底是誰?”趙故遺看著她遠去的背影問。

她停下腳步,並未回頭,說:“一個……被歷史遺留的人。”

阿願踏著綿軟的步子回到東邊廢棄的王府老宅,院子裏一人負手而立,他閉著眼睛,立於一棵夾竹桃樹下,像一幅沈寂多年的古畫,靜靜地等她回來。

“大人,你托我的事,我都辦好了。”阿願嚼著恬淡的字,輕聲開口。

苗肆睜開眼來,那裏漆黑一片,幽幽一潭,他啟唇道:“多謝!”

“你的眼睛……”阿願擡手在他的眼前輕輕晃動,而他的眼睛卻眨都不眨一下。她眸光一淡,放下了手,心中怨恨,那個丫頭在他的心裏究竟是什麽位置,值得他用光明去換?

“無礙,我早已習慣了。”他踏出腳步,慢慢地離開了這座陰氣森森的死人宅院。

******

大牢內,一群衙役氣洶洶地走了進來,他們直直走向月趙的牢房:“好家夥,沒想到你還有同夥啊!快說,你那個同夥是誰?他在哪兒?”

月趙以為他們說的是苗肆,心知他們肯定是沒有拿到畫,所以才來這裏找她的麻煩。

她揚起嘴角,說:“畫的位置,我已經告訴你們了。怎麽,你們沒有拿到畫,反而來朝我興師問罪呢?看你們這模樣,沒少挨打吧?”

那群衙役氣得臉都變形了:“你竟敢笑話我們!兄弟們,讓她見識見識我們的威風!”

那群衙役說著便要沖進牢房裏來,月趙見這麽多人都要沖進來,倒是有點後悔剛剛不該去招惹他們,可是,她轉念一想,就算自己不挑釁他們,他們就會放過自己嗎?

結果還是一樣,不會。

月趙咬緊了下嘴唇,向後面的墻壁退去,可是卻看到,那些人在外面怎麽也進不來,仿佛那鐵門處被人設置了一條無形的結界。她的眸中閃過一絲疑惑,難道是他,在幫自己?

月趙就這樣在牢房裏安全地待了兩天,直到第三天,外面終於來了一個新鮮的人物。那人一見到她就下跪,扯著尖細的嗓子喊道:“公主殿下,老奴來遲了。”

什麽什麽?

公主殿下?

什麽情況?

月趙眼睛鼓得像兩個大銅鈴,咋舌了半天:“你在說什麽?誰是公主殿下啊?”

那老頭穿著一身深紅色官服,頭上戴著一頂巧士冠,鬢邊的頭發已有些許發白,臉上擠著幾條褶皺,一臉欣慰地說:“公主殿下,你瞧你與官家長得多像啊!等你回去,官家見到你一定會很歡喜的。”

“你到底在說什麽啊?回哪兒去啊?”月趙摸不著頭腦。

“自然是回皇宮啊。是當今的天子,你的皇兄派我來接你回宮的。”

月趙驚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反覆地說:“回宮?皇兄?你在說什麽啊?我到底是誰?”

“你是我們大宋的帝姬啊!你的名字叫趙小金,你出生的時候,先帝將一支羅笛紅鈴賜給了你,並封你為恭福帝姬,寓意恭迎降幅。”

他指了指她脖子上的紅色鈴鐺,說:“這就是當時羅笛紅鈴上的鈴鐺啊。”

“老爺爺,你確定你不是在胡說?”月趙還是覺得不可思議,呆楞在地上。

“使不得使不得啊,叫我紅公公就好了。老奴哪敢胡說啊,你看,這是聖旨。”他拿出了一卷明黃色的聖旨給她,上面寫得清清楚楚,要迎皇妹回京,而且還封她為隋國公主,上面還蓋著一個紅色的鮮章。

“先帝……皇兄……帝姬……”她坐倒在地上,喃喃自語,大腦飛速地轉動,“這麽說,趙故遺護送的那具棺材裏的人,是我爹爹?”

不僅是月趙驚詫,旁邊的那群衙役見狀也很驚恐,立馬跪在她的面前,齊齊求饒道:“公主殿下,饒命啊!我們不知道您是千金之軀啊,饒命啊,公主殿下。”

紅公公拂了拂手中的白色拂塵,高聲下令道:“來人,這群人膽敢胡亂抓人,企圖冒犯公主,全部抓起來。”

月趙已經忘記了自己是怎麽走出牢房的,她還處在大驚之中沒有走出來,直到有人喚她:“公主,有人給您送來了這個。”

那是一個精致的木盒子,盒子呈暗紅色,上面刻著祥雲的圖案,她打開,看見裏面是一幅小型畫軸。

她拿了出來,將畫軸打開來看,那是一幅幾個人坐在高墻之上,歡快地吃紅薯的畫。王府的高墻是朱紅色的,天邊的夕陽是橘紅色的,他們臉上的笑容是燦爛無虞的,時間就像定格在了那一刻,拋下恩怨,歲月靜好。

想不到蔚秀崖這麽快就把畫畫好了。

月趙擡眼便看見了趙故遺,他站在大牢門口,朝她恭敬地行禮:“恭迎公主回宮。”

她立即將他扶起來,悵然道:“連你也來揶揄我!這畫你送來的麽,修牙師兄這麽快就畫好了?”

“畫?”趙故遺擰眉看向月趙手上的畫卷,“二師弟前幾日手受傷了,這不是他畫的。”

“咦,那這是誰畫的?不是你,不是修牙師兄,那是千絳?還是謝挽淩?”月趙也皺起了眉頭。

趙故遺亦同樣迷惑,他仔細看了看那幅畫,畫藝十分的精湛,每一個人臉上的細節都處理得非常好,絕不可能會是謝挽淩和千絳畫的。他說:“他們兩應該也不是,他們的畫工達不到這水平。”

“那這究竟是誰畫的?難不成還是鬼啊?”月趙朝人群中望了望,並沒有看到別的什麽人。

“我看看畫我沒?”藍多突然湊近看了一眼畫,滿意地說:“不錯,不管是誰畫的,只要畫了我就挺他。”

月趙轉身詢問紅公公:“紅公公,我們現在就要走了嗎?我想去祭拜一下我的爹爹,可以嗎?”

紅公公聽到此話,甚感欣慰:“當然可以,全憑公主安排。”

“那趙公子,就煩請你來帶路吧。”

“好。”趙故遺垂首恭敬地回答。

藍多跟在後面,不知掰著手指在算什麽,猛然驚道:“這麽說,她的爺爺的爺爺的爺爺,真的是太宗皇帝!”

“你在說什麽?”趙故遺聽他嘀咕了一大串。

“不可思議啊!公子,你和她竟然是同一個老祖宗!你們是親戚啊!”

“我也沒有想到,她的身份竟然是公主……”他凝向馬車上的月趙,這馬車是敞開形的,四周掛著紗制垂簾,風輕輕地吹過,像是有流雲在浮動,他看見她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到了。”

月趙是被人攙扶著下的馬車:“紅公公,你們就守在這裏吧,我和趙公子去就行了。”

“是,公主。”

月趙走近皇陵的時候,看見那裏跪著一個人,那人一襲黃衣,背影是那麽的纖弱,如春日裏的柳枝,低垂著枝椏,好似一陣風就能把她吹倒。

她怎麽會在這裏?

月趙走到她的身旁,還未開口,阿願就先一步開口了:“你來了!”

月趙跪在她的旁邊,點了三根香,問:“你知道我要來?”

她沒有看她,而是磔磔怪笑道:“我不僅知道你要來,還知道你要去哪兒。”

月趙上完了香,又點燃了一疊紙錢,忽然扭頭看向她,喊道:“姐姐?”

阿願在聽到這聲“姐姐”之後,燒紙的手一抖,她將最後一張紙丟進了火裏,說:“他最喜歡的是詩貼、書法、字畫。”

月趙看到,原來她燒的全都是詩帖書法,沒有一張紙錢。阿願等到最後一張紙燃完,就站起身離開。

月趙突然叫住她:“你不和我一起回去嗎?”

阿願轉身,沖著她一笑,她的面容被隱在面紗後,可是那雙眼睛,月趙卻看得真切,它笑得那麽可怕。不知為何,明明是大白天,月趙聽見那個笑,竟感覺渾身汗毛倒豎,像是一只惡鬼在發笑。

她說:“恕我愚鈍,聽不懂公主在說什麽?前方路遠,公主可要多加小心哦。”

阿願走後,月趙獨自一人跪在地上怔忡。她沒有想到,原來當年她躺過的那個棺材,竟然是她爹爹的。那個素未謀面的爹,在入土之前,卻和她這麽近過。

他那麽多兒子女兒,可是最後能為他送行的,卻只有她一人。

“入了皇宮,說話做事都要三思而後行,切不可再調皮貪玩,小趙,你記住了嗎?”趙故遺在她的身旁認真地說。

“嗯。”

“一定要保重!”

“嗯。”

“我送你去臨安吧。”

“嗯。”

“趙公子,我……”她說了半天,卻什麽也沒說出來。

但是趙故遺卻明白了:“你是想去祭拜一下三師弟吧?”

他一語中的,說中了月趙的心事,她搖了搖頭,說:“我還是不去了,我不敢去,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哭。”

趙故遺輕輕拍打她的肩膀,動作輕柔得如一陣暖風:“好,那便不去吧,我會幫你去祭奠他的。”

“謝謝你,趙公子。”月趙頓了頓,又啟唇道,“還有,趙公子,我對不起你,小琬的事情,我一直對你有愧。”

趙故遺眸子一壓,神色突然黯然,輕聲道:“這件事,忘了吧。”

他不想再提起這件事了,就讓它埋葬在心底吧。

“趙公子,你不生我的氣嗎?”

“我生你什麽氣?傻公主。”他生的只不過是唐小琬的氣而已,他在生氣為什麽她不喜歡他,為什麽要用這樣的謊言來欺騙他。

月趙又在紹興再待了一天才出發,唐小琬和陸子游來看了她,他們待在一起說了一天的家常,也囑咐了她很多規矩。

出發的這天,是一個烏雲密布的日子,和她剛來紹興時陽光明媚的那天,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這天,看著像是要下大雨,可是卻一直又不下,讓人心裏徒增煩悶。

隊伍一大早就出發了,月趙坐在寬敞的馬車上,而趙故遺則騎著白馬走在前面,像極了當年送葬的隊伍,她坐在牛車上,無憂無慮地跟著他們前行。

月趙看著下面的百姓們,全都低頭跪拜,恭敬地為他們大宋的公主送行。她仍舊無法相信這一切,太過突然了。

她坐在車上發呆,突然,一陣微風襲過,不知從哪兒飄來了許多杏花。

這個季節,根本不是杏花開的季節。

杏花一下子,就飄滿了整條街,帶著糯米的香甜味道飄入她的鼻尖,就如那個人的味道一樣。人們都擡起頭來,驚訝地看著天空中飄蕩的白色花瓣。

“太美了!”人群中不知是誰驚嘆了一聲。

杏花本就很美,如今像現在這樣飄滿長街,那就更美了。何況,在這金秋九月,看到杏花吹滿頭,就像是在六月看到飛雪一樣稀奇。

美是美,可是月趙覺得太詭異了。

她上一次像現在這樣看到杏花飛滿街頭,還是第一次遇見苗肆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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