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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二次穿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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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梅雨時節,陰雨霏霏。

三進三出的府宅雕梁畫棟,卻因為下人打理不盡心,潮濕墻角生出大片蘚苔,連空氣都透著一股黴腥氣。

顧朝朝五感還未徹底蘇醒,整個人還處在一種虛浮的狀態,便已經嗅到了這股獨屬於永昌侯府的腐朽氣息,接著聽力恢覆,入耳一片淅淅瀝瀝的雨聲,以及雨中奴仆們的打罵斥責聲——

“一個娼婦所出的賤種,也配跟世子爺搶女人?真以為侯爺許你進侯府,你便是侯府正經的少爺了?”

“是呀二少爺,您如今雖然認祖歸宗,可撐死了也只是個庶子,怎配得上那李家大小姐。再說京都誰人不知,李家小姐與世子爺兩心相悅,侯爺也是病糊塗了,認錯了人,才會為你和李家小姐定下婚約,您又何必將錯就錯,偏要高攀呢?”

“想高攀?也得看自己有沒有那個命!侯爺如今眼看著就要不行了,再過些時日,世子爺承爵,你一個庶子得罪了他還能有活路?不如趁現在主動退婚,世子爺看在你聽話的份上,說不定還能賞你口飯吃。”

幾人或威脅或勸導,口口聲聲皆是為他好,但言語間的不屑和鄙夷幾乎遮掩不住。

顧朝朝猛地睜開眼睛,瞳孔逐漸聚焦起來。

片刻之後,她緩緩擡眸,順著聲音看了過去。

當看到煙雨籠罩的偏院角落,侯府管事的正對著被摁在泥地的男子指手畫腳時,顧朝朝捏了一下自己的臉,確定是疼的後嘆了聲氣。

她怎麽又回來了?

是的,又。

三個月前,她被讀者意志選中,作為男主的貴人出現在小說裏,幫助經歷地獄難度的男主,盡可能避開挫折和磨難,以更快的速度達到人生巔峰。

而眼前這一幕,正是《癡癡權臣》裏的劇情。

小說中,男主生父永昌侯偶然發現,唯一承認的兒子沈留竟然不是他親生的。為了不讓家醜外揚,永昌侯隱瞞了這件事,同時將養在外面的男主沈暮深接回侯府,為他定下李家的婚約,本打算等他成親之後,就請旨另立世子。

誰知沒等沈暮深成親,他就徹底病倒了。

男配沈留本就因為婚約的事恨上了沈暮深,永昌侯昏迷不醒後,他就沒有了顧慮,仗著自己還是侯府世子,和已經成為沈暮深未婚妻的李茵茵一起,合起夥來欺淩陷害沈暮深,逼得他身敗名裂、遠走他鄉,最後還是靠著戰功才能重回京城。

雖然小說結局惡有惡報,男主也娶了郡主成為一代權臣,可在讀者眼中,男主受了五十萬字的苦,性格變得暴戾不說,還落得一身病,最後卻只享受到兩萬字的甜,實在叫人意難平。

因為讀者的意難平,所以顧朝朝出現在這篇文中。

然而她第一次接任務,業務相當不熟練,結果在幫助沈暮深的過程中,一不小心中了沈留和李茵茵的圈套,誤服助興藥後被推進了沈暮深房間,然後一個沒把持住,就……和沈暮深睡了。

是的,睡了,她作為繼母,竟然跟男主睡了……

想起那晚的事,顧朝朝臉頰泛熱,眼底卻多了一層懊悔。

其實她當時為了大局考慮,該在還有一絲理智的時候離開男主房間,這樣雖然自己會有危險,但至少能保全男主,而不是一對上他清冷堅定的視線,便什麽都不管了。

與母通奸雖罪不至死,卻是極大的醜事。她雖然只是永昌侯為了沖喜買來的,還未正式拜堂辦酒,甚至比男主還小兩歲,但也是沈暮深名義上的繼母,以至於此事一出,兩人都身敗名裂。

顧朝朝作為男主的貴人,本該救他出深淵,卻把他拖進了更深的深淵,所以任務判定為失敗。

確定失敗的前不久,她剛答應沈暮深一起離開京城,還約好了離開的時間和地點,結果快趕到地方的前一秒,她的身體突然虛化透明,逐漸飄至上空。

徹底失去意識的前一秒,男主接下來一生的縮影出現在眼前。

她看著沈暮深在約好的地方等了三天三夜,最後面無表情地折回侯府,將府中所有折辱過他的人全部殺了,然後換了身份離開京城,在邊塞一待十年,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最後重返京城成為舉重若輕的權臣,然而沒等和女主認識,便早早因為舊疾去世了,死時年僅三十歲。

看著這些畫面,顧朝朝心裏說不愧疚是假的,可隨著意識渙散,她也顧不上許多,只能閉上眼睛坦然等死。

是的,她以外自己會死,誰知陷入一片黑暗後,她又一次回到了自己第一次穿越時的情節點。

也就是此刻。

顧朝朝聽著家仆們叫囂著一樣的話,漸漸確定了一個事實——

如果任務不成功,她就會在同一個世界無限循環,再也無法走出去。

想到自己有可能帶著記憶無限刷新覆活,永遠地困在同樣的地方經歷同樣的劇情,顧朝朝恐慌一瞬,冷靜之後暗暗警告自己,這一次一定要小心謹慎,不能再像上次一樣大意了。

“你是不是啞巴了?沒聽到我們管事的在跟你說話?!”

一道粗俗的男聲傳來,顧朝朝下意識擡頭,就看到家仆一道鞭子甩下,被強行按壓在地上的沈暮深身上頓時起了一道血痕。

顧朝朝眼底閃過一絲不忍,正要上前制止,卻驀地想起上一次她就是直接沖出去幫男主,才會被沈留和李茵茵看不順眼的事。

……大局為重大局為重,這次能茍則茍,千萬不能沖動行事。顧朝朝生生停下往前走的腳步,默默高告誡自己不要重蹈覆轍。

“你到底退不退婚?退不退婚?!”又一道鞭聲響起,沈暮深臉上直接被劃出一道傷痕。

顧朝朝不忍心再看下去,扭頭就要離開。

“管事的,咱們二少爺好像有些犯困,要不咱們幫他洗個冷水澡,讓他精神精神?”有人諂媚道。

管事的笑了:“行啊,記得多放些鹽,好好給二少爺去去臟。”

沈暮深一身傷,若是鹽水潑在身上,怕不是要活活疼死。顧朝朝撐著油紙傘,繃著小臉直直往相反的方向走,走出一段後又停下腳步,嘆了聲氣後掉頭回去。

等她重新回到先前的屋檐下時,就看到兩個家仆正擡著一盆水往沈暮深面前走。

眼看著水要澆下來了,她心下一驚,頓時冷聲開口:“住手!”

所有人一停,同時看向了她。

顧朝朝面無表情地朝他們走去:“你們這是做什麽?”

“夫人。”

“夫人。”

眾人急忙行禮,管事的殷勤開口:“夫人,二少爺不懂規矩,惹惱了世子爺,世子爺叫奴才們教導二少爺規矩呢。”

顧朝朝蹙著眉頭看向沈暮深,原本被家仆們摁在地上一動不動的他,此刻兩只手逐漸攥緊,手臂上暴起了青筋,家仆們似乎感覺到了他的發力,趕緊幾個人一齊使出蠻力,強行壓住了他的反抗。

一難擋百,沈暮深又受了傷,掙紮幾下後便暈了過去。

他動作幅度不大,顧朝朝沒有註意到,只是看他身上的素色袍子破破爛爛,被鞭子抽開的地方血肉模糊,碎開的傷口和破碎的布料分不清誰是誰,心下對他十分同情。

盡管因為任務失敗,眼前的場景是她第二次見了,可她還是忍不住默默說一句,作者真狠,難怪讀者意志會生出不滿,強烈要求有人幫助男主減少苦難。

顧朝朝壓下雜七雜八的心思,冷淡地擡眸看向管事的:“世子叫你教導二少爺規矩,你教導就是,誰讓你對他用刑的?”

“這、這確實是世子爺……”

顧朝朝眼神一凜:“你如今對二少爺用刑就罷了,還敢打著世子的旗號,若是傳了出去,豈不是要敗壞世子爺的名聲,叫全天下看我永昌侯府的笑話?”

管事的雖然不怕這位買來的沖喜小夫人,卻是極怕世子沈留的,在聽了她的話後頓時慌了,生怕這件事傳揚出去,沈留為保全名聲,把他推出去背黑鍋。這般想著,管事的跪了下去:“小的知錯,小的知錯……”

顧朝朝面無表情地站著,只是盯著被摁在地上的沈暮深看。

管事的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當即呵斥那幾個還強押著沈暮深的家仆:“大膽!還不快放開二少爺!”

幾人頓時慌了,趕緊松開了沈暮深。

然而得到自由的沈暮深卻一動不動。

顧朝朝盯著他看了會兒,總算察覺到不對了,她立刻蹙眉看向管事的:“還不快滾?”

“是是是……”管家的一聽,便知道她不打算深究了,趕緊帶著幾個狗腿子跑了。

只一瞬間的功夫,偏院角落便靜了下來,只剩下淅淅瀝瀝的雨聲。

顧朝朝撐著傘,看向趴在泥地上不動的沈暮深,咽了下口水冷淡開口:“二少爺,你還好嗎?”

地上的人依然一動不動。

顧朝朝立刻四下看了一圈,確定沒人後一只手撐傘,一只手挽起裙子,繞到沈暮深面前蹲下:“二少爺?”

地上的人還是不動。

顧朝朝皺了皺眉,伸出手指飛快地擡起他的臉,只見狹長的眼眸緊閉,眉間微微蹙起,像在做一個不好的夢。原本清俊矜貴的臉此時沾了泥濘和血,部分還算幹凈的皮膚被這些血汙襯托得蒼白無色,整個人都透著一股羸弱感。

然而顧朝朝心裏卻清楚,這個人可從來都不是弱者,尤其是看似單薄的身材,脫掉外衣之後是精壯的肌肉……她在想什麽!

顧朝朝一秒冷靜,再看被她擡著下巴的沈暮深,還在昏迷不醒。

……奇怪,她第一次來救他時,他沒有昏倒啊,難不成是因為自己剛才猶豫,所以他傷更重了?不會因此留下什麽病根吧?顧朝朝突然擔憂,原本遮在自己頭頂的傘也不知不覺地偏移到他頭上。

明明是不大的傘,可籠罩在二人頭頂後,卻好像整片天空都跟著暗了下來。顧朝朝盯著雙目緊閉的沈暮深看了半天,確定自己什麽都做不了後,決定先去叫幾個人把他弄回寢房再說。

然而她剛要起身,手腕就被一股力道攥住了。

顧朝朝下意識低頭,恰好對上沈暮深冷戾的眼神。

她楞了一下,很快回過神來:“你、你醒了?”

沈暮深死死盯著她,攥著她手腕的力道越來越重。

顧朝朝忍著疼,勉強對他笑了笑:“二少爺你先放手,我去叫人擡你回房。”

沈暮深面無表情。

“二少爺?”顧朝朝又喚了他一聲。

沈暮深略微回神,又盯著她看了半天,才松開她的手。

顧朝朝趕緊把手背到身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甩了甩,舒服些後才開口:“二少爺稍等片刻。”

說罷,她站起來轉身就走,卻在走了兩步後又回來,像第一次穿書時那樣,屈膝半跪在沈暮深面前,一臉認真地將傘擋在了他的頭頂。

沈暮深始終沈默地看著她,直到她再次離開,才神色冷清地看向擋住自己大半視線的油紙傘。

顧朝朝叫了人去送他後,自己便沒有再回去,而是轉身回了自己的寢房。

因為自己這個角色,是在永昌侯病重之後才進門,所以和永昌侯並不宿在一處,而是有自己單獨的寢房和院子。

顧朝朝回屋之後,遣退丫鬟關上門,這才猛地松一口氣,開始坐下思索接下來要如何,結果想著想著,就註意到了自己手腕上紅得發青的指痕。

想起沈暮深剛才冷戾的眼神、毫不留情的力道,顧朝朝不由得生出一分疑惑——

她記得現在的時間點,是原文中永昌侯剛昏迷時,沈暮深還沒經歷真正的痛苦,按理說性格只是淡漠冷清,不該有這麽重的戾氣才對啊。

……難道是她上次任務失敗,對男主造成了一些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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