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呀, 你家這豆餡烀得可真香！”孫氏坐在黃家的炕頭，聞著從廚房傳過來的豆香味兒，忍不住讚揚道。

黃念文賣豆腐時, 跟村民們換了不少大黃米, 金氏打算把這些大黃米磨成面, 包粘豆包吃。

金氏在老家時, 沒吃過大黃米，老家也沒有包粘豆包的習俗, 所以她就把孫氏跟趙六丫請來幫忙了。

“我特意挑的鼓豆，就怕烀出來的豆餡不香，白瞎了這些大黃米。”

金氏挺著肚子，扶著腰, 一邊指揮著小姑子烀豆餡，一邊跟孫氏嘮嗑。

金氏雖然不會做粘豆包, 但蒸過普通豆包。她很會烀豆餡, 味道更是一絕。

要不是自己還挺著大肚子，金氏肯定要親自上手烀豆餡的。

若想烀出豆香醇厚的豆餡, 豆角豆是不能提前泡水的。把豆角豆洗幹凈後，直接放在鍋裏烀，直至把鍋裏的水都燒幹。

這樣幹烀出來的豆餡才是最香的, 但也是最考驗技巧的。

把豆角豆直接烀熟, 需要極強的火候掌控能力，啥時候燒大火，啥時候撤火，都是有說道的。

黃豆芽和趙六丫烀豆餡的時候, 金氏一直在旁邊指導，一步不敢離開。

烀了將近一個半時辰, 可算是把豆餡烀好了。金氏指導兩個小姑娘用勺子把豆子慢慢搗碎，還不忘提醒她倆，千萬不要全部搗碎，既有豆子又有豆沙的豆餡才好吃。

搗好的豆角豆拌上些麥芽糖漿，豆餡就帶著甜味了。

黃豆芽把一勺豆沙放進嫂子嘴裏，得到了肯定後，又餵了好友一大口。

金氏洗幹凈手，捏了一塊熱氣騰騰的豆餡，送過去給孫氏嘗了一下，不出所料，得到了極高的評價。

黃家的兩個孩子守在竈臺邊上，等著自家小姑的投餵，屋裏人都吃過了豆餡後，黃豆芽才品嘗了一口豆餡，一口下去，那味道清甜綿密，又有沙沙的口感，真是好吃極了。

用這麽香甜的豆餡做出來的粘豆包，不好吃就怪了。

做粘豆包，除了豆餡要香，包豆餡的黃米面也有很多說道。黃家磨大黃米面時，孫氏全程指導。

雖然孫氏做菜不好吃，但是包粘豆包的手藝還是不錯的。她家年年都包粘豆包，手法已經很嫻熟了，這也是為啥金氏敢找孫氏幫忙，趙晟也敢放娘親出門的原因。

大黃米泡上大半天，讓大黃米一點點地浸滿水分，這樣才會讓蒸出來的粘豆包更軟糯。

等大黃米泡好後，再將它細細地磨成黃米面。

和大黃米面的時候，放多少水、放多少面、醒多長時間，孫氏也說得清清楚楚，一點不藏私。

大黃米面發好了，這樣做出來的粘豆包才不會燒心，不會讓人吃了反酸水。

這黃米面有兩種，一種是大黃米面，一種是小黃米面，大黃米是用黍子磨成的面粉，黍子粒較大，顏色較淡，而小黃米是用谷子磨成的面粉，粒較小，顏色較黃。

在口感上，大黃米面比小黃米面更加軟糯勁道，所以黃家包粘豆包用的面，是純大黃米面。

想要粘豆包一次成功，且口感粘糯，就一定要用開水燙面。

邊倒開水邊用筷子攪拌，先把面粉攪拌成粒狀，然後晾至不燙手後，下手揉成一個偏硬的面團。

面團千萬不能太軟了，不然蒸的時候就會塌掉，把面團放在盆裏，蓋上蓋子，放在熱乎的炕頭，發面需要用一天一夜。

做回粘豆包，磨面、發面、烀豆餡都要用好長的時間去準備，非常地麻煩人。

也正是因為如此麻煩，粘豆包吃起來才更加美味。

粘豆包包好之後，要放在蘇子葉上，這樣蒸熟之後，粘豆包就帶著蘇子葉的清香味了。

黃家今年沒種蘇子，蒸粘豆包用的蘇子葉還是孫大娘家的呢。

孫大娘是個熱心腸，若不是二兒媳婦生孩子，她要去照顧月子，這時肯定要過來黃家幫忙包粘豆包了。

用開水浸泡一下幹的蘇子葉，把蘇子葉泡開後，清洗幹凈，然後把粗梗根部剪掉。

醒發好的面團，解開蓋子後，會聞到淡淡的酸味，面團不會膨大，但是做出來的粘豆包會更好消化，口感也更好。

雙手抹油，然後取一塊面團先給它整理成小碗的形狀，再放一個餡料在上面。

用虎口收攏法包起來，再給它搓成一個橢圓形，最後包一個蘇子葉，這樣可以防止熟的粘豆包粘在一起，不好分離。

粘豆包包好後，放在籠屜上，水開上鍋，蒸一炷香的時間就熟了。

一炷香後，金黃透亮的粘豆包就出鍋了，開鍋時，大黃米的熱氣和香味瞬間撲過來，立刻便讓人迷了眼睛。熱氣騰騰的粘豆包，看著就特別的有食欲。

用筷子夾上一口放在嘴裏，軟糯的大黃米配上甜甜的豆餡，吃在嘴裏又粘又香，香甜軟糯。

蒸好的粘豆包放在屋外，很快就能凍起來了，在外面凍過的粘豆包更加勁道耐嚼。

想吃的時候，去外面取幾個粘豆包，簡單地在鍋裏熱一下，各個軟糯香甜。若是想更好吃些，就蘸上麥芽糖，咬上一口，那滋味簡直太好吃了！

粘豆包在關外是出了名的美食，不僅味道好，而且寓意也很棒。有”發財“和”蒸蒸日上“的美好寓意。

金氏最喜歡這種好吃又有好寓意的東西了，所以家裏的大黃米全都用來做粘豆包了，包了一百六十多個。

孫氏和趙六丫過來幫自家幹活，自家男人又跟著趙晟賺了不少錢，金氏自然是要好好感謝一下趙家人了。

第一鍋的粘豆包蒸出來，除了每人嘗了一個外，其餘的都送給孫氏了。

孫氏推讓了半天，見金氏是真心要給的，也就不裝假了，直接拿回家去了，反正也不怕踏人情了。

這回吃了黃家的粘豆包，下回讓小兒子拿魚還人情。。

“娘，給我拿兩個粘豆包嘗嘗唄。”

趙六丫跟娘親端著熱乎乎的粘豆包往家走，剛要進院子，就被王氏攔住了，一臉理所當然地跟母女倆討要吃食。

“四嫂，這是黃家大嫂給我五哥的，我們可做不了主，也不敢替他裝大方。”

沒等老娘說話，趙六丫先回絕了自家四嫂。

“也不是我嘴饞，是我肚子裏的孩子饞，這肚子就一直咕咕叫，這粘豆包要是吃不到嘴，這心就直發慌。”

趙甫出門掛魚去了，沒有男人管著，王氏就又敢出門作妖了。

孫氏見兒媳婦都這麽說了，直接從盆裏挑了三個粘豆包，遞給王氏。大冷的天，她也不想為了這兩三個粘豆包，跟兒媳婦磨嘰。

“娘，再給我拿兩個唄，不夠吃。我現在懷著孩子呢，飯量可大了。”

王氏接過熱乎乎的粘豆包，聞著香氣，肚子裏的饞蟲都要被勾出來了，得寸進尺地繼續討要。

“粘豆包可不能多吃，吃多了就該燒心了，吃三個解解饞得了。”趙六丫怕自家老娘再送出去幾個，趕緊把裝粘豆包的盆搶到了手裏，沒好氣地回懟王氏道。

“這丫頭，說話咋沒大沒小呢，哪家小姑子像你這麽跟嫂子說話的。”

因為秋天開荒時鬧出來的事兒，趙六丫對王氏這個嫂子早就有頗多不滿了，也不跟她裝表面和諧了，這一個冬天也沒少跟她起沖突。

王氏看小姑子不順眼已久，這次就是故意當著婆婆的面，數落小姑子的不是，想要讓婆婆幫著自己教訓教訓小姑子。

“我也沒見過像你這麽饞的嫂子。想吃就自己做唄，我四哥又沒短你吃喝，總吃別人家的東西幹嘛，跟個要飯的似的，丟死人了。”

趙六丫已經跟王氏撕破臉了，跟她說話早就無所顧忌了。

“別吵吵了，趕緊進屋吧，這大冷的天，再染了風寒。”

孫氏雖然是個面人，但是在小輩面前，還是帶著些長輩的威嚴，她放話，想要打斷這對姑嫂的針鋒相對。

“死丫頭片子，以後別上我家來了，我家的糧食可不餵給你這白眼狼。”

王氏本以為婆婆能幫自己說話，沒想到婆婆只知道和稀泥，氣得王氏對小姑子破口大罵。其實也是她變相給婆婆臉色看。

“你當我稀罕去你家呢，摳搜的樣吧，吃點東西就擺臉子，以後你家就自己過吧，跟誰都別來往。”

趙六丫可不是能吃虧的主，立馬回懟。

在趙六丫眼中，四嫂跟二嫂可不一樣，二嫂畢竟跟爹娘住一起，以後自己回娘家還得跟她相處，就算再看不慣，也得維持面上的和氣。

但對這個四嫂就沒必要慣著了，反正自家四哥也看不慣這個媳婦。

“別說了，趕緊進屋吧！”孫氏拉著小閨女的手，趕緊把她拽進了屋子。

“你眼瞅著就要嫁人了，跟你嫂子吵吵啥啊，以後在婆家，還得靠你這三個哥哥撐腰呢。”

剛進屋子，孫氏就數落起了自家閨女。

“你沒看到她那眼皮子淺的樣嘛，我四哥的臉都被她丟沒了，咱們老趙家不缺她吃，不缺她喝的，她還可哪要飯。”

趙六丫被老娘數落了幾句，心裏氣不過，跟老娘不樂意了，說話也帶著幾分氣性。

“你管那麽多幹啥啊，她愛咋過就咋過唄，你以後嫁人，離得也遠了，眼不見心不煩。”

孫氏雖然也覺得四兒媳婦不太像樣，但當和事老已經習慣，啥事都想和稀泥。

“都賴你，你就不能給我哥找個好媳婦嘛，瞅你找的這兩個玩意，沒有一個像樣的。”趙六丫忍不住埋怨起了自家老娘。

“行行行，都賴我，咱家啥不好都賴我行了吧。”孫氏被小閨女當面埋怨了，就算是再好的脾氣也忍不住傷心了。

“你哥娶媳婦，那是我能決定的嗎，還不是你奶決定的，咱家啥事不都得聽你奶的，幹得好了，就是老太太有能耐，幹得不好，就都賴我身上。”

孫氏越說越委屈，眼淚忍不住就掉下來了。

“那你倒是把家裏的事管起來啊，你管不住我奶，你還管不住我兩個嫂子嘛。”

趙六丫埋怨自家老娘習慣了，此時見老娘掉眼淚了，也有點慌了，雖然說的話依舊帶著埋怨，但語氣不自覺地柔軟了許多。

“我要能管住，我早管了。我不是管不住嘛，我說一句，你嫂子能回我三句，我也說不過她呀。”

“我也不敢往深了管啊，管得多了，人家不樂意，回去還不是折騰你二哥。再說了，你二嫂多會溜須啊，把你奶哄得那麽好，我管多了，她就去你奶那告我狀，最後我還得挨你奶一頓說。”

“你奶那嘴皮子多利索啊，說話跟拿刀剌肉似的，直戳人心窩子。這麽些年，我在你奶手底下就沒過過幾天舒坦日子，你們這幫小崽子，還跟你奶好，啥壞事都往我身上賴。”

“生你們這幫小崽子有啥用，都是來討債的，啥時候把我氣死啦，你們滿啥時候就滿意了。”

趙六丫自知理虧，見老娘哭得這麽委屈，也不敢繼續拿話襲擊她了，趕緊找帕子給老娘擦眼淚。

聽了老娘的心裏話，趙六丫細細地回想了一下，發現自家真的像老娘說的那樣沒良心。

從小到大除了想著玩，就是想著吃，從來沒關心過娘親的事，卻很聽奶奶說的話。覺得奶奶說啥都是對的，而娘親就活該被埋怨一樣。

這些年，家裏人已經習慣了，遇到什麽不好的事，就都往老娘身上賴，娘親不反駁，也不吱聲，就這麽受著。這麽多年，已經習慣性地忽視老娘的感受了。

若是今天娘親哭這一場，趙六丫還轉不過彎呢。現在回頭想想，自己還真的是挺不孝的，在家只顧自己，從來沒有照顧過老娘的情緒。

“娘，別哭了，我錯了，是我不懂事，我以後再也不埋怨你了。”

“娘，再有委屈你得往出說啊，你不說我也不知道啊。”趙六丫抱著娘親撒嬌，拿好話哄著。

“說了有啥用，你大姐和三姐倒是知道我不容易，但她倆嫁出去了，顧不上我了。以後你也要嫁人了，我就更找不到說話的人了。”

“你這三個哥哥都是小王八羔子，沒飯吃的時候才想起還有一個娘，吃飽了飯，回頭就把娘忘了。都是一幫娶了媳婦忘了娘的王八羔子。”

孫氏好哄，小閨女說了兩句軟話，立馬就讓她止住了眼淚。

“那我五哥找媳婦時，你可得支棱起來，不能讓我奶再瞎摻和了。”趙六丫見老娘心情好轉，忍不住開始逗樂。

“你五哥主意正，你奶摻和不著他的親事。再說了，你五哥不是相中小芽了嘛，你奶還摻和啥了。”

“娘，你咋知道的啊？我五哥跟你說的呀？”趙六丫十分驚訝。

“真當你娘傻啊，我自己生的娃，我還能不了解，你五哥瞅小芽兒時的眼神都是直勾勾的。完蛋玩意兒，慫了吧唧，不敢跟人家小姑娘說話，就敢在人家大哥跟前獻殷勤。”

“就你五哥那個不吃虧的性子，跟人家一起掛魚，還肯出那麽大的力氣，要是不圖點啥，我才不信呢。”

一想起自家小兒子那慫樣，孫氏就忍不住想笑。

趙六丫一臉崇拜地瞅著自家老娘，果然姜還是老的辣。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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