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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塵封已久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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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綠的衣擺隨冷風飛揚,如同張牙舞爪的鬼魅,樓敏之忽然大徹大悟狀,“可惜,忘了告訴你,太後已經被蕭太師秘密殺死了,你想問個清楚只怕是很困難了。”

懿寧手臂血流如註,他眼中怒火熊熊燃燒,仿佛像將眼前人的皮肉撕成碎片。

然而。

“對了,我記得了。還有一個人,可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樓敏之不懷好意的探究視線,忽而落在顧雅濃肩上。

丁豆心中察覺不對勁,她飛速轉頭證實。

顧雅濃靜默著,垂著的眼簾,黑羽睫毛微微顫抖,片刻後,他才艱難張開嘴,“三十年前皇宮確發生過一件大事,我只是聽家父提過,那年宮裏正巧趕上一年一度圓月大會,先帝的正宮皇後已誕下嫡長子三個月,先帝大喜索性就將嫡長子百日宴和圓月會合辦,當時夜宴群臣皇宮燈火輝煌……”

聲線緩緩往下移,“……可是,誰也沒想到,就在宴會舉行到後半夜,突然一幫死徒悍匪偷偷溜進皇宮,趁著看守疏忽之際,盜走了國庫存放的三百萬兩黃金、五百萬兩白銀、百件稀世珍貴寶物,還有一對西域進貢的特級血琉璃玉如意……”

“就在運送贓物的途中,皇後正好抱著嫡長子回宮,悍匪們眼見計劃被撞破,他們一不做二不休殘忍的殺害了正宮皇後,以繈褓裏的嫡長子作為人質要挾出了宮。就在離宮門向南五百裏,他們將割下了嫡長子的幼小的頭顱,將屍體掛在附近一顆柳樹……”

丁豆忍不住咬住嘴唇。

“之後,先皇大怒,不管出動了多少精兵,組織了多少次緝拿要犯行動。至今,那幫悍匪再沒被找到過,仿佛人間蒸發了一般消失於人世。喪發妻又痛失愛子的先皇,從此久病積勞,十年後郁郁孤歡先逝而去。先皇在彌留之際,留下口諭封靜妃的二子為新皇,但是年僅十歲的靜妃二子以“麻煩”為由,將皇位禪讓給胞母兄長,也就是當今的皇上——成惠帝。”

大殿裏安靜的只聽見嗚咽的風聲,與滴答而落的雨水。

清脆有節奏的掌聲敲擊,樓敏之讚許,“果然顧老丞相知道的不少啊,三十年前那場血案能知曉一二的朝臣大多已退位歸隱,顧老相雖是忠臣,也有看不到不為人知的一面。”

他不屑冷笑,面容是那不可一世的自負,樓敏之朗朗而道:“當年的事實,在早就被淹沒在鮮血之下。區區幾名悍匪,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覺順利越過那道守衛森嚴的宮門?如若不是有人做內應,他們如何能得逞?”

“再糾纏下去也只是浪費時間,我索性不隱瞞將事情真相告訴你們。”樓敏之冷眼看著懿寧,“等你聽完,也許就會為你之前說的話後悔了。”

他斂去暴戾,逐漸有些難以言喻的憂傷,“三十年前,一幫劫匪被後宮一名妃子收買,皇宮夜宴時他們悄悄潛入皇宮,假借偷盜國庫為幌子,目的是為了殺死正宮皇後所生的嫡長子。計劃當夜,匪徒們很順利到達國庫並在附近埋伏,宴會上那妃子偷偷給小皇子餵了一顆藥,然後‘好心’提醒皇後小皇子身體不適,愛子心切的皇後便匆匆抱著小皇子回寢宮,路途經過悍匪埋伏的的地段,慌忙之中,皇後為拖延悍匪毒害小皇子慘遭殺害……”

樓敏之雙拳握緊,鼻息厚重混濁,“皇後的乳母王嬤嬤抱著孩子趁機逃跑,逃至禦花園碰巧遇上當時還是禮部侍郎的蕭太師。王嬤嬤不知蕭太師已被收買,暗中遭算計之時,卻被私定終身的侍衛相救。王嬤嬤在奄奄一息之時,將嬰孩交付給了侍衛便死在了蕭太師的手上……”

“被人打斷計劃,那名妃子不甘心,她買來一戶農家幼童充當小皇子,演了一出戲給先皇看。待先皇死後,妃子的兒子順利做了新皇帝,她也就成了當今成惠帝的母親,乳名靜怡的當朝皇太後。”

怎麽會?懿寧震驚的無法言語。

“侍衛帶著小皇子逃出了皇宮,從此過起隱性埋名的生活。多年之後,侍衛創建了飛虎幫商行,化名樓在天。”樓敏之勾起嘴角,彎起殘酷的一笑,桃花雙目魅惑眾生,“而當年小繈褓中的皇子卻成了他的獨子——樓敏之。”

眾人呆滯了。

“沒想到吧,當年的小皇子居然還活著。王爺,你覺得我有當皇帝的資格了吧。”樓敏之微笑。

懿寧長眉擰起,咬牙切齒道:“你是個連太師都敢殺的人,別以為說的什麽鬼話我都要相信!你有何證據?”

似乎早猜到這番爆炸性言語一時難以接受,樓敏之解下腰間香囊掏出一個通體碧綠的物件,“這枚玉佩上的文字乃是先帝親手篆刻贈予我母後的。”

顧雅濃眼尖,立馬認出這精致雕花玉墜便是司馬氏帝王傳家寶,這枚玉佩代代相傳,傳至先皇手中也只是雕花素玉,先帝素來寵愛正宮皇後,為了嫡長子的誕生,先帝大喜親手雕刻上“明智”二字,將玉贈予與了皇後,再後來皇後死於意外,那枚玉佩也跟著消失了,丟失了三十年沒想到居然落到了樓敏之手裏。

“怎麽會——不可能——母後不會做出這種事——你弄錯了——當年施計的妃子絕對不是她!”懿寧雙目失神,瘋狂搖著頭否認。

樓敏之摩挲寶玉,“按照輩分,你應該叫我一聲兄長。皇位原本就是我的,是你母親使奸計殺害了我母後!你的兄弟奪走了我的帝位!一切都是你們的報應!”他面容猙獰而扭曲,裂開的白牙滲出咄咄逼人的寒氣。

“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那你是誰呢?還是樓敏之嗎?”面對如此狀況,丁豆失去了思考,她喃喃啟唇。

轉過眼,樓敏之笑得深沈,“豆兒,你真是可愛得緊啊,我說的話都挑明了,怎麽你還是不明白。”他靠近,一把鉗住她的下巴,“我的真名叫司馬明智,是大銘先皇孝成文帝司馬雲之正宮皇後所生的正宮嫡長子,也就是原本這個朝代的皇帝。”

明智……敏之……丁豆徹底糊塗,腦中被漿糊糊住,濕濕黏黏,扯不開了。

“就算是當年母親的過錯,憑什麽又要傷害什麽都不知道的我們。”懿寧還在追問。

“你可冤枉我了,你那好皇兄可是一早就知道你母親幹的好事,他貪圖富貴享受留戀皇權,完全沒有一絲內疚感。”樓敏之搖頭惋惜,忽然發力扣住懿寧受傷的手臂,撥弄著模糊翻卷的皮肉,“而對於你——司馬懿寧,你原本不該卷入這場爭鬥。沒想到竟然為了一個人,你終究還是向命運妥協。況且——那個人還是個男人。”

“住口——!”大顆汗珠滴落,懿寧啞聲嘶吼,不只是為疼痛還是對方的話語。

樓敏之不看他,繼續娓娓道:“如今,那個男子有了自己的愛人,有了對美好希望的寄予,他不會再回頭看你了。”他故意停頓住,“應該說他從未將你放在心上,因為他從不知道你的存在,真是可悲……”

身心劇烈的疼痛,迫使懿寧俯下身大口呼吸,混合著汗液的血水,浸濕了衣背。

“我早提醒過你,那只是一場鏡花水月罷了,註定是無望的愛戀。你為何要不顧一切往裏跳,你不敢表白,不敢直視,你什麽都不敢。只會遠遠望著他,然後什麽都不做,你就滿足了……”

“樓敏之別說了!你趕快住口!”

“我的好臣弟,事到如今還想隱藏?沒有必要了吧,司馬懿寧,你真讓父皇失望,最後到頭還是個孬種。”樓敏之雙目含水,如碎鉆閃耀魅惑的光暈,他沖靜默的顧雅濃招手,“我想你估計猜得差不多了吧,顧丞相。”

懿寧倏地擡起頭,恨不得將眼前人撕成粉碎,早知無用他還拼命扭曲掙脫,“樓敏之!我要殺了你!殺了你!將你碎屍萬段!”

丁豆驚愕,那個聲嘶力竭癲狂如暴風般的男子,他還是隨性瀟灑的六王爺嗎。

轉而頭看去,顧雅濃身形未動,低垂著眼簾,面容在陰影裏看不清情緒。

空氣攪動的難受,懿寧死死咬住唇,他不敢擡眼,他害怕那個人,哪怕是任何細微的舉動,他都不能停止繼續猜想。二十年,小心翼翼保存的自尊心,在那個人眼前被殘酷撕成一片一片,那是他最後的尊嚴……他仰天狂笑,眼角笑出了淚。

碧蘿渾身鮮血,她面色灰白幾乎快要昏厥,樓敏之陶醉狀欣賞著懿寧心理被踐踏的場面,對她彎起笑眼,“你看,這樣逃避現實不敢面對的男人還讓你死心踏地,況且他只是利用你做工具,卻從不曾愛過你。花容,你真是可悲啊!”

碧蘿奮力撐開眼皮,倔強道:“那又如何,我是自願的,沒人逼我。”

樓敏之忽然神色冰冷,不屑嗤笑,“最最愚蠢就是你們這種人,自以為偉大,犧牲自己的愛情來換取對方的感激。不虛偽嗎?對方從沒說愛你,卻一次又一次的付出自己,強迫自己堅信他總有一天會回心轉意。”

不知是否眼拙,丁豆居然在他眼中看見絲縷悲傷,快速劃過即止。

“簡直可笑至極,世間的人都很現實,一味的付出根本不會有回報。自己想要的只有自己親手奪過來,到那時內心渴望的才會真正屬於你!”樓敏之雙拳握住,強有力的小臂爆出青筋,他是那樣的堅定果然,似乎手中已經握住了一切。

“那只是你的片面之詞,你是個……沒有心的人,不配說愛……”丁豆怕她動氣,安撫碧蘿不要激動,卻被冷眼忽視。

“愛是世間最虛偽醜陋東西。”樓敏之道:“所以,你情願做他背後的眼睛,為了穩固他的利益地位,不惜做了另外一個男人的妻子,可笑的是,你嫁給這個你不愛的男人,確是你深愛男人心中永遠放不下的傷痛。”

碧蘿淚流滿面,已經承受不住再次打擊了。

“你還真是用了真情啊,甚至替他生了個孩子。”

懿寧慌亂擡頭,“什麽孩子?!”

樓敏之偏了偏頭,“看吧,這就是默默無聞的愛戀。難怪你不知道,深愛你的花容可是一次都沒與顧相同過房啊。”

懿寧怒火燒紅的眼,看向碧蘿求證,簡直不敢相信。

“那孩子,欣兒……欣兒……難道是我的孩子?”

碧蘿什麽話都說不出,只是虛弱的默默哭泣。沾濕了睫毛,染紅了鼻尖。

欣兒居然是懿寧的孩子,這件事隨之是否知曉,丁豆暗暗扯住顧雅濃的衣角,後者面容清淡依舊波瀾不驚,似乎早已經知道。

懿寧心死了,內心無力的虛脫令他此時此刻只想有人掏出他的心臟。

樓敏之居高臨下,負手道:“花容,最後一刻,我替你完成了心願,也算功德圓滿了。”

碧蘿十分配合似得,嘔出大灘烏血。

丁豆抱住她,丟了魂般,“怎麽會吐這麽多,為什麽是黑色的?”

“我早已中了毒……命不久矣。”

碧蘿費力朝懿寧爬去,扯開一個虛弱至極的笑容,“王爺,好生待我們的孩子……縱然有錯……都在我,欣兒是無辜的……”

“花容!”

纖細的手指沾滿汙血,碧蘿抓住懿寧的衣擺,“王爺,這是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可我還是覺得碧蘿好聽,下輩子…縱然你愛上了別人……我還是不後悔遇見你……”

半張的美目隨著最後一個話音合上,碧蘿側身蜷縮起來,優美的曲線優雅得像朵玫瑰,剎那光華,又寧靜雕謝。

丁豆模糊的眼眶,霎時奔流出承載不住的淚水,濕了臉頰,透了衣襟。

“好弟弟,看見了嗎?這就是一無反顧下場,不要為她可憐,你會比他傷得更慘,有時間多為自己著想吧。”碧落的屍體如同破布,被樓敏之嫌惡踢開,蔑視道:“你知道了花容的心意,但顧相他未必知道你的心意。身為男子居然愛慕同性,我司馬氏何時出了個如此齷齪的孽障,真為你高貴尊貴的血統蒙羞。”

“樓敏之!求你——不要再說了!不許再說一個字!閉嘴!求你閉嘴!你殺了我吧!”如他所願,懿寧已經無所顧忌的崩潰了。

“大好江河,也抵不過他回眸一瞬。司馬懿寧,你倒是個情種。”

拂袖而嘆,墨綠衣擺劃出利落弧度,他轉開視線,驚訝道:“咦?顧相你的臉怎麽白了,受了驚嚇嗎?”

顧雅濃沒有理他,徑自往前走,他蹲下身默默扶起懿寧,開始替他止血。

錚錚男兒淚,終於如泉湧,他帶著小心翼翼,“隨之,你……你不生氣?”

指尖挖出藥膏細心塗抹傷口,顧雅濃低沈著淡淡開口,“為何要生氣,即便我要生氣,早在二十年前就憤然離去了。”

“你早知道了?”懿寧撇開頭。

“嗯。”顧雅濃慢條斯理私下衣擺。

懿寧心中百味陳雜,他又惱又羞恥,“你也像他們一樣,覺得我是不能啟齒的恥辱吧。”

“我顧雅濃身邊從沒有羞恥之人。”顧雅濃眼也不擡,繼續手裏的幹活。

然而,懿寧目光殷切看著他,“如果,當年我告訴你,你還會待我一如既往嗎?”

瘡痍的傷口被細心包紮好,顧雅濃直直望向他,“懿寧,君子之交淡如水,不可夾雜多餘感情,你對我的的感覺只是一時的迷失罷了。”

懿寧噗嗤笑出了聲,“哈哈,迷失……對啊,迷失……誰知道,我這一迷失竟是二十年……”

他邊搖頭,顫抖著身子,“我不敢說,不敢告訴你。你是多麽正統的君子,怎麽會接受汙穢的愛慕,我怕你會一走了之,不會再理我,我暗暗下了決心,一輩子不把這個秘密說出來……我要讓它攔在肚子裏隨我一起進入墳墓……”

“如今,你卻對我說只是我的錯覺。顧隨之,你有時候比任何人都要殘忍!”懿寧自嘲狠狠捶胸,鮮血又一次浸出了繃帶,那是刺目的猩紅。

顧雅濃不惱怒不厭惡,他出奇冷靜的態度,在這個隨時都令人震驚的場合完全不搭界。

“懿寧,分明知曉這是無望的愛戀,還要執意下去,我該如何說你好呢。”他搖搖頭。

修長的手掌輕柔搭在懿寧的不斷聳動的肩,“縱然是眾人眼中無望的愛戀又如何,只要真心喜歡一個人,便是莫大的勇敢。”顧雅濃回望身後那個哭得稀裏嘩啦的嬌小身影,“明知道可能不會有結果,卻還要一無反顧的站在她身後,看著她保護著她,替她開心為她難過。世間還有什麽比這件事更令人愉快的。”

他眼角帶著不屑一掃而過,“樓敏之,你喜歡索取一味貪婪,你沒有資格評價他。”

樓敏之的嘴角僵硬住。

顧雅濃扶起他顫抖的身子,輕聲柔笑道:“懿寧,你能視我若珍寶,我萬分榮幸。”

懿寧掩面,激動得不能言語。他太累了,經受不住的打擊瞬間被人抗下,心底漸行漸遠的光點,又逐漸以另外一種顏色覆蓋上自己冰冷的身體,它是那樣的暖和舒心,讓人忍不住放下周身的防備。

他渾身無力,歪倒在顧雅濃身上。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那天嗎……”他的聲音虛弱而蒼白,“那天皇都書院天氣很好,我很少看見三月有那般明媚的陽光……我第一踏進赫連軒的時候,聽見院子裏一陣悠揚的琴聲……我走近一看……是一個黑發白膚的童子在樹下撫琴。他是那樣的隨意又不失穩重,我記得……他的眼睛深幽得像西域進貢的深紫色的葡萄……”

懿寧傷口的血越流越多,神智幾乎是快昏迷了。顧雅濃托住他,沒有松手。

“……那年初夏,榕樹下……你沒有走開……真是太好了……”

丁豆咬著拳頭眼淚刷刷流淌,無望的愛戀,為何要演變成這種結果,世間眾生都是可悲可憐之人,為何小小的掙紮都能將人傷害的體無完膚,憑什麽……

“好了,敘舊時間結束。”冰冷的突兀聲音,敲擊脆弱的神經線。

一聲轟隆,大門的阻擋碎片被挖開,大批叛軍泉湧般出現,迅速占領了大殿每一處地方。

樓敏之眼也不眨,親手拿起短匕挑斷了懿寧的雙腳筋脈。

“將他壓入大牢,我要讓他生不如死。”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大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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