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順子帶著楚沐華主仆穿過重重的紅磚綠瓦，圍城宮徹，楚沐華裝作好奇地左顧右盼的，小順子叮囑青靈嚴加看守她，免得招來禍端。

傅惠娘搬至長樂宮，緊挨著太皇太後的慈明宮。

去年，楚沐華來過一次，半路上，一個身穿雪澄色宮裝的女子與她擦肩而過，小順子朝她作揖道：“奴才見過夏才人。”

因小順子是服侍皇上的，夏才人對他格外高看一眼，喜孜孜地瞇著眼睛，客氣地道：“小順子公公，你這是去哪裏？”

夏才人的目光落在楚沐華的臉上，被她的樣貌所驚艷到了。

此女子的姿容甚至在皇後之上，到底是誰？

小順子指著楚沐華道：“這是楚家小姐，皇上讓奴才帶著她去見傅淑儀的。”

夏才人驚得掩住嘴唇，皺著眉掃了一眼楚沐華，對著小順子道：“我聽說楚家小姐不是神智不清了嗎，皇上讓你帶她來見傅淑儀，小心別沖撞了傅淑儀才是。”

楚沐華嘿嘿一笑，目無忌憚地望著她。

夏才人心有不爽，覺得這個楚沐華真的傻得可以，見到她也不知道行禮，真以為自己還是元敏郡主嗎？

小順子攏著袖子，從容對答道：“這是皇上的旨意，傅淑儀與楚家小姐相識一場，由自家的丫頭看顧著，應該是無礙的。”

夏才人眼中碧波流轉，像是想到了什麽好玩的事情，對楚沐華逗笑道：“楚家小姐，你可喜歡傅淑儀？”

楚沐華望著她，半天才說道：“傻瓜。”

夏才人一怔，忍不住要發作時，小順子在旁投巧道：“夏才人，奴才忘了跟你說了，剛才楚家小姐也是這般與皇上說的，皇上念在楚小姐稚子無心，並不追究。”

意思再明顯不過了，連皇上都不追究楚沐華的罪名，你一個小小的才人，就省點心吧。

果然，夏才人拉下臉，臉色蒙上一屋慍色，卻不好發作。

一個小傻瓜而已。

她臉上的不甘落在楚沐華的眼裏，楚沐華拉著青靈的手，指著她道：“這人，壞。”

夏才人覺得再呆下去，遲早會被她氣瘋了，拂了拂手絹，氣趾高揚地走了。

青靈問道：“小順子公公，這個夏才人好大的臉。”

小順子淡淡一笑，小聲道：“這個夏才人初來乍到，前些日子有皇後做靠山，仗著有些姿容，自然有些得寸進尺了。”

關於後宮的內幕，不用他說，楚沐華與青靈心知肚明，有皇後做靠山的小才人，也敢頤指使氣的，可見皇後都幹了些什麽。

小順子擡起頭，略帶詫異道：“我記得夏才人與傅淑儀並無來往，不知她來永樂宮做什麽。”

青靈沒在意，但楚沐華卻多留了個心眼。

到了長樂宮，傅惠娘看到楚沐華，當即喜得從床榻上起來，由蕪茜扶著走來，緊緊地握住她的手，激動道：“沐華，真的是你？”

細細地看了一眼她，看到她只是瘦了一點，精神卻是大好。

想到人人都說她瘋了的消息，傅惠娘的心變得沈重起來，喚著她的名字：“沐華，你可記得我，我是惠娘。”

楚沐華的手略帶冰涼，目光溫順，卻不說話，坦然地望著傅惠娘。

傅惠娘將她抱在懷裏，溫柔道：“好了，沐華，一切都過去了。皇上答應我赦免你與邵慕風，你們可以離開京城，找一個沒有地方，好好地生活下去。邵慕風是個好人，他不會辜負你的。”

她邊說邊掉淚。

青靈感慨萬分，勸道：“傅淑儀，我家小姐好好的，反倒是你，懷了身孕，輕易受不得刺激，你若是有半點的不好，我家小姐才傷心呢。”

傅惠娘笑得應了一聲，盈著淚，將楚沐華拉到一旁坐下來，凝望著青靈道：“你家小姐可欠什麽？我這裏有太後賞的一些滋補品，等你們出宮了，一同拿走，對了，還有太皇太後賞的一些首飾。蕪茜，你去收拾好了，到時讓青靈拿走。”

青靈忙道：“傅淑儀，不用忙乎了，我家小姐只是來看看你。那些東西，我家小姐用不著，你還是留著吧，後宮之大，哪個是省心的，處處都用得著銀子的地方。”

蕪茜本就沒有聽傅惠娘的話，在她心裏，這個楚沐華都落難成這樣了，自家主子哪裏需要對她好呢，一個傻子，半點價值都沒有。

傅惠娘嘆息，握著楚沐華的手緊了緊，說道：“等你們一走，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見了。”

青靈垂下眼眸，心裏悵惘萬分。

宮外走進來一個宮女，恭敬道：“小主。喝藥時間了。”

蕪茜走出去。端著一碗黑漆漆的藥湯進來，那味道充溢著整個房間，隱隱有些刺鼻。

楚沐華蹙起眉頭，不由地對青靈打了個眼色。

青靈會意，攔下蕪茜服侍傅惠娘喝藥，裝作好奇道：“傅淑儀，你為何要喝藥？”

傅惠娘眉心隱有愁色，嘆息道：“上回有小產的跡象，請了劉初新大夫為我調治一下身體，可劉大夫畢竟不是婦科大夫，又請了宮裏的李禦醫，他讓我安心養胎，這些藥也他開的。”

楚沐華搭在傅惠娘的手微微用了一下力，了然於心後，又拋給青靈一個眼色。

青靈也機靈，笑吟吟地對傅惠娘道：“我一直跟在小姐身邊，對這些藥方也頗有研究，不如淑儀娘娘把藥方給奴婢看一眼。”

傅惠娘還沒有開口，蕪茜搶先道：“宮裏的禦醫開的藥還能有錯嗎，再說了，你一個丫頭，懂什麽婦科，你又沒生過孩子。”一番話說得青靈臉帶羞赧。

傅惠娘卻知青靈是為她好，嗔了蕪茜一名，蕪茜才磨嘰著將藥方拿出來，青靈故意大聲念出藥方上的藥材。

楚沐華暗暗對比一下，李禦醫開的藥方並沒有錯，可是，為什麽那股藥味讓人覺得不對勁呢。

傅惠娘是有小產的跡象，因為她體內的黃體胴素偏低。

在楚沐華低頭思索的時候，蕪茜已經服侍傅惠娘喝藥了。

傅惠娘拿手帕擦了擦嘴，從蕪茜手裏接過一枚蜜棗，正欲含進嘴裏時，冷不防地，她的眉頭一皺，眼睛定定地望向蕪茜，痛苦道：“哎呀，我的肚子，痛……”

她死死地捂住肚子，感覺到胃裏一陣翻滾，幾乎所有的腸子絞動在一起，才一會兒，她就大汗淋淋，對著蕪茜道：“快，快去請李禦醫！”

蕪茜嚇得魂飛魄散，正欲出門時，卻被青靈攔住去路。

蕪茜擡起頭，就看到青靈的臉色一陣慘白，她惱火道：“你-”

宮殿裏並無外人，除了蕪茜，就只有楚沐華主仆。

楚沐華顧不得裝瘋賣傻，將手搭在傅惠娘的手腕處，冷冷開口道：“藥裏有毒。”

她的話如驚天駭浪，響在傅惠娘的耳邊，她的小臉泛著絕望氣息，此刻，甚至忘記了楚沐華已瘋顛的事。死死地拉住楚沐華的手，哀求道：“沐華，救我。”

蕪茜同樣嚇得跪倒在地上，對著楚沐華磕頭跪拜道：“是奴婢的錯，求楚小姐救救我家小主。”說完，她忍不住哭起來。

楚沐華站起來，冷聲道：“與其有時間在這裏哭，倒不如幫我把你主子肚子裏的孩子救下來。青靈，你去準備一些溫熱的鹽水，蕪茜，我給你寫一道藥方，你趕緊去捉藥回來煎熬。來吧，趕緊動起來。”

她的話一落，青靈立即拉直蕪茜道：“你還楞著做什麽，快呀，我家小姐是神醫，她說能治，就一定能治的。”

蕪茜才恍然大悟，感激地望了一眼楚沐華，才從外面喚進來一個丫頭，這個丫頭是傅惠娘帶進宮來的，絕對能信任，幾個丫頭七手八腳分工合作，竟然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楚沐華扶著傅惠娘到床上躺下來，傅惠娘痛得額頭上直冒冷汗，一直死死地握住楚沐華的手道：“沐華，我怕。”

楚沐華撫了撫她的頭發，從腰間拎出一顆藥丸，捏碎半顆遞給她道：“來，先服下這個解藥丸，有我在，你與孩子一定會平平安安的。相信我。”

她的話似乎帶著某種安撫人的力量，傅惠娘二話不說，拿著藥丸就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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