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元朝221年。

光祿寺少卿楚大人的府上，從雞啼五更起，整個楚府就徹底地忙碌起來。個個下人換上新棉衣，年後的喜慶之色還沒有消散，又迎來了更加隆重的日子。

此處所說的楚大人並不是被革職的楚覆宣，這是楚家大房-楚覆明的家。自從官及光祿寺少卿，楚覆明坐到了弟弟當初的位置，妥妥的正五品官職。

楚覆明披著黑色的水貂皮大衣，攏著雙手立在垂花門前，看著下人們忙碌的身影，臉上掛著傲慢的表情。

“快點，等一下客人都來了。”他沖著走過的丫頭問道：“三小姐那邊可準備好了？”

那丫頭嚇得臉一縮，紅著臉道：“回老爺的話，奴婢這就去看看。”

她說完，飛快地跑了。

天氣陰色，楚覆明站在風口處，忿忿不平地對著那丫頭罵道：“急著跑去投胎不成！”

他卻是不知道，自從他將家裏稍有姿色的丫頭都禍害了一輪後，個個丫頭避他如瘟疫，誰也不想步入那些妾侍的後塵。

說到這裏，不得不提的是：去年，紅袖為楚覆明生了一個女孩。因為產後大出血，楚沐華人又在銀紫城，紅袖求救無門，費盡心血才將那女娃生下來，自己卻是虧損了身體，自此不能再懷上身孕。金氏為此暗暗得意，瞧著紅袖那薄弱不禁風的身體，連照顧自己都成問題，更別說服侍楚覆明了。

紅袖失寵了，以後只能郁郁而終。

除了她，另一個人的下場也頗為淒涼。

自從采萍投毒毒殺楚沐菲的案件真相以後，楚沐林畏罪潛逃，不知所蹤。章明心這個嫌疑人也脫不了幹系，當時，宗人府的人押著她回去問話，她也機靈，反倒打采萍一把，說自己根本沒有拿藥毒害楚沐菲，她下的只是安胎之類的藥。有了楚沐林購買毒藥的證據在前，她的話倒是有幾分可信度。

宗人府收到楚覆明的求情，又逢樂文弘登基做帝大赦天下，章明心就被放了出來。

可她出來了，金氏不會輕易放過她。一輪婆媳大戰下來，金氏直接拋出兒子派人送回來的休書，狠狠地扔在章明心的臉上。

章明心被休了，更令她感到寒心的是，她連女兒巧兒最後一面也沒有見到，就被趕出楚家。楚沐華被冊封為‘元敏郡主’，章家人嫌棄章明心幹出的事情丟人，更不敢得罪楚沐華，只好將臉色給章明心看。最終，章明心忍受不住，削發出家，跳出紅塵。

大仇得報，楚沐華的生活又回覆平靜。今日，是她十五歲生日，也是舉行及笄禮的日子。

若是說沒有樂文弘冊封的元敏郡主在先，楚覆明是斷不會為楚沐華舉辦及笄禮的。這是只有嫡親的女兒才有的榮譽。今時不同往日，楚沐華是樂文弘跟前的大紅人，更是楚府的福星，楚覆明整個官途都系在她的身上了。

如此，楚覆明便鼓動金氏大動幹戈地操辦起來，金氏與楚沐語暗地裏已經不止一次說他偏心了。

楚沐語撇著嘴，目光裏含著惡毒的情緒道：“娘，你看看爹被那女人迷成什麽樣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才是楚府嫡出大小姐呢，我成什麽了？真不知道那賤坯子走了什麽狗屎運，合著得全家人都要巴結她！”

金氏無聲地嘆息道：“罷了，語兒，你與她較什麽勁呢，等今年把她嫁出去了，自然有人收拾她。倒是你，你怎麽這般的不爭氣啊，嫁過去都快一年了，肚子還沒有動靜，你平日裏都幹得什麽事！”

這話引到楚沐語身上，她頓感委屈起來，哭訴道：“不提這事還好，提起來就讓我火冒三丈，都怪那該死的楚沐華，若不是當日裏她那麽多廢話，我也不能嫁給洪管俊那個混蛋。別他長得人模狗樣的，底子那麽變態，凈吃著碗裏瞧著鍋裏的。連我帶過去的流蘇也被擡起做妾侍，肚子都有三個月了。”

金氏一聽，嚇了一跳，事情這般嚴重了。以前，她只當他們是新婚燕爾，置置氣罷了。女兒的脾氣，她是知道的，不肯服軟，又倔又傲。

“老娘還比不起流蘇那賤坯子嗎，偏他總要呆在那賤壞子的房裏，每個月只有幾日才到我房裏來。這還是他娘親與他訂下的，不然，他連瞧我一眼都不肯。”楚沐語的話全是火藥味兒，語言惡毒道。

聽到洪管俊還會到女兒的房裏來，金氏覺得還有一絲的希望，但哄教她道：“趁著那幾日，你使出百般的柔情待他，男人嘛，哪裏經得住女人的軟磨的，你爹不正是這樣嗎。只要把主母的位置坐好了，你隨他去，將來生個一男二女，你再好好治流蘇。”

金氏拿出自己的經驗來教女兒，苦口婆心道：“你娘就是吃了許多啞巴虧，治男人，得疏不能堵，你越是堵，就會疏離了你。你找誰哭去。還有，你那性子，趁早收斂了，不然，吃虧的還是你。”

楚沐語更不以為然道：“別提生孩子的事了，他連碰我一下都不樂意，我找誰去生孩子。”

金氏臉色慘白，兩只手鉗住著女兒，冷聲道：“你不是說他每月有幾日會來你房裏嗎？”

“娘，我沒有告訴你，他來了以後，就一個人跑到旁邊的書房去了。他寧願一個人睡，也不要女兒。我不是怕別人玩話嗎，故意不告訴你。”楚沐語的臉一垮，欲哭無淚道。

金氏的臉氣得鐵青，手指甲都要掐進楚沐語的胳膊肉裏去了。聽到女兒嚷著說痛，她才松開手。

像是下了重大的決心，她走到自己的箱籠裏，翻找了一下，手中捏著一個藥丸，有些搖擺不定。

“娘，你怎麽了，咦，你手中拎的是什麽？”楚沐語奪過她手中的藥丸，稀奇地問道。

金氏目光隱澀，先是走出房間察看了一下四周，才走回來關上門，她鄭重其事的樣子，令楚沐語也緊張起來。

金氏附到女兒的耳邊，小聲地說了一句話，楚沐語的神色大變，既驚又喜，那只手如獲珍寶般緊緊捂住那藥丸，生怕它會飛走一樣。

“娘，有這種好東西，你早就該拿出來了。對了，你去哪裏尋得這個好東西，難道-”楚沐語帶著戲謔的口吻說道：“娘想用在爹爹身上？”

“去去，沒規沒矩的。”金氏老臉一紅，啐道。

楚沐語想著有了這個好東西，還怕洪管俊不上當嗎，哼，不過，貌似一顆太少了。

“娘，這東西是誰給你的？”她湊到金氏面前，還想多誆幾顆。

金氏豈會不知道她的心思，壓下心神道：“我只有一顆，告訴你，這藥是在安平藥房買到的。那個掌櫃的是娘以前的夥計，湊巧我那天去賣藥，看到他給客人推銷，鬼使神差地就買了一顆，你千萬要收好了，讓人知道了，你的名聲就毀了。”

竟然是安平藥房，楚沐語暗暗記下這個藥店，突然想起了這個藥房不是徐思敏開的嗎？

原來順天府的徐耀軍被莫貴妃召進宮裏問及徐思敏當月交納銀兩的事情，沒想到爆發了秦王奪位的事情，徐耀軍臨到最後一刻，撲地反過來劫持了莫貴妃，並且利用莫貴妃用人質來威脅太子投降 ，為秦王入宮的軍隊爭取了時間。太子一黨敗了，徐耀軍也因功抵過，保住了性命，依然是宗人府的府伊。

“可不就是徐家公子開的藥房嗎，不死不活地，但是這款春藥卻是暗地裏賣的最好的，一些勾欄做買賣的地方，可少不了這味東西。你且收著有用。”金氏不願在這個話題上多作解釋，催著楚沐語前往雪蕪院與楚沐華做伴。

“楚沐華只是卑賤的庶女，憑什麽要我去陪她？”楚沐語滿心的不情願。

金氏戳了她的額頭點了一下，嗔道：“你也不想想今日是什麽日子，那些候門夫人，公主小姐啊，等一下全都聚到花廳裏，你姿態作低一點，又不會少了一塊肉，等她們看到你與楚沐華的好姐妹情誼，就順順利利地入得那些貴人們的眼了。你就為洪家爭回了面子，洪管俊求你還不及呢。”

楚沐語聽了覺得有道理，才美滋滋地甩著手帕兒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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