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豈有此理，堂堂光祿寺少卿家的大小姐，知法犯法，手狠手辣毒殘害姐妹之情，其行為實在令人發指，先前貴妃與太子還多方稱讚她賢良淑德，是個大家閨秀。簡直是混帳東西！傳令下去，即日起，廢除光祿寺少卿楚覆宣之女的太子側妃名號，著楚沐林生性惡毒，屢教不改，特此將她押入宗人府，命三司會審過後，若是事實真如此，稟公執法，絕不估息！”

孝澤帝一口氣說完了這些話，臉紅如潮，眼睛瞪得大大的，額頭不斷地冒著汗珠。

楚沐華快步走到大殿中間，跪拜道：“民女謝主隆恩，皇上聖明大義，民女代枉死的幾位普通老百姓叩拜皇上。”

“免禮，咳咳……”孝澤帝還沒有說完，便拼命地咳嗽，朝楚沐華招了招手，後者忙走來，親自為她搭一了下脈象，眼中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閃過，很快就淹沒於眼底。

“朕的身體如何了？”孝澤帝問道。

盡管強裝鎮定的樣子，那渴望又懼畏的目光卻出賣了他此刻的內心想法。

哪怕是掌握全天下人生死的至高無上的男人，也免不了會畏懼死亡。

楚沐華的心裏嘆息一聲，臉上卻裝作無關緊要的表情，含蓄地說道：“皇上可是吃了滋補的食材，待民女為皇上開一些清火去躁的藥方，只需服過後，便能清除心火。皇上只需遵照藥囑，一定能藥到病治。”

果然，孝澤帝深深地松了一口氣。

這時，門外人頭攢動，腳步聲淩亂，也沒有等宣召，莫貴妃與樂文衍慌張地走進來，莫貴妃直接撲倒在地上，對著孝澤帝懇求道：“臣妾見過皇上，請皇上恕罪，對楚沐林網開一面。”

樂文衍跪拜道：“父皇，楚四小姐一直進退有規，斷不是傳言所說的心狠手辣之人，請皇上徹查清楚，還她一個公道。”

這倆子母到最後還想庇護楚沐林，可是，他們沒有看到剛才的演出，單憑楚沐華的三言兩語，真有能耐哄騙得了孝澤帝嗎？別將孝澤帝當成了三歲孩子！

楚沐華立在孝澤帝的一旁，眉目低垂，沈默不語。

孝澤帝氣得臉紅脖子粗，直將手中的上好茶盞砸向樂文衍，怒罵道：“好一個進退有規，你們的意思是說朕老眼昏花，所看到的都是假的。你們在懷疑朕？”他微微身體傾斜，眼瞇成一道縫，冷冷地看著樂文衍。

孝澤帝雖老，餘威猶在，樂文衍被瞪得嚇得一縮，壓低聲音道：“兒臣不敢！”

“皇上，你也不能只憑楚沐華的一面之詞，就全信了。也許，她與那些人串通一氣，故意陷害楚沐林。”莫貴妃努力了那麽久，才將楚沐林拉攏到身邊，豈肯輕易前功盡棄。

孝澤帝緊扶龍椅，斜睨了一眼莫貴妃，冷笑道：“貴妃的意思，是朕判斷錯誤了？”

莫貴妃何時見過他如此震怒，心裏一虛，忙討好道：“皇上明察秋毫，自然是不會錯的。臣妾是擔心有些人惡意中傷，栽贓借禍楚沐林罷了。”

楚沐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擡眼就看到莫貴妃望過來的惱怒恨意。

如今，她手握孝澤帝的生死大權，哪怕楚沐林真的是無辜的，孝澤帝也會為了平息她的怒火，而選擇對付楚沐林。

這就是隨身金手指的好處。

“是真是假，只要將楚沐林逮捕歸案，與她的貼身丫頭對質，自然能真相大白。在此之前，你們誰敢為她說話，就攆出去。”孝澤帝重重地咳嗽一聲，臉又青又白。

莫貴妃與樂文衍適趣地住嘴了，心想著如何在楚沐林來到之前，將那個丫頭給秘密處置了。

楚沐華絕不住讓他們得逞，及時請求道：“皇上，此事事關重大，關乎到貴妃娘娘與太子殿下的聲譽，畢竟，娘娘與太子殿下也不想被人懷疑到頭上來，民女懇求皇上將那丫頭交與太後娘娘看管。”

竟被識穿了想法，莫貴妃露出不善的目光，冷冷地看著她，反問道：“楚三小姐還不相信本宮嗎？”

楚沐華朝她福了福，柔聲道：“娘娘後宮事務繁重，民女是敬重娘娘，才不想娘娘累及鳳體。太後娘娘最是公正賢明的，交與她看管，自然是公道。”

坦白地說了，我就是不相信，怎麽樣？

莫貴妃與樂文衍一副見鬼的表情。

這個楚三小姐真是一點也不客氣。

楚沐華心想：橫豎孝澤帝的生死就在這一二天了，這個銀國誰做皇帝都可以，就是不能由樂文衍登基做帝，既然如此，又何必受他們的臉色呢？

孝澤帝身心疲憊，擺擺手道：“好了，此事就說定了，等將楚沐林緝捕歸案，再說吧！”

他對身邊的太監道：“朕乏了，回宮吧。”

楚沐華畢恭畢敬地迎送他離開，莫貴妃與樂文衍也不敢再出聲了。

孝澤帝剛剛一走，莫貴妃就被小喜扶起來，戴著紅色護甲套的纖纖玉指指向楚沐華，喝道：“好你個楚沐華，你竟敢欺騙皇上！”

樂文衍從地上爬起來，彈了彈衣袍，深深地看了一眼楚沐華，冷聲質問道：“都是自家姐妹，何必做得如此絕情？”

絕情？

楚沐華朝兩人福了福，笑道：“娘娘與殿下的話，民女擔當不起。民女讀書不多，卻也知道，自作孽不可活，做了壞事，就要承擔相當的責任。天理昭昭，豈可罔顧。”

“可你毀了她一生。”莫貴妃冷眉一挑，惡聲道。

楚沐華反問道：“若是有人要謀害娘娘的性命，娘娘會說處置那個人，會毀了她一生嗎？”

“那不一樣！”莫貴妃斬釘截鐵道。

楚沐華冷然一笑：“娘娘的話，正是民女的話。”說著，她朝莫貴妃等人福了福，頭也不回地走了。

一下子，大殿裏只剩下莫貴妃與樂文衍兩母子，小喜知道他們有話要說，退到一邊望風去了。

莫貴妃氣得想罵人，樂文衍在旁勸說道：“母妃，如今不如想想怎麽去救楚沐林吧，趁宗人府的人還沒有去楚家，我們趕緊送走她。”

“衍兒，你想抗旨不遵嗎？為了個小賤人，值得逆你父皇的意嗎？橫豎老東西也沒幾日活命呢，索性先從了他，拖住楚沐林的命，等你登基做了皇上，再把她扶起來做妾侍不就是了。”莫貴妃在旁密謀道。

樂文衍心有不甘道：“真是晦氣，若不是看在她那見鬼的鳳格命，我覺得這個楚沐華比她長得要俊俏多了，哼，一個不識擡舉的女人，等本太子做了皇上，我非收服楚沐華那個女人不可！”

莫貴妃抿嘴一笑：“一個懂點醫術的丫頭，先容她囂張兩日。”

……

敬芳院。

天色微熹，幾聲鳥雀聲從窗外傳進來，清脆悅耳。

楚沐林微微睜開眼睛，擡頭便是灰色的帳幔紗，默默地盯了一會兒，才逐漸回過神來。

昨晚，好像有個黑衣女子闖進來了，她說什麽來著-

掙紮著從床上爬起來，頓覺困頓不堪，她直直地坐在床沿邊，小聲喚了一聲采萍。

一時靜悄悄地，並沒有看到采萍從外間走進來，她不由地又喚了一聲。依舊是沒有人。

她又幹坐了一會兒，內心煩躁不安，眉心突突地狂跳起來。

好像暴風雨來臨前兆，連呼吸都覺得沈悶壓抑。

恐怕，是要出事了。

楚沐林擡起頭，怔怔地望向敞開的月洞窗，看到庭院裏一株殘落的紅杜鵑。杜鵑泣血，是不祥之兆。

她慌忙地披衣走出房門，對著旁邊的一間耳房低低喚了兩聲：“阿綠、阿紫。”

沒人回應。

她的手緊緊地握住房門，身體卻禁不住顫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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