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的，人都去哪了！

“來人啊，采萍、綠萍！”楚沐林壓制住後背泛起來的驚悚，對著空蕩蕩的庭院喚了幾聲。

依然是無人應答，整個庭院像是死寂一般。

楚沐林欲回房梳洗換衣出去看看，卻聽到從院子外傳來匆忙的腳步聲，在微微發白的日光下，章氏一臉的倉皇地走進來，還沒有待楚沐林開口，她就哭喪著臉道：“林兒，你闖大禍了，楚沐華告狀到皇上跟前了，現在宗人府的人正欲來緝拿你的路上，快，快走罷！”

這話如晴天的霹靂，直砸在楚沐林的頭上。

腳像是踩了棉花似的，楞是一步也走不了。她張著嘴，囁嚅幾聲，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完整。

“林兒！我可憐的女兒！”章氏扶著她，使勁叫喚了兩聲，又是按人中，又是拍背的，才不容易才把她的魂給喚回來。

“娘，我，我錯了！”

半天，她才發出一聲慘厲的叫聲，幾欲暈倒。

章氏氣急敗壞地說道：“如今說錯了，還有何用，若是被捉進宗人府，不死也要脫一層皮，再說了，采萍都招了，什麽都招了。皇上已經下旨廢除你的太子側妃之名，還要將你緝拿歸案，連莫貴妃與太子跑去求情，都被皇上拂了回去，如今，誰也不敢為你說半句話。若不是你舅爺快馬加鞭得了情報趕來通知我，你，你便是沒命了！”

楚沐林眼睛睜睜地望著章氏，神情木訥，反問道：“娘，我會被定罪嗎？我若是走了，你與爹爹該如何是好！”

她哭了，像個無助的孩子，撲到章氏的懷裏道：“讓女兒去自首吧，橫豎我也不要做人了！”

章氏慈愛地撫著她的後背，把她當成了年幼時受了委屈的樣子，目光凜然，狠厲道：“你爹讓娘捎句話給你：好死不如賴活，你還那麽年輕，若是被審訓出來，你這輩子就毀了。走吧，找個誰也不認識你的地方，重新開始生活。你爹與你娘，反正也老了。罷了。”

說完，她就喚來門口的嬤嬤，從她手裏拿過一包袱塞到楚沐林的懷裏，冷聲道：“這裏面有一千兩銀子，娘全部給你換成了一百兩的銀票與一兩的碎銀，出門在外，有錢好傍身，快走吧，你舅爺喚來了一個會功夫的人，由他護送你離開。”

此時此刻，母親的諄諄善導，說不出關心與呵護，像最後的一絲救命草，響在楚沐林的耳邊，她頭一次生出錯覺，她到底是重生了，還是在做夢。她努力了那麽久，機關算計，最終卻落得比上一世更慘的遭遇。家破人亡，亡命天涯。這就是她重新選擇的路嗎？

臉上裏滑落一道道悔恨的淚水，她發白的手指緊緊地握住手中的包袱，暗暗發誓：若是能躲過一劫，重新獲得新生，她絕不會辜負父母親的期望，選擇安安份份地做人，寧願嫁給一戶平凡人家，父母健在，和和美美地過完一生。

楚沐林，你錯了，大錯特錯。

借著發白透著亮的月光，楚沐林踏上一輛再普通不過的青布蓋頂的馬車，當母親的身影漸漸地變得模糊的時候，楚沐林哽咽地流下了一行淚，暗暗嚼著所有的痛苦，再擡起頭，兩眼閃著寒芒。

錯了，她所做的最大的錯誤了，就是沒有雇傭殺手幹掉楚沐華。什麽叫溫水煮青蛙，什麽叫殺人不見血，那統統都是廢話，只有真正取她性命，才能掌握勝利。

她將手中的包袱緊緊地攏在懷裏，心裏感念著父母雙親的安危，她走了，皇上將怒火遷怒於父母親，還有哥哥，該怎麽辦？

還有，她該何去何從？

楚沐林悄悄地掀起車窗簾子，就看到前面疾駛而過的馬匹，馬背上坐著穿有宗人府衣袍的男人，他們向著她離開的方向駛去。

她驚得手一震，頭垂得低低的。

直到耳邊的馬蹄聲消失了，只有所在的馬車搖搖晃晃地駛著，她心裏憂戚，心想著等一下出城的時候，能不能安全脫險呢？也不知道舅舅有沒有安排妥當了。

心思百轉迂回，萬一真的出不了城，她該投靠誰去呢？

都說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要不要去投靠太子呢，畢竟他對她頗為中意，就沖著他與莫貴妃跑到禦前求情，就知道，他還沒有放棄她。

可是，皇上豈會放過她，哪怕藏身於太子府裏，她也只是見不得光的野女人，沒有身份，沒有地位，連歌伎都不如。憑著太子視女人為衣服，用之則棄的性子，她還不如現在就死了算了。

怎麽辦？

楚沐林屏息凝神，搜刮著腦中可以依托的對象，想來想去，平日裏光顧著對付楚沐華，她竟可處可去。

馬車哢嚓的一聲響，生生地停止了前進。

從前面傳來車夫一陣焦慮道：“表小姐，前面城門臨時設置了許多關卡，老奴怕輕易脫不了身。”

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楚沐林從車窗前偷偷探一下前方，果然比平日增添了許多把守的士兵，還有人拿著畫卷比對，那畫卷上的人必定是她無誤了。

“回頭。去沙口街。”她小聲道。

車夫很快地調整了方向，直至駛到一幢頗為豪華的府阺處，楚沐林從裏面探出頭來，朝著門口打量了一番。此處便是太子購置的一處院子，前世她曾經來過，是太子用來金屋藏嬌的地方。因為上回被劉禦史參了一本，太子就偷偷在這裏置辦了院子，專門用來供養一些侍妾享受快活的。想不到她堂堂京城第一才女，也淪落到這種地步。

“表小姐，要去敲門嗎？”車夫開始催促她道。

她擰起眉毛，一時拿不定主意。

想著前路未知，留得青山在，日後總可以找楚沐華報仇血恨。銀牙一咬，楚沐林從馬車裏走出來。

她穿著尋常的布衣，頭綰布巾，臉容發白，定定地立在院子的側門，正想擡手敲門的時候，卻聽到從路邊傳來急促的馬匹奔跑聲。

她嚇得六神無主，慌慌張張地閃身進到另一處的院子裏。待馬匹聲徹底消失時，就連送她來此處的馬車也一同跑掉了。

如此，她別無選擇了。只能屈身於太子的私院，成為他享受的供人玩物。落差太多，想當初，她連做太子的正妃都是不屑一切的。

楚沐林倚在院子的門口，默默地望向對面的緊緊閉合的院子。

好吧，走吧。

她深吸一口氣，擡起腳步要走。

“什麽人！”

從院子的廂房裏走出來一個男人，大聲喝道。

楚沐林急得心一慌，擡腳便跑，可她終歸是個女子，平日裏又是嬌生慣養的，哪裏跑得過那個男子，男子將她截住了，兩個人一對視，不由地失聲道：“是你！”

……

楚家大院裏，燈火通明，一個個捕快舉著火把，將裏裏外外搜查了一番，走過來對著前面靜坐的樂文弘稟報道：“稟王爺，楚家並不見楚沐林的蹤影，屬下等將所有的地方都查過了，無一發現。”

樂文弘冷著臉問道：“大老爺的院子呢？”

底下的人異口同聲道：“就連兩位老太爺老太太的院子都查過了，並沒發現人的蹤影。”

樂文弘氣得渾身發抖，兩眼一瞇，對著底下跪拜的楚覆宣與章氏笑道：“楚大人，章太太，我勸你們還是把人交出來，否則，皇上問起來，本王可沒有辦法交差。”

章氏嚇得身子發軟，若不是楚覆宣在旁扶了一把，她都要支持不住暈過去了。

“回王爺的話，老夫真不知道林兒去了何處，請王爺稟公辦理，一人做事一人當，是老夫沒有管教好女兒，請王爺動手吧！”

楚覆宣苦澀地說道。

早知道，他就不該聽信章氏的話，輕易地把女兒放走了，搭上他們夫妻的性命固然不怕，可是，他們還有兒子，還有楚家的子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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