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一黨牽扯著許多不為人知的內幕，一朝失勢，朝中人人驚慌，那些追隨二皇子的人被革職的革職，被流放的被流放，更有甚者一夜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楚沐華聽到這些消息的時候，卻是次日的早晨。

一個面生的小太監慌慌張張地過來向她求情，說他的同鄉被太子的人捉了起來，是死是活，至今不知。

楚沐華與姚太醫一同被委任做孝澤帝的禦用大夫，人前風光無限，更是被宮中的太監與宮女相互追捧討好的對象。誰都知道，她立了大功，將孝澤帝從死門關裏拖了回來。除了她親自開出的藥方，否則，皇上是絕不會服用的。

小太監與楚沐華共事了一日，覺得她不拘小節，脾氣溫順善良，特地過來找她求情。

“小順子，你老鄉可是犯了什麽錯？”楚沐華只會治病救人，讓她找太子說理放人，哪怕天大的面子，她也不敢去說啊！

小順子年約二十，長得臉面白凈，望著楚沐華，哭道：“楚大夫，我老鄉當日在養心殿侍候皇上，因卷入金丹投毒的事件，是楚大夫你保住了他的性命。皇上開了金口，只要薛太醫伏法，絕不會追究底下人的責任。可是，太子卻將所有的人拘了去。我聽宗人府的人說了，聶公公都受辱自盡了。”

“哐啷”一聲響，楚沐華驚得打翻了手中的白瓷藥罐。

“此話當真？”明明孝澤帝當眾答應了不再追究責任，為何出爾反爾？

她臉色一冷，不由地走出門，直奔養心殿的方向。

走在通往養心殿的巷子裏，卻看到太子與莫貴妃從另一邊走來，她忙福了福道：“民女見過莫貴妃娘娘，太子殿下。”

莫貴妃穿著彩霞色長裙，化著精致的妝容，目光從楚沐華瓷白的臉上掃過，淡淡笑道：“喲，原來是楚三小姐，是來為皇上請脈的嗎？快快免禮了。”

自從端妃落網被賜於一丈白綾草草了結性命，宸妃有孕在身自是無暇爭寵，後宮便由莫貴妃獨大，人逢喜事精神爽，連看楚沐華的目光也順眼了幾分，態度難得平和親近。

太子蕩著石松色的衣袖，像是第一次看到楚沐華，不由地多看了幾眼。

咦，這個楚三小姐的樣貌比楚沐林還要出色。

楚沐華擡起頭，臉色冷淡，望向太子，詢問道：“民女鬥膽有一事不明，請問太子，昔日於養心殿的一幫太監宮女，為何全都送去宗人府受審了？”

她的目光不卑不亢地，帶著一股倔傲凜然的鋒芒。這非但沒有令太子反感，反而高看了一眼。

“他們背主求榮，論罪當誅。本太子只不過是奉旨辦事，難道楚三小姐有異議？”樂文衍的眼睛瞥向楚沐華的身體，目光一亮。

莫貴妃也望向楚沐華，心想著她要賣什麽葫蘆藥。

楚沐華朝他們福了福，態度堅決道：“可是，當日在養心殿的時候，皇上親口答應民女，不再追究他們的責任。皇上一言九鼎，金口爍爍，這裏面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聽到她那麽執著的樣子，樂文衍與莫貴妃被逗笑了。

“傻丫頭，大勢所趨，皇上也是胡亂應了下來。那些人能幹天理難容的事情，就要承擔相應的後果。無規矩不成方圓，皇上是殺一儆百，給銀紫城裏想要背主的奴才打個醒罷了。”莫貴妃好心地說道：“橫豎你是大功臣，皇上不會虧待了你去。”

樂文衍插嘴道：“對了，楚大人被提升做五品典儀，真是可喜可賀。”

這母子一唱一和地，無非便是在說，楚沐華你是這場禍事當中的受益者，不但刷了好名聲，你的父親還因此受益。又何必假惺惺地為那些受罪的人說情呢？

楚沐華被堵得啞口無言。

直到莫貴妃與樂文衍走遠了，她依然站在風口前，立定，神色晦暗。想到小順子對自己殷切期望的目光，她心裏一緊，躊躇不前。

六月的嬌陽似火，才幾個鐘的時候，她的臉已經烤得紅紅的一片，額頭已經滲出汗水。她穿著銀白色素衣長裙，一支如意簪子更顯得樸素幹凈。

“楚三小姐，你也是要進去見父皇嗎？”樂文弘遠遠走來，看到她的時候，眼睛裏盛滿了驚喜。突然，他從懷裏掏出一塊幹凈的手帕，遞給她道：“給。”

出門匆忙了幾分，楚沐華身上並沒有帶上手帕，沒有多想便接了他遞過來的手帕，抹了抹額頭的汗珠，輕笑道：“謝過秦王殿下。”

“楚三小姐是不是有什麽難言之語，可以對我說說。”樂文弘看到她眉頭上的一抹愁色，笑道。

楚沐華垂下頭，有些洩氣道：“我在生皇上的氣。”

樂文弘像是聽到什麽好笑的事情，看到養心殿裏有人走出來偷看，心生一計，對她道：“我知道前面有一道竹林風影甚美，楚三小姐可以過去看看。”

楚沐華點點頭。

等走到竹林的時候，一陣輕爽的風吹來，似泣似咽，別有一番滋味。

楚沐華掩了掩發鬢上的細發，邊走邊說道：“皇上答應我不再追究養心殿那些太監宮女的事情，可是，昨日夜裏，那些人被太子的人帶進宗人府審訊，有些人已經不堪屈辱自盡了。我想去問問皇上，為何說話不算話。不是說天子金口玉言，君無戲言，為何如此兒戲？”

說完，她剎住腳步，轉過頭，詢問樂文弘。

樂文弘正沈醉在與她獨處的時光，猛地被她盯著正著，臉一窘，轉又溫柔地笑道：“楚三小姐，你也說了，父皇是金口玉言，答應了當時不殺他們。卻沒有說以後饒恕他們的罪行。父皇也是人，也有自己的底線，那些人是觸了他的逆鱗，非死不可。”

“若是個個都能因為求饒便能輕松赦免罪名，天底下豈不是亂套了。他是天子，也有七情六欲。難免會犯錯。在死亡面前，更是有心無力。這一次，朝中死的人又有多少，你知道嗎？”他繼續說道：“為君之道，必要時，一定要心狠手辣，不能有半分的仁慈。否則，對敵人的仁慈便是對自己的傷害。”

楚沐華睜大眼睛，仰起頭看著他，像是從新認識他一樣。

這個男人，已經越來越讓她感到陌生了。

“也許，你說得對，是我太天真了。”她苦澀地笑了笑。

臉上的落寞卻是掩蓋不住，樂文弘在旁著著她，忍不住想要為她撫平那眉頭之間的皺痕。性情如此明亮清澈的女子，是容不得半點褻瀆的。

與樂文弘聊了一會兒，楚沐華便怏怏而返，當天夜晚的時候，姚太醫卻告訴她，皇上準許她出宮回家兩天參加家中姐妹的婚事。

楚沐華才想起來，原來後日便是楚沐語與洪管俊結親的日子。

雖然還是難掩心頭的失落之意，但是能回到楚府見到丫頭們，更是能見上邵慕風一面，楚沐華內心的半點不快也漸漸消失了。

當天一早，楚沐華為孝澤帝診治一番，便與青靈急急忙忙收拾一番，離開銀紫城回到楚府。

剛從馬車裏下來的時候，就看到門口站立著一群人，為首的正是楚覆明，他的身邊還依次站著金氏等人。

“沐華，你回來了。”楚覆明神情飛揚，一看到她就湊上來，噓寒問暖，關懷備切。

金氏也流露出慈母的關心道：“哎呀，看看三丫頭的下巴都尖了，肯定吃了不少的苦頭。來來，趕緊進屋裏說話。”

她身後的周嬤嬤直接打開油紙傘，想為楚沐華遮陽。

楚沐華臉一黑，這是神馬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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