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沐華靜靜地跪倒在青花瓷磚上，雙腳已經凍得麻木不堪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就聽到慈心院外面響起一陣陣淩亂的腳步聲。

先是蔡嬤嬤板著臉走回來。

“這是從大少奶奶房裏搜到的錦盒，老太爺請過目。”她呈給楚老太爺一個錦盒。

楚老太爺二話不說，就將錦盒揭開，裏面正躺著一塊晶瑩透亮、帶著雕花紋的臺硯，乍眼看去，真的以為是劉寒大師的臺硯，哪怕是識貨之人，也要細細察看才能發現真偽。

老太爺握著那塊臺硯，猛地將它甩在地上，對蔡嬤嬤道：“大少奶奶呢，人帶來了嗎？”他回過頭，望向老太太，意思再明白不過了。

事到如今，證明了楚沐華所說的話。

從劉記當鋪駛出來的馬車，就是被大房派人劫了去的。不僅是金氏，就連大少奶奶也參與了一腿。

可笑，真可笑。

蔡嬤嬤彎著腰，恭敬道：“大少奶奶正在院子裏候著呢，就連小小姐也來了。”

“蠢，孩子受涼了怎麽辦？讓人把小小姐帶回去。”老太太對著旁邊的小丫頭冬日說道。

夏日應了一聲就跑出去了。

等了一會兒，銀紅回來說把青靈帶回來了。

看到楚沐華投過感激的表情，銀紅安慰道：“還沒有傷及骨頭，養養便好了。”

“謝謝銀紅姐姐，麻煩你把這個生寧膏給青靈塗上。”楚沐華從袖子裏掏出一瓶生寧膏，叮囑道。

銀紅楞了一會，生寧膏的市價炒到二兩銀子一瓶了，楚三小姐對下人真是出手闊綽。不過，她的心裏更加敬重楚沐華了。

“青靈有三小姐這麽好的主子，是她的福氣。”銀紅看了一眼老太太，得到她的默許後，便接過楚沐華的生寧膏笑著出去了。

“是托了老太爺、老太太的福氣，青靈的命是撿回來的。”楚沐華重重地說道。

楚沐華的眼睛有些濕意，想到自己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裏，一路走來，如果不是有青靈相陪，她早就被這個楚府裏的人吃掉骨頭了，青靈不是奴婢，她是自己的姐妹。

她暗暗發誓，哪怕與整個大房為敵，也要護青靈一世的周全。

老太爺坐在上首默不作聲，老太太若有所思，直到院子裏聚集了越來越多的人，大房的人吵吵嚷嚷的，就連二房的人也來了。

“二房的人回去，幾位小姐也都請回去，讓大太太與大少奶奶進來。”

老太太站起來，冷聲道。

金氏與章明心攙扶著走進來的。

兩人的目光如利刃一般射向楚沐華，恨不得將她煎皮拆骨。

“媳婦、孫媳婦見過老太爺、老太太。”兩人跪倒在地上，異口同聲道。

老太爺冷冷道：“受不起你們的大禮，我還沒有被你們氣死就是謝天謝地了。”

他的話毫不留情面地打在兩人的臉上，金氏差點暈過去，章明心咽著一口氣，臉如金紙，不知如何回應。

“孫媳婦知錯了。是孫媳婦鬼迷心竅，上一回，三妹妹推倒巧兒，我咽不下這口氣，才會想到報覆她，我千不該萬不該的，豬油蒙了心，不分好歹，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與我婆婆無關。請老太爺、老太太明鑒。”

這時，章明心挺身而出，一力承擔下來了。

楚沐華冷眼旁觀，好一個舍身成仁，可是，你打了我的青靈，別想輕易脫身。

“當初大少奶奶可是說了原諒沐華的，原來，大少奶奶的話當不得真。”楚沐華露出痛苦的表情。

章明心愕然，臉皮一抽，支吾一聲道：“卻是我的不對。三妹妹，你罵我吧，嫂嫂原本只相與你開個玩笑罷了，誰料到闖了個大禍。”

“我想著當時就將錦盒歸還於你的，誰想到，妹妹竟然使了瞞天過海之術，總算是有驚無險，三妹妹，你就原諒我吧。嫂嫂再也不會與你開這般玩笑了。”

章明心又哭又訴地，說得聲情並茂，金氏在旁摟著她嚎啕大哭。

“一個玩笑，差點讓整個楚府成為天大的笑話。嫂嫂出身於書香門戶，難道不知道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嗎？”楚沐華別過臉去小聲道。

金氏停止哭泣，對著怒目圓瞪道：“三丫頭，你大嫂不是向你道歉了嗎？年紀小小的，怎麽就不知道容人之度呢？這不是沒有造成什麽損失嗎？你平白賺了那麽多的名氣，還有什麽可怨的？對了，我還沒有說你指使丫頭故意打碎我的古董花瓶呢？你還得理不讓人了！”

金氏壓制不住，哀天怨地的哭起來。

章明心在旁拼命拉扯她的衣袖，無奈，她演戲動了感情，止都止不住。

這時候金氏去哪裏找個前朝的花瓶來糊弄老太爺與老太太呢？這不是自打嘴巴嗎？

當初她們只是隨意打碎了一個花瓶誣蔑青靈罷了，現在鬧大了，這借口就不好使了。

章明心想不到金氏蠢成這樣子。

“來人，把大太太口中的花瓶呈上來。”老太爺眼皮兒都不睜一下，直接讓蔡嬤嬤把證物呈上來。

只是輕輕地看一眼那破碎的花瓶，老太爺平靜地問道：“老大媳婦，這是哪個年代的花瓶，值多少銀子？孫媳婦代你認罪，我就既往不咎了嗎？當真以為我眼瞎了不是？”

金氏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了，幹瞪著眼睛，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看看，這個家被你攪得雞飛狗跳的，你就是這樣持家的。”老太爺氣極反笑了，望向老太太，說道：“該怎麽就怎麽，楚家的家法，好久都沒有使過了。”

提到家法，金氏嚇得臉如土黃，立即磕頭求饒道：“老太爺，媳婦知罪了。求老太爺開恩啊！我不要送去家廟。”

“老太爺，我婆婆也是一時口誤，求你原諒她。我們房裏的大小事情都要婆婆主持大局，她走了我們該怎麽辦。菲兒今年就要出嫁了，婆婆被送去家廟，蘇家的人會怎麽看待菲兒。對了，我家相公還處在考評階段，家風不能有半點出錯，老太爺你不能毀了你的孫子的前程呀！”

談起楚府的家法，在場的所有人都聞聲變色，一旦受了巨大過錯的女人要被送往楚家族裏的家廟，那是一個小小的廟子，終日與世隔絕，過的日子是生不如死。

金氏聽到家法兩個字，嚇得開不了口說話，兩眼幹瞪著，撲地一聲，伏在地上抖成篩糠一樣。

“將大太太扶下去。從即日起，讓她到佛堂裏抄經書，閉門思過。誰再求情，我就連同她一起罰進佛堂裏。”老太太站起來，一錘定音。

楚沐華昂起頭看了一眼老太太，微微嘆息一聲。

說到底，老太太還是心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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