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對章明心懷有憐憫之情，覺得這個孫媳婦向來懂事，識人情，有心調教調教她，便將所有的過錯推到金氏身上。

金氏倒不在乎承攬下所有的罪名，剛才章明心舍身為她，她看在眼裏，自是沒什麽怨言。她看不得楚沐華逍遙自在罷了。

所有新仇舊恨湧上心頭，金氏一把推開扶著她的冬日，匍匐著跪到老太太跟前，泣不成聲:“老太太，你罰媳婦，媳婦也認了。可三丫頭行事不合禮規，教唆劉雅芳勾引徐府伊的公子，這筆帳又該怎麽算？”

房裏突地安靜下來。

老太太隨手捉住手中的青釉茶盞，毫不留情地朝金氏旁邊扔去。

“啪”地一聲，茶盞頓時四分五裂，濺了一地的水跡。

金氏嚇得大氣不敢喘一下。

“混帳東西，你整日想些沒形沒影的事情，趁早給我斷了這份心思！三丫頭的名聲壞了，你這個做嫡母的就落得什麽好處？夏日，給我拖出去！”

楚老太太渾身充斥著一股威嚴，厲聲道。

她環顧了一圈底下的人，叮囑道:“這話誰也不準提，讓我知道了。就攆出去發賣了！”

“知道了，老太太。”

楚沐華也隨眾人表了態，心裏暗暗捏了把冷汗。幸好提及了邵慕風要求舅舅治腿疾的事情，否則，老太太也不會顧及表姐的名聲了。

有了邵慕風這一層關系，老太爺也要考慮站隊的問題吧。

楚沐華與章明心被譴了出來，在院子裏，她見到了聞聲趕來的楚覆明與楚子瑜。

楚覆明因收了女兒的好處，臉色雖然難看，但也不至於破口大罵，旁邊的楚子瑜卻不是，如毒蛇的目光吞噬著楚沐華，陰森森地笑:“三妹妹，你不會每次都有好運氣的。”

章明心冒險頂罪，卻無罪釋放，見到楚子瑜時，她的眼睛哭成桃子一樣的紅腫。

楚子瑜安慰了她，隨著父親進了暖閣。

待他一走，章明心止了哭聲，若無其事地拿手絹擦著眼睛，嘴唇卻隱隱勾起一抹冷笑。

“少奶奶，天冷，暖暖身子吧。”跟隨楚子喻前來的蕭姨娘恭敬地將懷裏的暖手爐遞過來。

章明心冷眼看了一下她。

“走吧。”章明心狀作不經意地伸出手，看到蕭姨娘的身體顫了一下，揚眉道:“怕什麽，少爺對你歡喜得緊，你還怕我虧待你。”

蕭姨娘抖得更厲害了，雙手捧著的暖手爐滾燙的，看到章明心似乎接了過來，她忙松手，誰知—

“咣啷”一下，青銅手爐滾落到地上，繞了一圈才停下來。

章明心啐道:“小事都幹不好，要你何用。”

蕭姨娘忙伏地道歉，說完又爬起來，意欲撿起那個手爐。

有人快她一步撿了起來。

“給你。”楚沐華笑著臉遞上手爐。

蕭姨娘唯唯諾諾地伸手來接。

“作死啊！”

耳邊傳來章明心的辱罵聲。

蕭姨娘嚇得縮回了手。

“蕭姨娘，拿好了。”楚沐華看她受氣包的樣子可憐，握著她的手，將手爐塞到她的手裏。

“咦，”楚沐華微微蹙眉。

“謝謝三小姐。”蕭姨娘小臉慘白，跑回章明心身邊。

“走了！”章明心朝她喝了一聲，又惡狠狠地瞪著楚沐華。

她們兩個擡腿便走，被楚沐華趕來攔住了。

“三小姐想幹什麽，這樣的結果，你滿意了吧？”章明心陰陽怪氣地問道。

楚沐華笑了:“當然，不過，還差一樣東西。”

“什麽？”

“把青靈的賣身契約還給我。”楚沐華正色道。

章明心笑了，眼中有毫不掩飾的恣意妄為:“三小姐不提，我都忘了青靈的賣身契捏在母親手裏。”

“把它給我。”楚沐華笑瞇瞇道。

章明心將蕭姨娘指到一旁去，環顧著雙臂，冷笑道：“只怕不能如三小姐所願了。一個丫頭罷了，哪怕我把她賣到窯子裏去，也是可以的。多好的人兒，水靈靈的。”

楚沐華眸色一冷，戲謔道：“你不敢，也不會。”

“那三小姐倒看看我敢不敢了。”章明心氣笑道。

楚沐華擡起衣袖，細細地將那皺紋撫平了，輕笑道：“你在老太爺、老太太面前攬下所有的過錯，無非就是想大太太念起你的好，畢竟，嫁進楚府三年了，除了巧兒便再無所出。你以進為退，大太太看到了你的好，心甘情願地承擔起所有的罪名。”

看到章明心嘴角的笑意一點點斂去，楚沐華卻笑了：“老太太也被你打動了，你明知道老太太最看重感恩圖報的人。本來，你才是那個禍事者。所有的人都原諒你了。”

“那又怎樣？”章明心眼珠子一轉，輕哼道：“你有什麽證據說是我做的。母親也是心甘情願的。你以為，憑你的一己之言，她能相信你嗎？她現在恨你恨得骨子裏去了。”

“當然。”楚沐華試著向她走近兩步，琉璃跟在後面，卻只能幹著急。

用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楚沐華笑道：“可是，大少爺會生氣的。如果讓他知道，你給蕭姨娘服了藥的話，會怎樣呢？你這個人心地惡毒，表裏裝得賢淑，背底裏卻是個鬼。明明大少爺應該兒女雙全的，就因為你的忌妒之心。你犯了女人的七出之罪，無子，還要丈夫不孝，忌妒。就憑著這三條，楚府就能讓你乖乖滾蛋了！”

“你說謊，我才沒有。”章明心眼睛裏閃過慌亂，卻呈口舌之爭，“你別誣陷人了。我知道了，你是因為懷恨在心，想報覆。”

“是真是假，讓大夫給蕭姨娘把把脈就一清二楚了。長期的服用毒藥，變成了絕孕體質，偏偏她還被蒙在鼓裏，以為自己有朝一日生下子嗣，就能心安無事。她太天真了。說起來，我與大少爺兄妹一場，應該做到警醒他才對的。”

楚沐華捂住臉，透過縫隙看到旁邊的蕭姨娘一臉木然的樣子，那眼神空洞、無力，甚至生不如死。

也許，蕭姨娘早就知道她被下毒的事情了。

“我答應你。”章明心趕緊說道。

看到楚沐華看向她，忙說道：“好妹妹，你就原諒嫂嫂吧，我就巧兒一個孩子，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只要你將今日之事保守秘密，我就把青靈的賣身契交給你。”

“那我在這裏等著嫂嫂了，好嫂嫂，你也別讓我久等了，萬一大哥哥出來還看不到你的話，我怕自己會說錯話，那就壞事了。”楚沐華掩嘴輕笑。

本來答應之事只是章明心的緩兵之計，脫了身後，她自有辦法解決燃眉之急。卻不想楚沐華看穿了她的把戲。

心裏詛罵了楚沐華一萬遍，她只好獨自去明華院取青靈的賣身契。

大約半個鐘頭後，章明心真的取來賣身契，楚沐華福了福，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縮在旁邊，形如透明人似的蕭姨娘，內心嘆息了一聲。

第二日，楚沐華便聽到蕭姨娘投井自盡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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