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大聲地嘶吼著，幾乎要將眼眶瞪烈：“你有什麽事情就沖我來，何苦為難一個孩子？你不是人，你放開她！”

天君笑的近乎殘忍，他的身後還站著他的孩子，可是他毫無顧忌，開口依舊是冰冷毫無人情的語言：“下一次，可就不止是手指這麽簡單了。”

步離瞪大了眼睛，他如今才懂，原來自己的父皇竟是這般模樣。他原來從未了解過這個人。在他眼中，他是慈父，對他總是萬般寵愛，幾乎是有求必應，從未發火，即便是他做錯了什麽事情，他都只是慈愛地摸摸他的頭，絕不舍得教訓一句。

可是今日所見這人，真的會是自己的父皇嗎？那些個冷酷鋒利的言語，毫不留情的態度，殘忍的手段……這種種的一切，都和他記憶中認知裏的父皇，判若兩人。

褪去外表那層溫柔慈善的皮囊，原來真正的父皇竟然是這般模樣，讓他心驚，讓他害怕。這樣的一個人，讓他從此以後不敢再去接近，9也不願再去靠近了。

天君不知自己兒子心中所想的一切，他本是不受寵皇子，遇見步離生母才使得他有了向上爬的資本，所以對他來說，一切事情只要可以達到目的，即便不擇手段也在所不辭，不會罷休。他沒有生長在溫柔鄉裏，所以對待外事一向都是冷酷無情，從不吝惜於使用手段。

眼前這人掌握著天界一些重要的情報，他必須要讓這人把他知道的都說出來，才能依據這些進行對天界一些問題的改進，魔界終日都是蠢蠢欲動，他不能讓整個天界都陷入危險之中。至於讓他用來當做威脅那人的孩子，在他眼裏，也只不過是一個達到他自身目的的工具罷了。

見那人依舊在罵著自己，天君也失去了一些耐心，他的耐心本就少的可憐，身處天君之位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他滿臉不耐，示意手下動手。

夾著孩子手指的木板迅速收緊，孩子疼的一直在尖叫，而後聽見骨頭的聲響，定睛一看，那個孩子的手指竟然就這麽被硬生生地夾斷了。

十指連心，連一個久經沙場的成年人都承受不了的痛苦，就這麽被施加在了一個孩子身上，又怎是一個孩子可以承受得了的，孩子失去了聲音，不再哭喊，已經被劇痛刺激得昏睡過去。

那人再也看不下去，那是他的孩子，他不能讓她就這麽陷入危險和劇痛之中。他臉上浮現出痛苦和掙紮的神色，最終還是來了口：“你想知道什麽，我全都告訴你。”

接下來的事情就是天牢內官兵的了，天君讓那人開口，就達到了他的目的。至於他究竟知道些什麽，就等著這些手下將他的供詞呈上來，然後他再做決斷了。

步離早已被剛才的場面嚇到，以為這樣就已經是全部。可不料在獄卒問他事情交代清楚之後這兩個人如何處置的時候，他雲淡風輕地說：“以絕後患。”

這其中的意思步離清楚，利用完人之後，竟然連生命也不留，這種要殺人的語氣，竟然就像捏死一只螞蟻一樣隨意。他看著自己的父皇，不敢相信，也不想再在這人身邊多待一秒，出了天牢大門，他只匆匆一句“兒臣告辭”，就飛快地跑開了。

天君的親隨看到這裏，不覺有些憂心，他是長年見慣了剛才那種場面的人，可是小殿下卻是第一次經歷那樣殘暴血腥的場面？害怕他不能接受，也無法接受，若是因此與主子產生父子間的嫌隙，就真的是得不償失了。

“主子，您今日這個做法，恐怕會對殿下和您之間的關系產生不利的影響啊。”這不能算是他杞人憂天，剛才殿下的那個態度，他看的真真切切。

天君也知道自己今日這樣的做法對一個一直生活在溫柔鄉裏的孩子來說，的確是有些過於殘忍，只是他沒有辦法，他的孩子，特別是他有意想要將其培養為下一任天君的孩子，這樣的場面，即便他現今不看到，不明白，不理解，也都是遲早的事情了。讓他早些接觸，早些適應，對他來說，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罷了，這是他遲早要面對的，他恨我也好，怨我也罷，都無所謂了。”總有一天，他會親自面對這種情況，親自做出這種選擇。到那個時候他就會知道，有些選擇不是憑借自己的主觀意願就可以做主的，人生有太多的不能自已的事情，想要繼續生存，想要好好的活著，想要保護自己心愛的人，就必須殘忍。

步離逃離了天君的身邊，他不知道該去往何處，何處可以緩解他的恐懼和害怕。自己的院子是不敢回去，天君那裏對於剛剛經歷了那樣殘酷場景的他來說更像是一個禁地，他無處可去，最終跑去了母親生前的住所。

母親雖已不在，但是這處宅院還是依舊每日都有專人前來清掃打理，一切都是按照母親生前的喜好進行著，他看著這熟悉的一切，盡管母親已不在，但這些熟悉的場面，仍舊浮現在他的面前。

“母親……”他低聲呼喚著，眼淚就慢慢流了出來，“父皇為何會變成那樣？他對兒臣一向溫柔，兒臣從不知，他竟會是這樣的。母親，兒臣害怕……”空蕩的房間裏，只餘他一人低聲啜泣的聲音，無人回應。

倘若母親在的話，她一定會將自己緊緊抱在懷中，然後安慰著自己，她會用這世間從未有過的語氣，去轉移自己的註意力。只是這一切的一切，都不會再發生了。母親，您是否也早已發現了父皇這樣的一面，所以才離開得如此倉促，都沒能來得及和兒臣說一聲“再見”。

步離發覺，自己最近總是在回憶過去，回憶那些和母親在一起的日子，回憶著自己不用擔心著過日子，而被母親很好保護的日子。

那次在天牢中看到的東西，在日後的這些年裏總是會出現在他的睡夢中，他可以清晰的記起那些殘忍的細節，男人嘶吼的聲音，孩子的哭聲，骨頭斷裂的聲音，還有天君輕描淡寫的一句“以絕後患”，充斥著他長久以來的夢境。

再回顧現在，他想要知道千嵐究竟是否會犯那種低級的錯誤，也知道這女人不會在他面前輕易地暴露自己的實力，所以呢？所以他讓業鋌去將那個綠竹抓來，讓那個女人可以實話實說。

現在他這樣的做法，和當初他所厭惡的天君又有什麽區別？屈打成招，還是威逼，讓人不得不坦白。這就是天君當初的那種手段，他當時在心中百般對著自己，對著母親空蕩的房間發誓，此生絕不會成為天君那樣，做出這種事情。

可是呢，現在他這樣的做法，不就是正好遂了那個人的願，成為了自己曾經最為不齒的那一類人。

步離越想越煩，手中的文件也處理不下去了，擡頭看著眼前還坐在那裏的女人，心裏更是覺得煩悶，仿佛看到她，就想到了懷有那種想法的不堪的自己。“你走吧。”不想再見這人一眼，他草草收拾好了桌上的東西，不再多說一句話，起身就離開了。

千嵐一臉疑惑，她什麽都沒有做，被這人叫來後就一直坐在這裏，無非就是看著他多發了一會兒呆，只見那人剛剛皺著眉頭就讓她離開，自己卻是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讓那人情緒突然間如此激動。

她不明所以，獨自一人回到了蒼槿殿，時間已經不早，整個殿中都是安靜一片，千嵐也沒有多想，直接回房中就睡了，所以她不會知道，在這一晚，她的丫頭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也不會知道，綠竹因為過去的一件事情，躲過了一場劫難。

綠竹在清醒狀態下的時候，是不會知道自己會聽從步離命令的，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被帶到這蒼璃殿內，一路上心裏都在胡思亂想，擔心著是不是公主又出了什麽事情。越想就越覺得心慌，等這一路走到蒼璃殿的時候，幾乎都要哭了出來。

等到了那裏，卻又被命令說沒有什麽事情了，讓她離開。可是越是如此，她就越覺得不對勁，哭喊著在院中，求著步離不要為難自家公主。如果她真的得罪了他，就讓她這個侍婢來替她受過吧。

步離由於下午的事，本來就在心煩著，如今被這個丫頭一鬧，更加沒了耐性，真的很想要掐死這個女人讓她閉嘴，只是最後還是忍住了，匆忙地給她做了一個催眠，讓她忘記了今日發生的事情，然後讓業鋌把她送了回去。這一切都是靜悄悄地發生，沒有人知道，曾經發生過這樣的事情。

業鋌又重新老老實實地把人送了回去，雖然他不知道主子在搞什麽鬼，他作為一個下屬，就只能領命。

夜色如水，一片安詳。仿佛在這月夜中，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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