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最應該哭的洛海棠卻半滴眼淚都流不出來，她覺得自己的眼睛就是一口幹枯的井，不管別人怎麽汲取，都從她那裏擠不出半點水來。

“那你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又為什麽現在告訴我？”洛海棠呆呆地發問，太過沈重的真相，讓她的心反而木訥了起來。

珍妃擦了擦眼淚說：“女兒啊，一早是因為母妃的私心，當初為了在後宮立住腳跟，我才把你送出去，當初，當初母妃真的的有難言的苦衷啊，要是不把你送走，恐怕，恐怕你已經活不到現在了。當時只怪母妃無力保護你。”

“何況，這件事情風險太大，為母的實在不敢貿然有所動作，萬一被人抓住什麽把柄，那我和天兒……唉！總之都是我的錯！塵兒他沒有錯，希望你不要怪他，看在他昔日對你萬般好的份上，你一定要原諒他。”

“我不會怪他的，這件事情他根本不知情，要是知道了，也不會對我……對我有那份心思了，雖然以前不知道我們的關系，但是他一直待我很好。”洛海棠的語氣有些冷，或許是嫉妒自己生生母親把愛都給了別人，也或許是責怪事到如今，她最在意的仍舊是楚天塵。

可是楚天塵他又有什麽錯呢？他和自己一樣，都是命運被玩弄在別人手中的一顆旗子罷了。

“至於為什麽現在告訴你，女兒，母妃害怕要是今日不說，以後就沒有機會再對你說出真相了啊！”珍妃的眼淚像是決堤的湖水，奔湧而出。

洛海棠看著她痛哭的模樣，心裏也不好受，但是如今她的身份卻讓她不知道如何開口安慰她了。

“孩子，是母妃對不起你，你要怎麽怪母妃都行，可是母妃還是不得不提醒你，你一定要小心南暮絕。”珍妃不偏不倚地繼續把話題引到南暮絕身上去。

洛海棠一聽南暮絕三個字，心裏瞬間百味雜陳。

南暮絕是她從小到大對自己最好的人，是她最親近的，也是她最愛的人。

她曾經已經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沒有親人，所以南暮絕就是她最親的人。可是如今，南暮絕卻殺了她的親生父親，就算自己連他的面也沒有見上，就算他從來不知道有自己這麽一個女兒，可是父親就是父親，血緣這點，論誰都不能改變。

“我知道了真相，自然不能再和他在一起了，可是我也絕對不會去找他報仇，如果要我去殺他，我絕對做不到！”洛海棠堅決地說。

珍妃聽出洛海棠話裏的意思，也猜到南暮絕在她心裏的位置，恐怕現在就算再加上一個親爹，也不能動搖她對南暮絕的心。可是只要能夠在他們之間劃出一道口子，等這個口子越來越大的時候，她和楚天塵就不怕沒有空隙可以鉆。

現在他們手上能用的棋子寥寥無幾，但是只要有了洛海棠這顆旗子，她的勝算就從零增加到了一半。

“傻孩子，母妃怎麽可能去逼你去報仇呢，雖然南暮絕殺了你的父親，奪取了塵兒的帝位，母妃縱然恨他入骨，可是同時他也是你心尖上的人，母妃不在你身邊的日子，也多虧有他的照料。”珍妃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天色已經大晚了，洛海棠看了看窗外又看了看眼前的人，突然不知道該如何自處。

她嘲笑自己，竟然有著戲文裏一般的身世，可是卻沒有像戲文裏說的那樣，對與當年丟棄自己的生生母親相認時的憤怒或者感動。她應該哭的，可是她卻哭不出來，眼淚甚至連眼眶都沒有來過。

“珍……珍妃娘娘”她頓了頓，覺得自己或許應該叫母妃，可是她的舌頭在嘴巴裏打了幾個轉，就是叫不出來，於是還是只能稱呼眼前的人為珍妃。

“最後我再問一下問題，我是您親生女兒這件事情，南暮絕他之前知道嗎？”洛海棠總算把這個艱難的問題問出了口，她的心裏感覺七上八下的，害怕從珍妃的口中得出自己猜想的答案。

珍妃無奈地看著她，重重地嘆了口氣，又搖了搖頭道：“你啊你，還是放不下南暮絕。你認為，如果他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還會一直留著我的命嗎？”

珍妃一語驚醒夢中人，洛海棠猶如天打雷劈，今天的打擊一個接著一個，而最致命的，還是自己一直最愛的人，死死守著自己的秘密，讓自己像一個傻子般蒙在鼓裏，一無所知。

洛海棠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今天發生的一切，讓她猝不及防，以至於臉上的表情，都不知道該如何自處。

“我先告退了，珍妃娘娘您早些休息吧。”洛海棠依舊照著丫鬟的禮儀給珍妃行了個禮，眼神沒有留戀在這個自稱為她母親的人臉上，而是決絕地轉身離開了。

“孩子……”珍妃在後面喚道，但是洛海棠卻置若罔聞地快步離開了。

出了臨西宮，洛海棠往鳳鸞殿走去，她只知道自己要回去，可是最終她才發現，沒有一個地方是真正屬於自己的，她有親人，可是親人不要她，她有愛人，可是愛人卻騙了她，愛人殺了她的父親，囚禁她的母親，還差點殺了她的哥哥。

她的愛人，一直以來都在騙她。

一陣晚風吹過，洛海棠覺得格外陰冷，這春日裏的風啊，活生生吹出了寒冬臘月的味道。她攏了攏身上有些微薄的春衫，不自覺得打了一個哆嗦。

快步往鳳鸞殿走去，她看見一切和她離開的時候一樣無二，除了屋內的燈火透亮以外。洛海棠心裏松了一口氣，起碼她不用馬上見到南暮絕，因為她孩沒有想好，自己應該怎麽去面對他。

遠遠地，小金子就給她行禮，然後把大門推開，請她進去。

洛海棠再一次走進這金雕玉徹的屋子，她依然失去了看這一切繁華富貴的興致，只是低著頭，默默地看著自己的腳尖走路。

“你回來了？”突然，一聲沈重的聲音傳來，驚地洛海棠不敢擡頭，她對自己念叨著：“是幻覺是幻覺都是幻覺，佛祖保佑這是幻覺。”

可是佛祖並沒有聽到她的祈禱，這些年來，她也習慣這許多年來的事與願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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