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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他像蓋在她頭頂的樹,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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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他像蓋在她頭頂的樹,有……

即便有雜草的遮擋, 遲驚鹿還是彎著腰,輕手輕腳地靠近。

地上散落著枯木和焦黃的樹葉,不知何年何月落下的, 泥土裏蒸騰出腐爛的味道,她低頭看了看雪白的繡鞋,一腳踏下去, 好像驚動深藏在地下的黑暗生靈。

離那屋子越近,她的速度就越慢。對於未知的事物, 遲驚鹿有本能的恐懼, 如果現在把一個血淋淋的人放在她面前, 她不會太害怕。

可隔著一層冰冷的磚瓦, 厚重又模糊的窗紙, 伴隨著時有時無的呻.吟,那落寞的屋子變得可怖起來。

終於到了墻角, 遲驚鹿舔舔手指,濡濕了窗紙, 鉆出一個小小的孔。

纖長的睫毛下是黑葡萄似的雙眼,平生第一次“偷窺”, 這種違背道德的感覺令人渾身都沸騰起來, 有種做賊的心虛。

可是只消看一眼,遲驚鹿就猛然往後退, 眼睛瞪得渾圓,她用左手捂住嘴, 又用右手捂住左手,荷花桿上的小刺紮了手,冒出一滴小小的血珠,她也根本顧不上。

季子星手裏拿著長鞭, 一下一下地抽打在男人身上、臉上,男人身材非常魁梧,看起來也有四十多的年紀,肌肉沿著奇怪的紋理爆開,血漿和液體流了滿地。他像條蛆蟲一樣跪在地上蠕動,毫無尊嚴。

遲驚鹿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控制著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即便在夢中,她早已預知到了季子星狠厲的手段,也知道此事不可避免,可離得如此之近,她還是被震懾到了。

血腥,殘忍,和她從前認識的季子星判若兩人。

他揮動鞭子的時候,小臂上青筋暴起,非常有力量。

胃裏不停得泛酸水,混著腳下腐爛生銹的味道,喉嚨裏有異物湧上來,她快要吐了。

匆忙之下踩在一根枯木上,腳下出了聲音。

下一刻,房門被猛地推開,季子星大步走了出來,他穿的依舊是一身墨色,幹凈雪白的內服衣領恰到好處地抵在下頜,暗扣扣到了最上頭一顆。

季子星的黑眸裏閃過從未有過的慌亂,他竟然有一瞬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站在原地沒動,看著小丫頭緊緊捏著荷花,不可置信地望向那扇小窗。

屋裏的侍衛在第一時間就沖了出來,沒想到來人竟是八小姐,不由得面露尷尬,再望向主子,季子星眸中黑得像無星無月的夜晚,臉色冷得嚇人。

侍衛非常識趣地默默退到屋裏,把門關嚴實了。那人還要叫出聲,他一腳踢過去,人直接暈了。

季子星緩緩將右手背到身後,藏進袖子裏,他手上都是血,便用十指攥住,明明知道不會滴落下來,依舊握得很緊。

“八姐。”

他背過了手,才緩緩朝她走近:“八姐來了,為何不讓人通報我一聲。”

許是剛審問完犯人,遲驚鹿只覺得他的眼神冰涼,眼睛裏有暴雪肆虐,可是越靠近她,那雪就越來越小,到最後化成了一灘春水,徹底消失不見了。

他又成了那個溫和敦厚的季大人。

遲驚鹿:“這幾次找你,你都去宮裏,還以為你不在……”

她努力控制情緒,暗暗告訴自己要鎮定。可畢竟是溫室裏養出來的花,到底也沒見過這麽慘烈的畫面,語氣還是止不住地發抖。

季子星背後的手不自覺地捏緊:“八姐,害怕嗎?”

他定定地望著她,目光落在她黑白分明的杏眼上,有種無聲的壓迫感。遲驚鹿一瞬間就想起了院子枝繁葉茂的大樹,於她而言,他就像蓋在她頭頂的樹,隱隱有股掌控一切的力量。

遲驚鹿不敢看他:“嗯……有一點。”

她不想撒謊,他那樣敏銳,又慧極近妖,在他面前撒謊無異於自爆。

季子星伸了左手拉住她,小丫頭的肩膀還在微微顫抖。

遲驚鹿驚異地發現他的手真的很有力量,輕輕放在她的肩上,她竟生出安心的感覺。

他拉她的手很幹凈,一點汙跡都沒有,像是一雙寫字的手,很好看。

“他罪大惡極,我不得不這樣做。”

季子星垂下長睫,拂去眼中對那人的嫌惡。不知道為什麽他平日裏審訊犯人,無論動用多麽殘酷的手段,被多少人看見,他都覺得理所應當,雖然剛開始不太適應,但他很快就習慣了,並且發現他非常善於此道。

可被她看見了,他的心好像一下子也被鞭子狠狠抽了幾下,在胸腔裏驚恐地跳躥,而且很後悔,為什麽不把窗戶封上,為什麽不派人在外頭守著?

季子星第一次為自己的自信感到懊悔。

遲驚鹿看他臉上神色幾番變化,終於開口:“噢,原來是這樣。”

又低下頭,盯著手裏的荷花,不說話了。

他拉著遲驚鹿往前廳走,兩人一路無話。他簡直要嘲笑自己了,不就是刑訊時被看見了,他慌什麽?

竟然還想給她一個解釋。

他低頭看她,她的長發在陽光下顯出深栗色的光澤,從這個角度可以看到她微微翹起的睫毛,和精巧高挺的鼻梁。

她的肌膚很白皙,被盛夏的太陽一照,隱隱泛紅。

剛被壓下去的懊惱又向上騰起。她只是個深閨裏長大的嬌小姐,哪裏見過這樣殘酷的場面,是他讓她看見的……

右手的指甲嵌進肉裏,手掌生疼,近乎自虐。

到了前廳,他才開口:“八姐,今天來有要緊的事嗎?”

前頭沒人稟報他,說明她沒走正門,不知是從哪兒翻來的,他很擔心她是不是遇到了什麽事,這麽急著過來。

遲驚鹿舉起手中的荷花:“府裏的荷花開了,我采了一些,想分給你幾支。”

季子星用左手接過,碧綠的荷葉桿襯得他的手有些蒼白。

他靜靜看著手裏的花,大綠大粉,和她一樣生動活潑。

季子星吩咐侍衛:“把吏部侍郎給我的花瓶拿過來。”

花瓶是景德鎮的青花瓷,上面燒了玫瑰紫的花紋,是侍郎大人收藏的寶貝,非常名貴。

青花瓷裏灑了清水,倒和清麗的荷花相應成趣。

遲驚鹿呆了一會兒,第一次感覺屁股像紮了釘子,坐立難安。心裏想著剛才他打人的樣子,又覺得自己耽誤了他的正事,沒待多久就找了個借口回季府了。

剛正走到垂花門,丫鬟就急匆匆來稟告,對著她微微一福,臉上洋溢著喜氣:“小姐,戚大人和戚公子上門了。”

遲驚鹿心中一震,感覺自己太陽穴突突地跳。

戚行肆這個騷包,他來幹什麽!

她小跑著趕到正廳,看見穿著勁裝的少年身姿挺拔,正站在戚大人身邊,和爹言笑晏晏。

遲驚鹿心裏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懷著一絲僥幸,遲驚鹿希望他和戚老爺是單純過來敘舊的。可神使鬼差,她躲到窗花下,豎起耳朵小心聽著。

戚行肆笑得很禮貌,沒了那股玩世不恭的氣勢,倒像是個乖巧的、值得托付的好少年。他微微一笑:“伯父,能娶到小鹿是我的福氣,請您兩位放心,我一定認真待她,絕不辜負。”

遲驚鹿:……

遲驚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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