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53章等你真的喜歡我那天,我……

關燈
第53章等你真的喜歡我那天,我……

遲驚鹿很想立刻沖進正廳, 把戚行肆的嘴給堵上。

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

上次他和爹商量訂婚的事,被她發現了,尚且能用“父母之命”搪塞過去。今天呢?不想娶她為什麽要親口說那些倒竈話?

什麽“是我福氣”, 什麽“絕不辜負”……

啊呸!

這話從戚行肆嘴裏說出來,她怎麽一點兒都不信呢。

少年明眸隨意向外一掃,看到窗邊若隱若現的兩個小揪揪時, 眼睛忽地亮了起來。

他招招手:“小鹿,過來。”

那小揪揪明顯楞了一下, 片刻才不情不願地走進來:“見過爹爹, 見過戚大人。”

她臉上掛著笑, 可她覺得這笑看起來一定比哭難看多了。

戚大人和季爹爹是差不多的年紀, 但是清瘦。他身子骨板直, 眉宇之間可見少年英姿,非常認真嚴肅。

季護龍一見著她就喜上眉梢:“寶兒, 快讓爹看看,這幾日是不是又瘦了?”

當著這麽多人的面, 遲驚鹿有點不好意思,她小聲道:“爹爹, 我很好, 吃得可飽了。”

遲驚鹿一副小女兒模樣,又很有禮貌, 戚老爺誇讚她“乖巧有禮,舉止雅致”, 她甜甜地謝過了。

戚行肆笑著看她,少男少女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她似乎比以前高了一點,不如以前圓潤, 下頜瘦了許多,連裙擺都短了,剛剛遮住腳踝,打在繡白的鞋面上,有種說不出的優雅。

既然見過了,接下來便是兩家父母商議婚事。因為婚約是早就定好的,又聽下人說,兩個孩子這段時間常在一起玩,很合得來,倒也省去了許多麻煩,不必像陌生人那樣一點點接觸。季夫人早逝多年,戚夫人尚且在娘家,下個月才到金陵,所以幹脆就由兩位爹爹談。

遲驚鹿立在爹身側,輕輕拽了拽他的袖子:“爹,我有話想同你說……”

季護龍握住少女的小手:“寶兒,你和戚公子先出去,等爹爹說完了再來。”

遲驚鹿急了:“可是我……”

季爹爹捏她的手用力了幾分,遲驚鹿驚訝地看著他,他似乎早就知道她有話要講,眼神很柔和:“有什麽話,一會兒再說。”

一會兒再說,那可就晚了呀。遲驚鹿沒動,她實在是不想走。

“小鹿,”戚行肆要出門時想跟她說話,才發現她沒跟上來,便叫她,“咱們走吧,別打擾他們了。”

丫鬟笑瞇瞇地一福:“小姐,這邊請。”

遲驚鹿噎了一會兒,知道這種情況下實在是不好說什麽了。

外頭的陽光正好,快要九月了,尚是盛夏,一縷縷陽光照在身上,是熾熱的幹凈。

戚行肆和遲驚鹿並排走在長廊中,踏著青石板的長磚,竹葉疏影子剛好灑下來,映著廊壁上石榴形的鏤空花紋。宛若青梅竹馬的少男少女,害羞地互不向看,各懷心事。

這幅畫太美好,讓人遲遲不想打破它。

遲驚鹿腦子裏一片混沌,只顧著低頭走路,裙擺擦過鞋面,引得陣陣風聲。

戚行肆低頭看了她一會兒,還是出聲叫住了她,聲音很輕,像頑皮的孩子看到吹起來的泡泡,想把它抓在手裏,卻又生怕它破了,不敢觸碰。

“小鹿,你不高興?”

遲驚鹿站住,沒回頭:“我們不是說好了,誰的父母誰解決,要讓他們出面悔婚?”

戚行肆看著她:“小鹿,那是父母之命……”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祖上早就定好了的,不是我們能改變的,是不是?”

遲驚鹿感覺自己幾乎是在冷笑:“我知道你要說這些。”

戚行肆沒說話,他行事向來放肆,想怎麽做就怎麽做,只因出身高門,又是家中獨子,壓根不用看人臉色,他想怎樣,說一聲便是了。

現在他站在廊下,勁裝上有竹葉的影子,束腿上的飛鶴銀光閃閃,該是儒雅俊秀的天之驕子,被眾多女子追捧的,可不知道為何卻顯得那樣孤寂單薄,只是一陣微風,他就要立不住了。

遲驚鹿微微側臉,並不看他:“那你為什麽要答應我,騙我?”

明明說好了的,要一起努力攪黃這門親事,便是不作妖也就算了,為什麽要主動上門提親,而且根本不提前知會她一聲?

她沿著勁俊輕快的銀鶴向上看,少年的眸中是憂愁的水色,可她一點也不想顧及:“如果你能先告訴我,我們也好有個對策。戚行肆,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

她忍了忍,終於還是說道:“根本就是想把這事兒辦成了?”

被戳中心思的少年猛地擡眼,一顆心臟跳得非常劇烈。

遲驚鹿別過臉去,心中已經了然:“你既然不想娶親,也不喜歡我,幹嘛要這樣?強扭的瓜一點也不甜!”

他好玩,她知道,可再貪玩也不該犯下這樣荒唐的錯,豈不是誤了兩個人的終身?

戚行肆沈默了一會兒,他看著小丫頭:“我沒有不喜歡你。”

遲驚鹿身形一滯,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你什麽意思?”

戚行肆擡起腿,長腿上的銀鶴展翅欲飛,直到她身邊才落腳停下。他彎彎唇角,卻並沒有在笑,他緩緩擡起手,為她擦去臉上已經幹掉的泥點子:“意思就是,我想同你成親,想同你履行我們的婚約。”

這個動作太過親昵,遲驚鹿很不適應,輕輕一閃就躲避開了。戚行肆的手在半空停了一會兒才放下:“我們成親吧,好嗎?”

遲驚鹿剛開始是震驚,過後是生氣,氣極反笑:“你答應我的事兒,不作數了?”

少年低低道:“不作數了,可以嗎?”

遲驚鹿徹底無語:“我說不可以,有用嗎?你都拉著你爹上門提親了,我不同意,誰願意聽?”

她的婚事,是她爹做主,是戚行肆做主,獨獨輪不到她說話,這種壓抑又無奈的感覺,真讓人抓狂。

戚行肆沒反駁,他還想摸摸她的小揪揪,逗逗她,讓她心情好一點:“你這麽聰明?怎麽知道是我拉著他來的?”

遲驚鹿本來就是氣急了隨口一說,沒想到真給她說中了,一股子火氣不知道往哪兒撒,便揮手拍掉了戚行肆的手:“我有什麽好聰明的,真聰明的話,就不該信你,騙子!”

遲驚鹿氣呼呼地邊走邊想,戚行肆果然不靠譜,居然背叛了當初兩人的約定!

她簡直要煩死了,千算萬算沒想到是被隊友給賣了,她一直以為兩個人是統一陣線,誰知道他……

算了,實在不行,她就離家出走,或者絕食明志,爹那樣寵愛她,舍不得她受傷,一定會心軟。

果然最堅固的堡壘,也要從內部瓦解!

遲驚鹿躺到床上,床尾的結穗垂落下來,一甩一甩的。床頭掛著季子星送她的香囊,發出淡淡的好聞的氣味,她昏昏欲睡。

突然一個猛子坐起來,遲驚鹿幾乎是驚醒的。

她顧不上穿鞋,飛快地從床底翻出那張曾經畫過的赤溪軍關系圖。許久不曾拿出來,圖已經沾了灰,皺皺巴巴的。

在“赤溪軍消失的原因”那裏,皇帝、天災、朝臣上統統畫了叉。

遲驚鹿隨手抓起一根毛筆,在朝臣之後,添上了三個字。

赤溪軍。

濃黑的睫羽微顫,房間很溫暖,但她幾乎要冒出冷汗。

最堅固的堡壘……

往往都是從內部瓦解的。

世上被一條界線分割的事物很多,比如陰陽八卦陣,楚河漢界,再比如高大巍峨的九萬大山。

外頭是艷陽高照,每一寸土地都散著蒸騰的熱氣,山洞裏卻很涼快,甚至還有些冰冷的潮濕,露水滴在臉上,全身都漫過一絲清涼的快意。

盛瑤從一個黑洞中走出,笑著對少年招手:“來吧,陶姨答應見你了。”

女人坐在陰影裏,倚著長塌,儼然有種高門夫人的慵懶姿態。

看見少年進來,她隨意一指:“坐吧。”

她半闔著眼,沒看見少年的黑眸從進洞開始就盯著她,始終不曾移開。她的臉很美,她自己知道,多少男人都看了又看,像有鉤子似的。

宴聲盯著她,卻不是為了她的美貌——她的臉,她的聲音,還有她自欺欺人的“陶姨”,他已經完全斷定,她就是陶霏,當年赤溪軍的另外一位女將軍。

陪著盛祁洲出生入死、愛上他為他生下女兒,最後卻棄他而去的女人……

陶霏:“進來多久了?三個月了吧?盛瑤說你有問題要問我?”

她伸出纖纖細指,比了個三:“你可以問三個問題,問完就立刻走人。”

宴聲也沒打算討價還價,很快問了第一個:“嗯,我妹妹呢?”

陶霏想了一會兒:“我見到她的時候,她已經死了。死人不能進山,我把她埋了,一會兒讓盛瑤帶你去看。”

過了一會兒,她好像要睡著了:“真是可惜,她才那麽小。以前,我也有個女兒……”

宴聲又問:“為什麽救我?”

陶霏:“看你從迷障林裏逃出來,很可憐,順手救你的。”

宴聲問了最後一個問題:“我還可以出去嗎?”

陶霏嗤笑一聲:“這裏不好麽?你多待一陣子就會喜歡了。”

就是不肯放人了。

宴聲心裏有了底,這九萬大山很重要,否則陶霏不會把他扣在這。救他是出於憐憫,可是不放他走,是為了讓這個山洞永遠成為秘密。

這三個月他收獲不少,盛瑤愛聊天,尤其愛跟他聊天,從她那裏很好套話。當年陶霏帶著殘餘赤溪軍倉皇逃竄,他一直有過懷疑,可這麽多年了他們悄無聲息,連親眷都消失了,真像是人間蒸發了。

原來是躲在這九萬大山裏,以王府的迷障林做入口,暗無天日地茍延殘喘。

宴聲看出她精神狀態很差,宛如一個蒼老的老嫗,小小一團窩在塌上。

他直接說:“你看起來身體很不好。”

陶霏笑笑:“是啊,我得了一種病,是入骨的毒,無藥可醫。”

她的思緒飄得很遠,她也曾赤誠地愛過一個人,卻慘遭背叛,即便僥幸逃脫又如何,餘生只能躲在陰暗潮濕的山洞裏,一輩子也走不出去。

宴聲想起那滔天的白光,白色的花朵在地上綻開。原來僥幸從結界中逃離出來的人,也必將帶著刻骨的毒茍延殘喘。

這山洞裏的所有人,都是一樣的。

他心念一動,想起滿屋子艷俗又溫馨的顏色。季驚鹿該是盛祁洲和陶霏的女兒,她也是逃離出來的人之一,這麽說,她身上也帶了毒……

他狀似不經意問道:“陶姨,這世上怎麽會有無解的藥呢?我不相信。”

陶霏掃了他一眼,總覺得他這張臉有些莫名熟悉,但很快她的思緒就開始混沌,她能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她笑笑:“這已經是你的第四個問題了。”

陶霏揮揮手:“你走吧,我累了,需要休息。”

旋即想起了什麽,又道:“對了,盛瑤那孩子……我看出她很喜歡你。我警告你,不要妄想從她身上下手,我絕對不允許!”

盛瑤在洞口等他,看他出來了,很高興地迎上去:“你們都說了些什麽?”

宴聲淡淡看她一眼:“問了我妹妹的事。”

盛瑤驚訝道:“沒了?想要見陶姨的機會可不多,你就問這個?”

宴聲想起陶霏說的“她很喜歡你”,再看眼前的姑娘歡欣雀躍,帶著似有若無的羞怯,他湊近她,沖她笑:“是啊,我想知道陶姨得了什麽病,為什麽無藥可醫,她也不肯跟我多說啊。”

少年突然靠近,盛瑤的心砰砰跳,她趕緊低下頭,小聲道:“這是秘密,不能說的。”

宴聲又回到剛才的位置:“不想說就算了。”

他走得幹脆,盛瑤站在原地,楞了好一會兒才喃喃:“陳玉……等你真的喜歡我那天,我再告訴你。”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