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克摸了一下自己的後腰，皮夾克下面蓋著槍托帶，他得確認自己在遇到危險時能第一時間拿出手|槍。

走進洋房的大門時，他們聽見樓上隱隱傳來電視機在播放廣告的聲音，地面被清理的很幹凈，只有剛剛跑出去的貓咪留下的一串腳印。迪克與蘭德爾輕聲走上樓梯，距離越近蘭德爾就越能清晰地感知到，那種還沒來得及散開的要令人窒息的死亡氣息。

二樓是杜魯門醫生平時給患者治療的地方，門都大開著，裏面的病床擺得整整齊齊，沒有一個人，他們轉了一圈後又往上走，上面的氣味就開始變得難聞了起來，腥氣的血腥味彌漫在整個三樓。傳出電視機聲音的房間大門虛掩著，蘭德爾輕輕一推就打開了，老木門發出沈滯的‘吱呀’聲。

厚重的花色地攤上躺著一具身體，血從他的身體上方彌漫開來，一點點滲透了大半個羊毛地毯。

死者看不出樣貌，要說為什麽的話，是因為這具橫躺在地面上的屍體並沒有腦袋，蘭德爾與迪克是根據他的體型與衣著猜測這是不是杜魯門的。在檢查完整個房間都沒有其他奇怪的地方之後，迪克重新站到了屍體的前面，蘭德爾正蹲在屍體的邊上觀察脖子的橫截面。

他這兩年雖然也見過不少屍體了，但大部分在他見到前就都已經被法醫們清理地幹幹凈凈了，他很少直面這樣血腥的現場。蘭德爾的臉上一片煞白，修了容的雙頰如今看起來反倒像是真的一樣，迪克擔憂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問他沒事嗎。

蘭德爾強忍住反胃的感覺，搖了搖頭，“他的死亡時間距離現在還不到一個小時，而且像是頭和身體被直接拽開的……嘔、我們需要報警嗎？在這裏會不會很麻煩，當局對這邊的態度一向很暧昧……”

“我已經通知警局的人了，他們等會兒就會過來。”迪克扶著蘭德爾順了順他的後背，“我剛剛發現這個房間裏裝了監控，但是芯片卡都被破壞了，對方做的很細致，幾乎沒有留下什麽痕跡。”

“是啊，可惜他們沒想到……”蘭德爾側過頭，在迪克的臂彎中緩了口氣，“……我的變種能力這麽BUG。”

迪克知道蘭德爾的能力，但是他沒想到這個變種能力會來帶這樣強烈的後遺癥。

青年的手甫一碰到屍身暴露在外肌膚，喉嚨間就發出了一聲短促的尖叫，身體像是忽然受到了什麽攻擊一般，猛地往後一倒，被迪克手疾眼快地撈了回來。

蘭德爾的能力最多能追溯到死前的十秒，他仔細數過，這具體得看個人的身體素質和對死前所經受事情的恐懼程度——越是恐懼越是長久，越是幹脆越是短暫。

杜魯門醫生、在確認遺體前暫且先這麽叫吧……蘭德爾以杜魯門醫生的視角看過去，房間中的電視還在播放，廣告前正在放某個家庭喜劇，笑聲遙遠而空靈。幾個身材壯大，外形很明顯能看出是變種人的生物忽然從門口闖了進來，蘭德爾感覺到自己從位置上站了起來，生氣地對那幾個變種人大聲地說了些什麽，下一秒，為首的變種人就被激怒了，蘭德爾沒看清他的身影，變種人已經站在了他的面前，手掌要比普通人要大很多，手指上深色的指甲尖銳而鋒利，用力地捏住了杜魯門醫生的腦袋。下一秒一股劇痛就從脖頸處傳來，蘭德爾腦中一片眩暈，雙眼前是模模糊糊的分不清虛實。

他只覺得自己往後仰倒時見到的天花板弧度與杜魯門醫生最後所見到的景象微妙地重疊在了一起。

“蘭達，你還好嗎？”迪克焦急的聲音好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的。

蘭德爾眨了眨眼，意識回籠的同時，眼睛也開始聚焦，然而最先看清楚的卻是迪克兩個巨大的熊貓眼。

蘭德爾：“……噗。”他別過了眼，害人終害己，百因必有果，沒想到他的報應就是這個。

“看到了一點刺激的東西……”蘭德爾抓住迪克的手臂，從他懷裏掙脫了出來，站起身跺了跺有些蹲麻了的雙腳，他下意識地擡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撕裂的痛感似乎還停留在那裏，讓蘭德爾感到了一種詭異的窒息：“他應該就是杜魯門醫生沒錯了，他好像幹了些什麽事情惹到了那些變種人……”

他繞開屍體，往書桌那邊走過去，書桌上擺滿了各種文件夾案例，蘭德爾匆匆掃了幾眼，把一些不相關的文件都放在一邊，拿起了壓在底下的一份，上面用圓珠筆潦草地寫著‘基因進化’，蘭德爾心頭一跳，對迪克招了招手，“快來，看看這個。”

文件裏面收集了七八個不同案例，昨天被他們逮著的幾個變種人也在其中。蘭德爾和迪克湊在一起翻著看了一會兒，雖然看不懂那些醫學名詞，但還是能看出杜魯門醫生似乎正在調查普通人忽然變成了變種人這件事。

“這麽說，他可能真的能把那些人變回去？”蘭德爾翻到了底，文件中還有杜魯門醫生留下的筆記，他覺得應該要把這些東西都收起來，拿回去讓專業的研究研究。

“但是他已經死了。”迪克說，“不過既然殺了他的人也是變種人，範圍就能縮小了，有兩類人的作案動機高，一類是以前就有過糾紛的，這個應該不難找，這邊是黑市，這種消息流通的很快；另一類就是杜魯門現在在查的東西侵害到了對方的利益……就比如，那些研發出能讓普通人變成變種人藥物的人。”

“啊！！！”

一個突如其來的高昂尖叫把他們兩個人都嚇了一跳，蘭德爾擡頭望去，就看到一個年輕的女人提著一個籃子站在門口，一臉驚恐地看過來，手指在空中顫抖。

“你、你們……居然殺了杜魯門醫生！”女人的腿雖然軟了，但嗓門還是很大，吊著嗓子喊了一聲就叫來了一群人，大多都是久居在六十六號街區的窮人，平時收到過杜魯門醫生的恩惠，跑上來的時候樓梯都被眾多腳步震出了動靜。

“不是的、我們是警——”蘭德爾習慣性地想辯解一下，被迪克一勾手拽到了窗邊。

“他們要跑了！”女人在門口大喊，後面隱隱傳來其他人的怒吼。

“我們先走，和他們講不通的。”迪克反應很快，他們兩個人解決不了這麽多普通人，那群人已經先入為主地對他倆有了個‘殺人’的印象，想解釋清楚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

從三樓跳下去對迪克來說再輕松不過了，他手一撐就從窗口翻了出去，動作輕盈地落在了地面上，擡起頭時發現蘭德爾居然還踟躕地站在窗邊。

“蘭達，快下來。”迪克對他說，從這邊窗戶跳下來剛好是這棟洋房的圍墻外，他們能從後面跑出六十六號街。

“……”蘭德爾扭頭看了眼後邊，幾個男人被地毯上的屍身嚇退了一下，看到蘭德爾後又往他的位置沖了過來。蘭德爾活到這麽大，能跑能跳，去過海底砍異形，上過八十八樓打特工，刀槍劍棍都會使，唯一的缺點就是有那麽一點點的恐高——恐高還是因為他以前校長的老朋友艾瑞克·蘭謝爾總愛捉弄他，可以控制磁場的強大變種人明明是個敵對組織的首領，卻天天跑到他們學校來和校長下棋，蘭德爾那時候愛黏在查爾斯身邊，總會被艾瑞克用變種能力放在空中，不讓他去過打擾，久而久之他對懸空有了一點心理陰影。

這毛病平時也不嚴重，基本不會影響到他的日常生活，但忽然要他從三樓往下跳就有點強人所難了。

迪克攀上了圍墻，踩在圍墻上，他似乎看出了蘭德爾的膽怯，說話的聲音還是初見時的那種平穩鎮定，迪克擡起頭溫和地對蘭德爾說：“別怕，我會接住你的。”

蘭德爾的鼻子難過地抽動了一下，還是第一次有人對他說這種話……如果沒有那個有些搞笑的視覺系煙熏妝容就更好了。

他捏緊了手裏的文件，深呼吸了一口，閉上眼睛從窗口跳了下來。

下墜的速度很快，或者說快地有些超乎他的意料，他還沒來得及回味一下失重感，就被一雙有力的手臂穩穩地接在了懷中，他感覺自己像是砸進了一片森林中——他終於意識到了迪克身上的香水氣味是某種木質香——迪克悶哼了一聲，饒是夜翼在接住一個從高處掉下來的身高體重都差不多的人也有那麽一點點難度，好在他以前是馬戲團的，他還是勉勉強強在圍墻上站穩了，然後一只手勾著蘭德爾的腰又跳下了圍墻，帶著人往後面跑。

警察很快就會過來，他們的車子上有警服，到時候只要把外套換掉，再將臉上的妝容卸去就好了，畢竟他們現在的這幅模樣還是不想給警局的同事看到的。

迪克松了一口氣，和蘭德爾專挑有隱藏物的地方跑，聽到後面越來越輕的咒罵聲，沒花幾分鐘就從側邊的小巷拐了出來，偷偷摸摸地回到了車裏。

逃出生天的兩個人在此刻還不知道，從這天開始，有兩個不知道名字但是據說黑眼圈重得和能大熊貓一決高下的嬉皮士成為了全六十六號街成員的黑名單榜首，是如果被找到了就要亂棍打死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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