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德爾從包裏拿出了卸妝水，又在車子裏找到了半包紙巾，甜香的卸妝水嘩啦啦倒在上面用來卸妝。

迪克剛把外套脫了，從車前櫃裏翻出了警局的淺藍色襯衫，一只溫熱的手貼著他的臉側就伸了過來，蘭德爾剛剛跑了半天，現在身體熱了起來，不像先前那樣冰冷了，“給你，先卸妝。”

蘭德爾從後座伸手，把手裏沾了卸妝水的紙巾遞給了迪克。

“哦……好，謝了。”迪克順手就把自己手裏的襯衫拿給蘭德爾，“你先換上吧。”

他擡起頭看了眼後視鏡，蘭德爾剛給自己把那兩坨烏漆麻黑的眼影擦掉，兩只眼睛的眼皮上水亮亮的一片，肌膚又被搓得通紅，看起來就像剛哭過一樣。

迪克心想著沒看出來這男孩居然還會恐高，一面半瞇著眼睛卸去眼睛上的妝。他才把眼妝勉勉強強都卸擦幹凈，就聽到馬路那邊拉著警笛的警車疾馳而來，再一擡頭，就看見蘭德爾只披著襯衫，但還沒把扣子扣上，嘴巴裏叼著他自己的發繩，正擡手在綁頭發，清透的光線穿過車窗玻璃，那些不怎麽見光的肌膚在窄小而昏黃的車廂內仿佛流動著細膩的光澤。迪克在心中念著‘非禮勿視’，一邊尷尬地拿出另一件襯衫直接套在了T恤外。

“我好了我好了，”蘭德爾將衣角塞進褲腰裏，然後一腳邁出了車門，還算修身的長褲勒出了他窄細的腰肢，“他們應該已經到現場了。”

迪克鎖上車門的時候下意識地用手給自己扇了扇風：天氣好像是要熱起來了，不然他怎麽會只穿了兩件薄衣服就覺得好熱？

“那走吧。”迪克握拳抵在嘴唇前咳了一聲。

這回他們進去的時候明顯要比剛才惹人註目多了，畢竟穿著警服帶著警徽本就會讓那些黑市的販子們心生警惕，更不用說那些黏在他們身上若有似無的下流視線。迪克直覺不爽，但按理說這麽些年，他當過雜技演員當過羅賓也是夜翼，他對這玩意兒應該都已經免疫了，所以為什麽會不爽他自己都沒想明白。只好拽著蘭德爾的手臂，兩個人走得更快了些。

蘭德爾不明所以地跟著加快了腳步，一個是身體素質高於常人的變種人，另一個是現役超級英雄，兩人在比賽競走似的沒一會兒就走到了目的地，甚至和警局的大部隊沒差多久。

蘭德爾：他怎麽這麽著急，迪克真是個敬業的警察！

杜魯門醫生的洋房外圍著好些人，有的人在看熱鬧的也有人在哭哭啼啼的，迪克舉著警徽另一只手拉著蘭德爾從人群中擠進去，“讓一讓、不好意思，讓一讓！”

拉了警戒線的警員放他們進去，裏面的熱鬧程度也不比外面的差，搜查的搜查，記筆錄的記筆錄，最先跑上樓的那個女人在角落裏一邊啜泣一邊斷斷續續地和問話的警察形容她見到的兩個嫌疑犯。

蘭德爾聽了一耳朵，發現她說的就是自己和迪克，他吐了吐舌頭，與迪克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尷尬。

一雙手‘啪’一下搭上了迪克與蘭德爾的肩膀，行動隊長笑起來是一臉的猙獰，聲音好像含著點咬牙切齒的意味：“如果我沒記錯，這難道不是你們報的警嗎……怎麽到這裏一看，你們兩個人一個都不在？”

“啊哈哈……”蘭德爾牽了牽嘴角笑了一下，“我們那不是，穿著便服也沒帶警徽，不好意思暴露身份嘛……”

不僅沒暴露，還隱藏得特別好，甚至已經是嫌疑犯了。

隊長氣不打一處來，雙手抱胸，“你們兩個都跟我上去，看看作案現場有沒有被破壞掉。”

那群普通人進去後應該也沒敢動什麽東西，警員在拍現場的照片，蘭德爾轉了一圈發現和他離開前幾乎沒什麽變化，他的視線又挪到了桌面上，文件似乎也沒少，唯一一份被他拿出去的還在迪克車子的後座上。

迪克中規中矩地匯報著情況，監控攝像頭的芯片卡都被破壞了，但根據死亡時間的推測來看，外面的街上一定會有目擊證人。

寫記錄的警員腦子都暈了，“不是說已經有目擊證人了嗎？你們沒碰到過嗎，據說是兩個嬉皮士一樣的家夥。”

“……”迪克張了張嘴，不知道該怎麽說，只能硬著頭皮解釋道：“那是我和蘭達……”

他在對方震驚的目光中挪開了視線，“沒帶警徽不能證明身份，就先溜了。”又不能打普通人，又覺得留在現場說不定會被那群窮人圍攻……傻子才不跑。

記錄員小哥：“……”我才是最無語的那個好嗎？感情我剛才這麽久都是在瞎寫。

“我知道兇手，”蘭德爾說，“去問問周圍的那些人有沒有看見過幾個變種人，他們長相還挺惹眼的，不過既然他們把這邊清理的這麽幹凈，說不定也有辦法偷偷地溜出去。”

雖然那幾個變種人還不至於長得青面獠牙，但還是與普通人的長相有很大的區別，動物或者異形的特征殘留在他們的身體上，和蘭德爾這類變種人不一樣，他們是看一眼就能辨別出不同的。

“報告，在附近沒有發現頭部也沒有任何血跡的反應。”去周邊探查的警員在對講機裏說。

蘭德爾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他們把頭帶走了？”他在所見到的最後的畫面就是杜魯門的頭部被撕裂開後看到的天花板。

他站在桌邊向那些人招了招手，“把這些東西都帶回去。”雖然很有可能對方在清理的時候已經將文件也一起帶走了，但在他所見到的記憶之中，似乎文件的擺放都沒什麽變化。

“還有下面的櫃子裏也檢查檢查，文件都拿回去。”

大腦是一種精密的儀器，這是查爾斯教授告訴他的，即便是強大的心靈感應者在感受別人的大腦時，稍有不慎也會陷入進對方的精神世界，迷失在虛無之中，很難回來。他們如果真的將杜魯門醫生的大腦帶走了，那就說明杜魯門一定已經研發出了某種重要的東西，而他們也有能讀取大腦的方法，所以才沒必要讓杜魯門活著——當然也有可能是他想多了，對方說不定只是要把腦袋拿回去覆命。但謹慎一點總是沒錯的。

大家收隊回警局後，蘭德爾和迪克就把那份提前拿了出來的文件上交，讓他們留意一下記錄在上面的那幾個被意外轉變的變種人，然後被行動隊長叫去訓了一頓，帶著兩份檢討的懲罰離開了。

蘭德爾有些不高興，但並不是因為要寫檢討，他以前在澤維爾天才少年學院上房揭瓦的時候沒少寫檢討，他是因為線索又斷了而不開心的。杜魯門最後的畫面雖然讓他看到了兇手，但是警局檢查了周邊一塊的監控，發現都是壞的，那些小販們都很警惕，也不知道是真沒見到還是假沒見到，反正他們目前還沒有找到任何的目擊證人。

“蘭達……蘭達？”迪克註意到了他的心不在焉，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怎麽了？”

“沒什麽。”蘭德爾悶悶地說，“我有點累……今天是周二？”

“嗯，累了就先回家吧？這邊暫時也沒什麽事。”迪克拍拍他的肩膀，蘭德爾反應很大地跳開了。

“呃，抱歉……忘了你會……”迪克的手在空中僵了半秒，蘭德爾很快就過神來，對他搖搖頭。

“是我的問題，不好意思。”蘭德爾郁悶地發現，隨著他現在還未停止的青春期，他的變種能力已經變得有些收不住了，就算是手隔著衣服的觸碰他也能清晰地感知到對方的情緒，這也導致了杜魯門死亡時所承受的痛苦在他身上停留的時間也變得長了起來，至少現在他的脖子還在隱隱作痛。

他應該要抽空去找查爾斯教授問問了。

迪克擔憂地看著他，“明天如果沒什麽消息，你就好好休息，別來警局了。”迪克知道刑事科最近在查一個走私的大案子，解剖室搬來了好幾具無名屍體，如果被他們看到無所事事的蘭德爾，說不定就要拽他去找點線索了，但那些一看就死相淒慘的屍體按目前蘭德爾的敏感程度，說不定會沈受不住。

“哦好，這可是你說的，”正好他明天晚上要去酒吧赴宴調查弗蘭克·托勒，蘭德爾擠出一張笑臉，“謝謝啦，順便我的那份檢討也拜托你了！”

“……等一下，”迪克上一次遇見變臉速度這麽快的人還是布魯斯·韋恩在哥譚寶貝與蝙蝠俠之間無縫切換的時候，“關於這件事我認為我們兩個都有點責任，檢討還是你——”

“我愛你，拜拜！”蘭德爾熟練地伸手比了個心，轉頭就溜了，他最擅長這樣敷衍他直播間的粉絲們了。

迪克：“……”

迪克在原地蹲下了身，挫敗似的嘆了口氣，捂住了臉：他果然不能對蘭德爾說出什麽重話。

但是——好可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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