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氏從花溪回來就徑直回了自個娘家。

瞧著自家小兄弟的三間破茅屋裏陰深深的，屋子裏的破爛衣裳扔的滿屋都是，侄子侄女個個都是臟兮兮的，身上穿的衣裳都是大窟窿挨著小窟窿。

她的臉就拉了下來，拉著大侄女問著，“苦妮，你爹上哪去了？”瞧瞧你們姐弟幾個連青田的要飯花子都不如！”

苦妮咧著嘴哭著，“大姑，我爹已經出去好幾日了，前兩日我帶著大弟和小弟去大伯和二伯家吃了幾頓飯，他們都罵我們是個討債鬼，再也不讓我們去了。”

那個臟兮兮的小男孩拉著劉氏的衣擺，“大姑，我餓，我餓。”

劉氏瞧著這一幕心裏像被刀子割著，“苦妮，你仨今兒沒吃午飯？”

苦妮怯生生的望眼劉氏，“大姑，從昨兒早上都沒在吃飯了，餓了我就去燒些熱水讓大弟和小弟喝喝。”

“你爹真該死，造孽呦！”劉氏拉著小侄子的手，“走，大姑帶著你們去找些吃的！”

到了大哥家，劉氏讓大嫂給孩子們做飯，她把三弟的親事和大哥說了一遍。

她大哥瞪著眼，“你讓老三去花溪入贅，那這仨小的咋辦？”

劉氏翻了一個白眼，“大哥，不是我說你眼窩子淺，你不知我那小姑子如今可是發了大財，她學會在冬日裏種菜，那白花花的銀子像水一樣往家淌！”

“要是老三入贅，別說這仨小崽子了，連你們兩家也能跟著沾不少的光！”

她大哥聽了這話，也興奮的紅了眼，“行，等老三回來我給他好好的說道說道，你趕快回去把這事情再攛掇攛掇！”

劉氏臨走又交代大哥，“別眼皮子淺，這幾個小的咋滴也是你們的親骨血，要是在這冷天給凍死了，咱村裏的人能把你們的脊梁骨戳爛！”

想到妹妹說的白花花的銀子，她大哥伸長脖子，“嗯，你放心走吧，這幾個小崽子就在我家吃住了！”

劉老三在外面混到天黑透回到家，瞧著破屋子裏一個崽子也沒有，哼哼著，“你們個小崽子，倒是知道事咋辦，竟然跑的沒一個！”

他徑直來到大哥家，瞧著大哥端坐在堂屋裏，就蔫著腦袋進去，訕訕的笑著，“大哥，我家那仨小崽子在這裏吧？”

劉老大瞟眼自家不爭氣的弟弟，氣悶的說著，“你個混賬東西，自個出去鬼混把孩子扔在那裏不管，要是這冷天凍死餓死了，還連累我和老二跟著你丟人！”

劉老三裹緊了身上的破棉衣，“大哥，瞧你說的，我不在家，不是還有你和二哥呢，咋能餓死他們！”

劉大嫂把那仨小崽子洗幹凈回來堂屋，聽到自家小叔子說出這樣不要臉的話，冷冷的嘲諷著，“哎呀，他三叔，你咋能這樣想呢，我家和老二家也不是高門大戶的，家裏富裕能整日的替你養孩子！”

“你可別忘了，那仨孩子可是你的種，要是真餓死了，你說這到底算誰的罪過呢？”

“大嫂，你的話咋恁難聽呢，我這不是沒發財呢，等我劉老三有了銀子肯定不會忘了你們大夥！”劉老三把雙手塞進破爛的棉衣袖筒裏，搖頭晃腦的說著。

劉大嫂沖著小叔子吐口唾沫，惡狠狠的說著，“呸！嫌我說話難聽，來我家幹啥？該滾哪滾哪！”

被自家大嫂罵的掛不住臉，劉老三沖大哥喊著，“大哥，你家的臭婆娘你也不管管，你還是爺們呀？”

“滾，滾，趕快給老娘滾出去！”劉大嫂掂起門後的大掃把朝著小叔子頭上拍去。

劉老三摸了一把火辣辣疼的臉皮，也掂起屋裏的木櫈朝大嫂身上招呼，“嘿，你個臭婆娘翻了天，我大哥不舍得揍你，我來！”

劉老大瞧著自家婆娘和這不爭氣的混蛋鬧起來，想到自家妹妹後晌的話，就站起身子，暴喝一聲，“都給我住手！”

他的話把混戰中的倆人都嚇呆住，劉老大黑著臉沖自家婆娘說著，“你先回裏屋，我有話要和老三說！”

劉大嫂把掃把甩在地上，“爛泥扶不上墻的爛貨，除非人家瞎了眼會瞧上這臭狗屎一般的人！”

劉老大牛眼瞪著自家媳婦，兇巴巴的罵著，“你個蠢婆娘瞎叨叨啥，再不回屋是想討打！”

劉老三瞧著大嫂被大哥罵回裏屋，就豎起大拇指，嬉皮笑臉的說著，“行呀，大哥，沒給咱老劉家丟人！”

劉老大瞧著眼前的混不吝，氣的拿起地上的木櫈朝他砸過去，“你給我閉嘴！”

劉老三摸著被砸疼的胯骨，齜牙咧嘴的喊著，“哎呦，你是我親大哥不，這下手也忒狠了！”

劉老大怒視著他，“你坐下，我說件正經事！”

劉老三氣呼呼的說著，“我屁股疼坐不下，肚子餓了一日了，原指望來你家吃口剩飯，這倒好，連口泔水也沒喝上，反被你倆這黑心爛肝的家夥給揍了一頓！”

“你閉嘴，坐不下就站著！”劉老大先是惡狠狠的訓斥著，緊接著就放緩了臉色，“今兒你姐來了，給你說門好親，說是她小姑子死了男人，想讓你去花溪入贅，人家家裏可是很有錢的，要是人家瞧上你，你那幾個小崽子也有活路了！”

聽到自個能入贅，劉老三的臉猛地抽搐著，他舔著臉湊到劉老大身前，“我姐給我說的肯定行，她沒說那小寡婦模樣俊嗎？我知道她小姑子長得像個肥豬一樣，不是那個大肥豬吧？”

劉老大聽著這話心裏就厭煩的不行，“你個混賬，已經快餓死了，還管啥俊醜的，只要人家不嫌棄你是個混混就行，最關鍵是人家有銀子！”

又被大哥訓斥一頓，劉老三老實了不少，眼睛滴溜溜轉著，想到自家沒有隔夜的糧食，大哥說的對。

要是真能在花溪入贅，自個能撈上銀子，青田窯子裏的俊娘們多的是，還管這小寡婦長啥模樣呢。

劉老三想通了其中的利害關系，立即應下，“行，大哥，我聽你和我姐的，讓我啥時候去，你們就吱一聲！”

劉老大上下打量著自家猶如喪家之犬的弟弟，嘆口氣，“你個混賬東西，整日的東竄西跳的，連身能出門的衣裳都沒有，真不知你咋往人前頭站！”

他在身上摸出幾十文錢，扔在劉老三的腳下，“拿著，明兒一早去鎮上買身能見人的衣裳！”

劉老三艱難的彎下腰，把散落在地上的銀子逐一的撿起來，然後笑嘻嘻的湊到他大哥身前，“大哥，我屁股疼的厲害，你再多給幾文，我順帶再買些藥吃！”

“滾蛋，給你買衣裳的錢還是我積攢了好些日子，你個懶貨別想的太多！”劉老大氣咻咻的站起身子。

劉老三瞧著大哥站起身子，還以為又要打他，就把身子往一旁閃閃，“那總要給我弄些東西填填肚子吧，這恁冷的天，我要是半夜餓死了，咋去花溪入贅？”

“你去廚房瞧瞧你大嫂做的雜面窩頭還有沒，要是沒有，你就餓著，一頓不吃死不了人！”劉老大說罷就進了裏屋。

劉老三把銅錢揣在懷裏，就起身去了廚房，翻出硬的像石頭的雜面窩頭，大口咬著，“哎呦，我的牙！”

他用手捂著自個的腮幫子，冷哼著，“哼，等大爺有了銀子，一定去華天大酒樓吃頓好的！誰還稀罕吃你家的雜面窩頭！”

次日一早，劉老三搭村裏的破牛車去青田鎮買了衣裳，直接就去了劉氏家裏。

劉氏瞧著收拾的煥然一新的弟弟，滿意的點點頭，“嗯，這才有個人樣！”

她不敢讓自家男人知道她的心事，先是把自個讚的幾兩私房銀子揣懷裏，又把家裏的肉偷著拿了一塊放到籃子裏。

然後偷偷的拉著弟弟出了門，“走，別讓你姐夫知道，姐帶你去花溪瞧瞧去，要是行，我就給你準備成親的事情！”

姐弟倆一塊往花溪走著，也沒多遠的路程，到午時他們就趕到了葉家。

周氏瞧著劉老三模樣倒是比自家小兒子還周正一些，心想，兒媳回來瞧瞧應該能瞧上。

劉氏瞧著周氏的老臉有了笑模樣，就知道這事八成能成，就笑瞇瞇的問著，“嬸子，我家小姑子又去菜田忙活了？”

“哎，我家紅英命苦啊，家裏沒個男人，可不是啥活都得她自個去做！”周氏瞥了眼劉老三故意把話題往楊紅英身上引，就想試試這人脾性咋樣。

“嬸子，你老放心，要是我能進了你家，準保把裏外的活都攔在身上，不會讓紅英妹子再受一丁點的苦！”劉老三在路上已經被他姐洗了腦，要是想過好日子，今兒也得表現的好一些，橫豎就幾日，裝也的裝像一些。

周氏皮笑肉不笑的說著，“大侄子，這都快晌午了，你和你姐好好的歇會，我去河邊挑兩桶水回來做飯！”

劉氏多精明的人，豈會不知是這老婆子用的計策，就沖弟弟使個眼色。

劉老三進了葉家瞧著人家的幾間大瓦房和堂屋裏的擺設，比大哥和二哥家能強是百倍，心裏滿意的不行。

見姐使眼色，他二話不說，“嬸子，你歇著吧挑水那活哪裏是你老人家能幹的，我去！”

他搶先跑的廚房把扁擔和木桶挑了出來。

周氏滿意的點點頭，“大侄子，讓你受累了，挑水要在河上游，那裏的水幹凈！”

劉老三跑到河上游打了兩桶水，把腰彎下，扁擔壓在肩頭，剛直起身子就感覺肩頭的肉火辣辣的疼，可是為了那白花花的銀子，他生生的忍了。

等他一搖三晃的回到家，桶裏的水只剩下多半桶，他訕訕的笑著，“嬸子，我怕你老急用，就走的急了些，水撒在路上不少，你老先用著，我再去挑！”

周氏瞧著他滿頭的汗，真的信了他的話，“大侄子，不用了，老婆子腦子糊塗了，紅英起早已經把水缸挑滿了！”

劉老三暗自罵著你個死老婆子不是再害你大爺嗎，可是臉上還不漏聲色，“嬸子，你別和我客氣，有啥活盡管吩咐，都是家裏做慣的！”

“今兒你是稀客，嬸子不舍得讓你幹活，你去堂屋歇會吧！”周氏咧著老嘴把劉老三推到廚房外面。

見姐在堂屋朝他招手，就大步走了過去。

“老三，待會吃飯可別丟人，不要像幾輩子沒吃過肉一樣，少吃肉，只能吃一碗飯，別讓老婆子瞧不上你，這可是最關鍵的一頓飯！”劉氏知道自家兄弟的德性，就安排他要謹慎小心。

周氏做好午飯，不見兒媳回來，就和劉家姐弟打個招呼，“還真是對不住了，你們先等會子，我去菜田叫紅英回來，她們這幾日正忙活！”

“哎呀，瞧嬸子客氣的，要不你在家歇會，反正你家的田我也知道在哪，我年輕，腿腳快，我去！”劉氏把叫人的任務攔了下來。

“她舅母，就辛苦你去跑一趟了，老婆子就躲懶了！”周氏巴不得劉氏去叫兒媳回來呢。

“姐，我也去吧！”劉老三也想去瞅瞅他們種的啥稀罕玩意。

劉氏帶著自家兄弟大步往菜田走去，她稀罕的瞅著葉家田裏的一長溜說是屋子又不是屋子，心裏直納悶，這些人在好好的田裏搗鼓啥呢。

她又瞅見吳金良正在指使著人往敞篷的大馬車上裝蔬菜，這些鮮靈靈的綠色蔬菜在這冬日裏可真是稀罕人。

劉老三已經鉆進一旁的蔬菜暖棚，瞧著裏面一排排的木條綁成的架子上有些綠瑩瑩的藤蔓，還結了好多稀罕的小長條。

他上前就扭下一個，左右瞧著，放在鼻子上聞聞，不知道這東西能不能吃。

大妮瞧著有不熟悉的人進了暖棚，就朝春花走去，悄聲說著，“春花嬸子，你瞧那人咋進了咱的暖棚，瞧著和聶公子他們不一樣，賊頭賊腦的！”

春花擡起頭，一瞅，可不是，那眼珠子滴溜溜的亂轉，咋瞧咋像已經死了的吳大賴。

她的身子一哆嗦，趕快沖地上吐口唾沫，“啊，呸，咋會想到這晦氣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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