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一刻鐘十點，彗星來到唱片公司大樓前。

推門走進去，門口傳達室的年輕保安攔住他。

“請問你有什麽事？”保安問彗星。

“是這樣……我約好了來這裏試鏡……”

“你的名字是……”

“林彗星。”

“等我查一查……”

保安在一本筆記簿上翻找，找到了林彗星的名字。

“好了，你可以進去了。”保安點點頭對彗星說。

“不過請問……”

“什麽？”

“我應該去哪裏試鏡呢？”

“這個……你等一下，我幫你問問……”

保安拿起內線電話，撥了一個號碼，接著彗星聽見他和某人交談的聲音：“來了一個要試鏡的人……對，叫林彗星……直接去找您嗎？好，我知道了……”

電話掛斷，保安對彗星微笑起來：

“你直接去找社長就行了，在頂層，701室。”

“知道了，麻煩你了。”

“哪兒啊，倒是你要好好表現，加油啊。”

“謝謝。”

彗星走進電梯，按下七層的按鈕。因為這個客客氣氣的保安，他對這家公司的第一印象還不錯。

到三層時，電梯門打開了，走進來一個年輕女人，沒有化妝，很漂亮，彗星想應該是公司裏的藝人吧，便很禮貌地讓到一邊。那人按下五層的按鈕，看見七層社長室那層的按鈕亮著，回頭看了一眼彗星。

“去找李哥的？”

李哥？彗星一頭霧水，不知道這個女人在說什麽。

“新人？去試鏡？”那人又問。

“哦……是……”

女人笑起來，覺得這個男生靦腆得有趣。接著她那層到了，女人丟下一句：“總之你加油吧。”就輕飄飄地走出電梯。

雖然感覺挺不錯，可不知怎麽，似乎有些莫名其妙……這就是走進社長室之前，彗星對這間公司的看法。

“咚咚咚。”

彗星敲了門，等在門外。

門裏響起一聲“請進”。彗星覺得這個聲音好像有點兒熟悉……推門走進去，果然，是之前在公園遇到的那個大叔，他坐在辦公桌後的扶手椅裏，已經換下了運動服，改穿著整套的西裝。

“啊……”

彗星不禁叫了出來，難掩心中的驚訝。

“哈哈，沒想到吧。”

大叔開朗地一笑，接著請彗星進來坐下。

彗星坐在他對面，和他隔著一張辦公桌。

“您……真是這裏的社長？”

“可不是麽，我還以為你知道呢。”

彗星搖頭。

“怎麽，你來試鏡之前沒有打聽過這家公司的情況嗎？”

“沒有……”

“嘖嘖，這可真是奇了，或者說你太單純了，哈哈，不錯不錯，我喜歡……”

大叔自顧自地笑起來，還給彗星倒了茶。

“喝吧，一直練歌嗓子都啞了吧。”

“是……謝謝……”

“別客氣，以後都是一家人了。”

彗星沒聽明白大叔的意思。

“您是說……”

大叔聳聳肩，朝彗星伸出手。

“歡迎你加入LL。”

LL是這間唱片公司的縮寫。

彗星不敢相信事情會這麽輕易決定，他和大叔握了手，然後帶著懷疑問他：

“可是，您不用聽聽我唱歌了嗎？”

“剛才在公園不是都聽過了？”

彗星搖搖頭，還是覺得太草率了。而大叔誤解了他的意思，以為他是在擔心這間目前經營不善的公司的前景。

“我理解你在擔心什麽，”他說。“這樣吧，大叔我也不和你隱瞞什麽了，就明明白白地告訴你吧，現在公司的狀況不佳，說難聽點就是欠了很多錢，旗下也沒什麽拿得出手的藝人。我本來就打算孤註一擲培養一個有潛力的新人，這個時候我聽到了你寄來的demo，不得不說我被你的歌聲打動了，再一看看你的照片，我知道就是你了，你就是我一直在等待的明日之星。”

“我麽……”

大叔態度嚴肅地點了點頭。

“對。這麽說你可能會覺得自己被利用了，公司打算靠你賺錢什麽的，但是反過來，公司也會提供給你最好的資源，幫助你站上最好的舞臺，所以實際上局面是雙贏……”

說到這裏大叔咳嗽了幾下，搖搖頭又繼續說下去。

“當然，我也不是要求你一定得和我簽合同，憑你的才華去別的更大的娛樂公司也完全足夠，但問題在於，他們能不能像我這樣傾盡全部的資源只為培養你一個人呢？大公司裏人才濟濟，說難聽點像你這樣樣貌才華都出眾的人雖然不多，但也絕不算少，所以很大程度上一個人能不能成功不取決於這些內在條件，而是外在的比如這個人有沒有背景，我猜你並沒有什麽演藝圈的熟人吧？”

彗星搖搖頭。

“所以說，盡管你可以去更大的公司，但是不一定就比我這種小公司要好，盡管我這裏已經是風雨飄搖了。”

“是麽？”

彗星有點兒不相信這幢氣派的七層建築會是風雨飄搖的，或者說，如果連這裏都風雨飄搖，那麽那裏才是安身之所呢？

大叔咯咯直笑起來。

“看不出來吧？你不知道我現在背了多少債務，也許今天明天還不至於倒，明年後年可就說不準了。”

看來不管現實情況如何，他還是很樂觀的，這一點讓彗星安心。

“給我一點時間考慮吧。”彗星說。他感到奇怪，怎麽歌手和社長的地位倒過來了，明明自己是來試鏡的，反倒是被社長求著加入公司。

大叔點點頭，又咳嗽起來。

“您沒事吧？”彗星擔心地問。

“沒事……老毛病了……所以我說唱歌的人絕對不能碰煙……不對，任何人都不該碰，絕不該……”

大叔站了起來，來到窗邊打開了一扇窗戶。外面的嘈雜便立刻透過窗縫傳了進來，當然也有那麽點兒新鮮空氣。

“北京……可不是適合人居住的地方，太吵了……”

大叔說著回頭看了眼彗星，揮手示意他也過來。

彗星也來到窗邊。外面，正好能看見那個公園自己坐過的地方，而街上此刻車水馬龍。

“車太多了，人也太多……有時候我想為什麽大家都擁到北京，最後發現自己還不是一樣……”

大叔又笑起來，接著把手搭在彗星的肩膀上，就像他是彗星的父親。

“我向你保證，把我能給的一切都給你，幫你實現你的音樂夢。”

彗星被這句話中的真誠說動了。

“嗯……不過請給我一點時間考慮。”

“當然，當然……”

大叔拍拍彗星的肩膀。

“不過，既然你要考慮，那麽我還有幾句話要對你說……是公司方面對你的要求……”

“您說吧。”彗星說。

“首先，公司可以保證提供最好的資源給你，可是你也要有心理準備，那就是我們的最好的資源可能也比不上別的大公司的一般資源，也就是說我沒法保證你一開始就能走紅，收入方面也肯定難以讓你滿意，因為公司可能會抽成許多，來支付這些資源的費用……怎麽樣？明白我的意思嗎？”

彗星點點頭，他本來就對賺很多很多錢不感興趣。

“我明白，只要錢足夠我生活就行了。”

“好，那麽第二點，就是你雖然很有才華，歌唱得也很好，可是要做專業的歌手還是稍稍差了點，比你唱得好的人有很多，而你必須要比所有人都好才行，所以你必須再苦練一段時間，也許一個月，也許半年，這段時間會非常辛苦，但是你會因此得到很多提升……”

彗星想到剛才在公園，僅僅是因為一個手指彎曲的角度，一個和弦的效果便與眾不同了。他想，如果是跟著這個大叔學習，自己一定能在音樂層面上更上一層樓。於是他點點頭。

“嗯，這個沒問題，我願意接受訓練。”

“好，好……那麽接下來第三點……你有女朋友嗎？”

忽然大叔這樣問彗星。

“有……”

“這樣啊……”

大叔面露難色。

“你們認識很久了？”

“不是，才認識沒多久。”

“那，你們感情好嗎？”

彗星隱約意識到了大叔的意思，

“很好。”他回答說。

“那好吧，我就不要求你們分手了……不過你要知道，我是準備把你打造成偶像歌手的，而作為一名偶像，在異性關系上一定要慎之又慎……”

“您的意思是？”

“我就不要求你們必須分手了，不過，你們不能在和以前一樣見面。”

“不能見面！”

大叔聳聳肩。

“不是完全不能，總之要避人耳目，只要不被人看見的話……哎，有點難為你了吧。”

“嗯……”

的確，聽到這裏只有這點讓彗星難以接受。

“她是什麽樣的女孩？”

“不算漂亮，人很單純……”

“看來是個好姑娘啊……可我說的也是絕對必須的，是要做藝人必須的犧牲……總之你好好考慮吧，什麽時候想好了就給我打電話。”

大叔撕下一張便簽，在上面寫下自己的電話交給彗星。

“是……”

彗星接過便簽，點了點頭。

之後他離開唱片公司，沒有回家棟的公寓，而是來到街上閑逛。他一邊享受著柔和的日光和午前的閑暇，一邊想著剛才的對話。其實沒有什麽可考慮的，他不想為了當歌手而與夢分手，就這麽簡單。雖然錯過這次機會很可惜——他覺得這個社長人真的不錯，至少很坦誠，但肯定還有別的機會，可以讓他既不用和夢分手，也能夠一圓自己唱歌的夢想。是的，肯定有的，只要努力尋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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