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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霧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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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得鐵桶似的就沒有法子了嗎?“ 胤礽沈下臉:“不透縫的雞蛋,敲打敲打就有了。到現在還不肯說,必是敲打得不夠。怎麽,下不去狠手嗎?”

說起這個王守備心有餘悸,他咽了口唾沫:“也不算下不去狠手了!方氏夫婦的頭顱割下來放在他眼前,他當時尿都快嚇出來了。當晚那兩腦袋陪著他過夜,他在牢房裏爬了一夜,臣第二天一早去審他,原料他已經守不住了,沒想到他嚇傻了,傻的一個字說不出來。現在兩骷髏頭都爬出蛆了,他還是那樣!臣想著是不是不頂用了?”

“裝的!唬你呢!”胤礽迅速地下了結論,見王守備面色燎白,笑道:“瞧你這模樣,怎麽?那人還堅如磐石,你倒不成了?”

得多狠的心腸,才能說出那牢房裏十幾日便形容枯槁的人還堅如磐石。王守備心涼似水,他畢竟也是孔孟子弟,投靠太子前沒想過幹這齷蹉的勾當,走到這一步,違背了多少良心,懇求道:“臣是懦弱,這種事不擅長,太子爺您看是不是另擇賢能?”

“喲!守備先生想逃了!”太子格格地笑,笑聲陰測測地仿佛地獄裏滲出來似的:“這事怎麽能半途而廢呢?就象你寫文章似的,寫了一半必須寫下去,找人代筆要壞事的。”

忽然湊到王守備跟前,眼瞪得銅鈴般地盯著他,一字一字地說:“你是個明白人,怎麽這一層意思都不明白呢?”

王守備本就心驚肉跳,被他這麽一來,退一步,屁股差點從圓杌上滑下來,他知道這輩子只能一條道走到黑了,低了頭避開胤礽可怕的眼神,說:“臣不敢!臣對太子的忠心天地可表,誓死跟從。只是….”

“好!孤沒看錯你!你不是糊塗蟲!”胤礽滿意地坐回床沿,看王守備額頭上布滿細汗,輕蔑地笑,假意同情道:“不怪你,你一介書生,這些勾當不順手。也罷,孤派個老練的助你一臂之力,你只要在旁看著,動刀子的事讓他幹!”

“動刀子?”王守備不自覺地摸脖子。

胤礽呵呵笑道:“當然不是把他一刀抹了,抹了他還怎麽說話?孤有個法子,準靈!”他招招手,待王守備附耳過來,輕聲細語地:“拿把刀子,先在他臉上劃一刀,不說,再劃一刀,劃到說為止!”

這一聲聲入耳,王守備身上的汗毛全都豎起來了,屋裏地龍烘得溫暖如春,今日雪停了,艷陽高照,從窗裏望出去,金燦燦朗朗乾坤,可他身上寒得仿佛剛從冰窟子爬出來似的,囁嚅地說:“就算是看,臣…..也…不敢!”

“怎麽的…..?”胤礽臉子一陰。

王守備跌坐地上,忙爬起跪在太子跟前,抖謔謔道:“他的臉,臣不敢久看,看久了,象…一個人!”

“誰?”

“今……”明知房內沒有其他人,王守備還是倉皇四顧,之後才說:“今…..今上!”

“哈哈哈哈!”胤礽好一陣笑,失心瘋一般,笑得跪著的王守備無所適從,連聲低問:“爺,爺,臣莫不是說了什麽不該說….”

胤礽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勉強打住,彈開一點眼角的淚花,道:“孤早就看出來了,蔔見之下,似乎面善,回頭一想,竟有那麽幾分相似。你說,普天之下,誰敢象他,這人不是妖孽是什麽?”

這樣變著法兒地罵皇帝,王守備不敢接話,只見胤礽激動地站起來,說:“就是因為象他,所以要在那臉上劃!劃!劃!!!” 說著,手指比劍對空亂舞。

這在朝堂上沈靜又有點懦弱的太子現在完全是另外一個人,猙獰恐怖瘋狂,王守備又憂心又驚恐,提醒道:“他畢竟是您的…”

“父親?哈!孤當他父親,他什麽時候當孤是兒子?”胤礽吼道,指著自己鼻翼邊的傷口:“剛才那鎮紙扔過來時,稍移一寸,孤現在就在斂屍房了。人說虎毒不食子,他呢?什麽時候管過兒子們的死活?相反地,旁人與他都是陪襯,兒子也不例外!他是太陽,孤這個太子,連根蠟燭都不是!”

“爺,小點聲,謹防隔墻有耳!”

胤礽果然還是怕,神經質地左右上下一番查看,放低了聲音說:“孤心裏恨,這個太子當了三十年,恨足了三十年。你去,把那人臉刮花了,就算問不出什麽,也洩洩孤心中多年的積怨。那臉上沒處劃了,你就一刀…!”他指一指下身:“把那東西也割了,孤也過過癮,讓此人頂著一張割花的相像的臉做半輩子太監!”

王守備見他如此狂悖變態,已震驚地說不出話來,胤礽此時也仿佛累了,坐回床沿上,頤指氣使道:“不管用什麽法子,務必把那女的活捉,趁著皇帝現在還有幾分熱乎勁兒,利用那女的,把他勾出來!”

見王守備很是驚惶,便冷冷笑道:“你即入了孤的門,就沒有反悔這一說。孤知道,你畏懼今上,你放心,孤也不是那麽冷血,一旦事成,也就是效仿李世民,讓他退位。孤等了三十年,不想再等了!沒得等他咽氣的時候,孤先就一命嗚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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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黑風高的窄巷裏,有一支隊伍,密密地,大約有十多號人,人人穿了黑衣,不點燈籠,只乘著微弱月光照明,暗無聲息地行走,那行走速度時快時慢,仔細看去,原來這隊伍中心,有一人被五花大綁,木乃伊似的被兩人扛著,影響了隊伍行進的速度。

而遙隔百步之外,又有四個黑衣行者,跟著這十多人隊伍,只是這十多人的隊伍裏人人神經高度緊張,沒有覺察到而已。

在一家獨門獨戶的門墻前,那支人數眾多的隊伍停了下來,為首的點著了火眉芯子,照亮了門牌,讀道:“矮子胡同乙弄丁”

“是這兒了。”一旁有人拿著手裏的一張紙比對著。

“把人提溜過來確認!”為首的吩咐。

兩人扛著“木乃伊”的人過來,放直了,為首的問他:“是這兒嗎?”

“木乃伊”睜著兩只眼,嘴被堵上了,不得點頭,也不得搖頭。

為首的拿下他嘴裏的布,又問了一遍。

那人虛弱的很,張著口快速地呼吸,過了一會兒,才氣若游絲地說:“給…我… 松綁!”

為首的看了一眼旁邊人,旁邊人拿著紙又比對一遍,說:“應該是這兒!”

為首猶豫不決,說:“這紙是他寫的,萬一有岔,還需他自己確認才好!”

兩人互覷著,“木乃伊”艱難地說:“先給我松綁!”

為首的想了一想,說:“他現在這模樣,就算松綁,也逃不到哪兒去。”

旁邊的人說是,於是把他身上的繩索解了。

原本就體力不支,繩索一解,沒人扶著,他一陣頭暈眼花,只覺得輕飄飄人要浮起,虛晃幾步扶住墻好一會兒才站住了。

“姓闞的,是不是這兒?”為首的又問。

闞聞擡頭望了望,這是他們三個多月前落腳的地方,來時,他一米八的個子一百八十磅的體重,高大而健碩,而現在,他看看自家,自從元宵那天被劫走,才半個多月,已經被折磨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

而他還算好的,那被他雇傭的方氏夫婦,無端端地共赴了黃泉道。

“問你是不是這兒?”見他不回,為首的暴躁地踢了他一腳。

他背倚著墻,虛不勝力,被這一踢,人都轉了個個兒,臉一下子撞在墻上,今天早上刮的刀痕,粉色的肉都翻在外面,被粗礪的墻面一刮,他撕心裂肺地慘叫了一聲。

子夜,寂靜的空巷上頭只有一輪淒楚的月牙兒,這聲慘叫,令這十幾個黑衣人心裏都淩了一淩。

“你說不說?”為首的狠狠心腸,上前拎起他耳朵。

“是…這兒!”他咬著牙嘶著冷氣回道。

為首的放開他,上前就要踢門。

“慢!”闞聞拉住他的衣角。

為首的舉起拳又要給他一下,他倒不懼,只有氣無力地說:“都到這兒了,….你莫著急,打…打開門,好一番尋找更浪費工夫,我知道….知道….通往闞宅的地道在哪兒,我帶你去!”

這幾話說完,便似氣用完了,張開嘴又猛力呼吸。

為首的狐疑:“你有這麽好心?別想耍花樣兒。”

“我….這副田地,還能耍…什麽… 花樣!”闞聞費力地說:“你們….你們.王守備承諾的,找到….地道,放我…..一條生路,都到這兒了,我….也….只能自保了。”

“頭兒,他能耍什麽花樣兒?我們都十多號人呢?”旁邊人說。

為首的一忖深以為然。

闞聞話語斷斷續續:“你們先…退下,等我…把鑰匙找出來!”

這群人略退了一退,闞聞來到門前的風燈下,他人高,一伸手就拿著了燈柱裏暗格中藏著的鑰匙,那冰冷的銅鑰匙刺激他原本麻木的皮膚,他的神經一下子警覺起來。

門一開,庭院中/央停放的是時光機器,他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奔過去進人機器。進了機器裏頭,這些古代人就奈何不了他了。這些人如此迫切地進入闞宅,洛英大概還在闞宅中,他駕起機器,飛到闞宅,不知比這些人走地道要快多少,接起洛英就走,此地是一分鐘也不能留了。

“快!”眾人催促。

闞聞移著腳步到了門口,鑰匙伸進去,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那群人慢慢擁上來,他左右咳幾聲,那些人不自覺又退了一退。

大門一開,吱呀一聲,闞聞卯足了勁準備奔跑,然而睜大了眼,即使月光慘淡,他還是看清了,院落中空無一物 。

眾人推推搡搡地進了宅子四處看,為首的嚷嚷:“姓闞的,快帶老子去找地道….”

闞聞哪裏聽得見人們的叫嚷,他拖著鉛一般沈重的腳步在庭院中一拔一拔地挪,高個子在那件十多天沒換粘著血汗而腥臭的棉袍裏頭象一根竹竿,他的臉上除了那道令人作嘔的傷疤,白的象紙一樣,口裏不住地嘀咕:“機器呢?機器呢?完了!這下真的完了!”

這時西廂房裏頭有人喊:“找著了!找著了!這兒有地道!”

為首的原本要去擒闞聞,聽到這話,想著那頭更重要,這瘋瘋癲癲的闞聞已是廢人一個,拋下了他,往廂房飛奔而去。

闞聞渾身無力,踉蹌幾步,摔在地上,人群的聲音漸漸去遠,都鉆進地道裏去了。他想起此刻洛英可能正在安睡,便心痛如絞,仰天躺著在冰冷的石板上,望著細如絲線的月,覺得那月就如一把利劍要把人砍成兩半,他張開嘴,啞啞地喊,心裏意識到,最壞的打算不幸發生了。

跟蹤這行人的四名黑衣行者出現在門口,腳步極輕地來到闞聞身邊,不等闞聞有所反應,把他裝入了一個麻袋之中,扛在肩上,出門而去,不久便消失在霧霭沈沈的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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