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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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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她垂頭喪氣站不起來的樣子,他伸手扶起她,覺得解氣,道:“別說些沒用的,我雖年輕,倒不信這些虛頭八腦蠱惑人的話。今兒在這把話挑明了,我救了你,你的命是我給的。我只要色,這在你來說不是難事,之前之所以沒來,是等你養好了身體,今天開始,只要我願意,你就得隨時伺候著!”

竟把她當作娼妓一樣對待。她被逼到懸崖,不得已往下跳,以為到了平地,沒想到平地上布滿了荊棘。他把她往最邋遢的旮旯裏推,那她就再也不虧欠他什麽了。她歷經了這些磨難,已立志不管多難,哪怕自尊被踩在腳底踐踏,也得咬牙挺住,現在唯一的指路明燈,就是取回照相機,早日回到現代。她肅臉道:“說得明白,少費些猜疑。我欠你的,自然要償還給你。你拿了我的照相機,也要還給我。”

“照相機!”他斜了斜嘴角,眼裏閃過一絲戾色,她這麽把持地住,是因為還有希望。他發了瘋,見不得她鎮定地樣子,他怎麽受得苦,要她加倍地奉還。把她所有希望都滅了,讓她也嘗嘗生無可戀的滋味。

“原來那玩意叫照相機!是你的命根子嗎?” 他忽然溫和下來。

“對我來說極重要,你還我…”

他陰森一笑:“沒法還,掉在地上,被我一腳踩成齏粉。“

“啊!”她的臉瞬間慘白:“你說什麽?”

“你每每見我就跟我要那玩意兒,甚是聒噪,索性毀了它,以後再別提!”

“你…”

那雙又驚又怒的大眼睛,他看著很是受用:“那大概是你用來上天入地的法器吧?怎麽,離了他,你就想逃?”

他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盯著她,話語從牙縫中迸出:“告訴你,哪裏都別想去,你就在這裏,把爺伺候好!”

致命一擊,世界上最後一抹色彩也被擦去了,她後退著,嘶著嗓子:“你這是把我往絕路上推!”

就是要這種崩潰的效果,他享受著把她擊得粉碎帶來的快感,作為可以主宰她命運的人,他毫不憐憫地說:“你不要妄圖以死相脅,你死不死地,由我說了算,未征得我同意之前,你就是傷一根毫毛也不成!”

她冷笑道:“既然都敢死,難道還怕你不成!”

他詭異地笑,疾走一步,出其不意地克住她的腰,不顧她的掙紮,迫著她向知畫站立的方向看,說:“你破一塊皮,她要受二十大板,你少一斤肉,她得受四十大板,你要是尋死,她就先替你死,你要是真的死了!”他停了笑,猖狂道:“這院裏三十多號人一個都活不了!”

這還是每次她遇難都出手相救的那位清俊脫俗的青年嗎?怎麽突然之間,變成了魔鬼?洛英清澈的雙眼在他臉上逡巡,在狹長的鳳眼中似乎看到一點隱光:“不,胤禛,你只是嚇唬我,你不是這樣的人…”

“啰嗦!“他不耐地放開她,偏轉頭,厲聲喝道:“來人,將知畫綁了!“

“啊..! “知畫撲通跪在地上:“姑娘…姑娘...!“

“不…你不能這樣!“她尖叫著,烏黑明亮的眼珠蒙上了一層水霧,她是真的害怕了,怕地快要哭出來,哭吧,他想,她從來沒有為他哭過,這一次,哪怕是因為恐懼,也算是為他哭了一次。

月洞門外奔來兩位小廝,知畫嚇得大哭,他靠近她,瘦且長的手指掠過她浸在淚水裏的睫毛,她連退避都不敢。

“哭!怎麽不哭?“ 他柔聲道:“哭得好,我就放了她!”

兩滴淚墜下來,沿著粉頰往下淌,他沒有感到滿意,反而更加難過起來,離了她,拿起桌上的扇子,提袍往外走,淡淡地說:“無趣!走了!”

走了之後又是很長的時間不出現。她縱然絕望,也沒有可以絕望的條件。哪怕她有一絲絲地厭世表示,知畫及另一貼身侍女木槿便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她千萬珍重。

單純是為了活著而活著,對未來沒有任何設想,每天最大的慶幸是又捱過了一天,而且胤稹沒有出現。這麽行屍走肉的生活過了一個月,她的感官都麻木下來,對康熙的思念,對胤稹的恐懼,統統變得無精打采,偶爾還想起現代,但既然胤稹把她的照相機毀了,回去的想法也成了泡影。她以為自己泯滅了欲望,到了不為己憂的化境,只是胤稹的再次出現喚醒了她的痛感,原來她只是上了麻藥,麻藥一旦失效,更加痛不欲生。

七月底,酷暑時節,過了晌午,蟬鳴嘈雜,雖然有冰條鎮屋,她也熱得心煩。書也不想看,字也不想寫,廊下花園太熱,沒法散步,只好傻坐著看婢女們繡花,看了一會兒,站起來,在房內走動,實在百無聊賴。知畫見狀,道:“書齋就在前院,四爺收了不少字畫,姑娘若是感興趣,可以去看看!”

前院有好幾棵粗壯的石榴樹,茂盛的枝葉上開滿了橘紅色的花,樹冠如蓋,亭亭壓在書齋的屋檐上,替書齋遮蔽了不少陽光。書齋因收藏名貴字畫,需要常年保溫,就算沒人,暑熱天也巨冰不斷,她進得室內,頓覺清涼。舉目四看,這裏三面書墻,一面門窗,臨窗放置一張平頭案書桌和一把圈椅,至簡的色彩和擺設,煩躁的心也不由得平靜下來。

還是有些躊躇,這書房是胤稹一個人用的,他孤僻的性子,一定不願任何人分享這私密的空間。然而李管家說過,四爺關照,這裏的一草一木她可以隨意處置,由此可見,這書房她也沒什麽不可以進的。

書桌上文房四寶涇州宣紙收拾的井井有條,桌面下一排抽屜,打開右邊的,放著印泥之類小物件,中間的,是一些胤稹隨手的塗鴉,拿出來一一端詳,無論是字,還是畫,都令人驚艷,這麽冷酷無情地一個人,筆觸竟如此細膩傳神,比起康熙的雄渾大氣,自有一股恬靜疏況的氣質,她冷笑一聲,可見字如其人這句話是誑語。去拉左邊的抽屜,怎麽拉也拉不開,原來這抽屜從裏面被鎖上了。

她轉過身來,三面書墻,都是一樣的格局,上面是書架,用於擱書,下面是抽屜,用於藏畫。她翻了翻書,俯下身子打開抽屜看畫,展開兩幅卷軸,如雷貫耳的兩個名字,唐寅和趙孟頫。她欣賞了一陣,心中疑問揮之不去,為什麽所有抽屜都不上鎖,單書桌左邊的抽屜被鎖上了?是不是藏了他不想被發現的東西?猛然想起當日在船上,他就把她的照相機放在左手的抽屜裏!她遲鈍許久的腦神經開始活躍起來,當時他說把她的照相機毀了,她至今不能相信。心高氣傲的他惱她跟了皇帝,也許是故意說的氣話。她覺得,他心裏還是在意她的,否則也不會每到緊急關頭,就出手相救。

想到此,她快步走到書桌旁,用力地去拉鎖著的抽屜,卻聽到守在門口的知畫戰兢兢的聲音:“四爺!”

那抽屜被她牽扯地有一些松動,側面有一個小小的縫斜出來,她急忙轉身靠緊抽屜,門被打開,身著白色團福長袍的他傲立在門口。

她緊張不安著,他卻沒看到她似的,徑直來到書桌前,拉開椅子,看她還緊貼著書桌,挑起眉不耐地說:“還杵在這裏做什麽?”

她心虛地有點發慌,支吾一陣想想還是快速離開現場為妙,三步並作兩步向門口走去,只邁了一步,就聽到身後有話:“慢著!”

站住了,他說:“轉身!”

條件反射地欲轉身,轉念一想不會有好事,趕緊逃生,不料他大步走過來,扯住了她的胳膊,拖著她往書桌邊走。

鐵鉗般的手絲毫沒有憐香惜玉地意思,她嘶了一口冷氣,道:“疼!”

他不為所動,把她往黃花梨圈椅上一扔,指著開縫的抽屜,道:“是你所為?”

骨頭硌著硬木生疼,她呲牙惱恨地說:“是又怎樣?”

“你想找什麽?”他俯身過來,兩手分別抓住兩邊扶手,凝視著她的眼睛,道。

一時間她沒有組織好語言,他山一般壓過來的身軀迫得她不得不後仰,仰無可仰之後,只好偏轉了頭,忖度著其實也沒什麽好隱瞞地,她只是在找屬於自己的東西而已,道:“找我的照相機!”

她偏轉著頭,他直接面對著一段細白的粉頸,印象中她的頭發從來沒有梳的光潔過,總有幾縷頭發沿著頸子滑到衣領裏面,讓他禁不住想像這裏面的光景。端午那晚在假山裏她主動對他解羅衣的畫面躍入了腦海,他心頭燥熱,壓抑了很多天的欲望躍躍欲試地有些控制不住。有一瞬間地慌亂,怕漸趨沈重的呼吸洩漏他的想法,他走到窗邊,推開窗戶,熱氣夾帶著花香撲面而來,人倒冷靜了一些,道:“蠢!告訴你那東西已經毀了。再說,我藏它做甚?就是要藏,也不會放到你可以看得到地方!”

說著,從袍子裏掏出一把鑰匙,打開抽屜,說:“自己來看一下,趁早死心。”

她探頭去看,裏面都是他的各色印鑒,再次絕望。為什麽對他要存在幻想呢?母親那麽歹毒,兒子能好到哪裏去?以前的溫情是戴著企圖歡好的面具,現在面具撕破,嘴臉何其醜陋。早知如此,不如當日直接被巡夜太監抓住,要死要活也痛快一點,好過被他囚禁又是受辱又是恐嚇。

第一次恨人入骨,她牙縫裏蹦出三個字:“我恨你!”

他轉過身子,長眼睛放出幽幽的光,只見她今天穿著墨綠色衫子,白膚勝雪,清麗無雙。她掛著一臉的冰霜說恨他,他感覺不到不快。不能相愛,那就先憎恨起來,讓恨意占滿她的腦海,由是無法再想其他,把那個人在她心裏打下的烙印漸漸磨平散去,長而久之,她走一步行一程,心裏腦裏全都是他。

“好極了!”他嘴角上斜,俊朗的臉上掛上了邪惡的笑容,窗外鮮艷似火的石榴花,正如他當下熊熊燃燒的欲望。他關上了剛打開的雕花木窗,釋放出壓抑已久的念想,就這樣,讓仇恨開花,結出早該屬於他的果實,興奮讓他忽略了自己內心隱隱地痛,他瞇起眼睛潛藏眼裏的火光, 大踏步地走向門口.

關窗的動作引起了她的警惕性,看他走向門口,她趕緊站起來, 欲奪門而出,可是他已經占了先機,不緊不慢給門上了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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