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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借銀周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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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他已為張采拿掉了塞嘴的布巾,也解了綁繩。

石文義與張采兩人都是劉瑾的人,只因張采如今更得劉瑾歡心,石文義失了寵,心有不甘,接連做了幾樁事來發洩不滿,結果惹得劉瑾更加不喜,索性尋了個茬口要將他緝捕。

石文義身為錦衣衛指揮使,平日壞事做得不少,深知自己這般被捕下獄必是個生不如死的結局,於是就在張采帶人來緝捕他時驟起發難,打算拼死一搏。

他利用張采尚未將上命公之於眾的空當,先悄然將衙門裏的錦衣校尉都遣去外院,在兩個心腹協助之下,出其不意殺了張采帶來的兩個手下,也將張采拿住,叫囂著是他挾私報覆假傳聖旨,要押著他去找劉公公理論,實則是想要爭取時間自後門逃遁。

杜成在大門口安排了自己親信,聽說有人指名要見張采,他就親自去看,見是邵良宸。他不知邵良宸的密探身份,也不知他身懷高明武藝,卻知道他是禦前紅人,擔憂被他看出端倪漏出風聲,就幹脆引了邵良宸進門。

邵良宸的底細瞞著別人,卻不會瞞錦衣衛高官,石文義作為錦衣衛指揮使,對他十分了解,這才會一見杜成那般輕易押了他進來,便知不妙。

邵良宸早就知道張采有意整倒石文義取而代之,恐在近期便要動手,是以一聽何菁指出杜成的異狀,稍作分析,就猜到了這裏外的變故。他與張采的交情只是官場往來,來借錢只是因為往日張采對他著意巴結,其實完全算不上什麽好友,不過橫豎是黑吃黑,兩方都不是好人,他當然是出手幫勢頭占優的張采。

“哎呦,邵老弟,多虧了有你啊!”張采揉揉手腕,明白若非他及時趕到,自己能否保得住命還是兩說,想起來也是後怕不已。他恨恨地踢了石文義一腳,“這不是東西的,我奉了聖命來捉拿他,他還竟敢反抗,分明就是造反!回頭稟明皇上,非剮了他不可!”

邵良宸微微苦笑:石大人會不會被剮我不知道,反正再過一年半載劉公公就得被剮,屆時你也落不得好下場,我對你的逢迎也僅僅在此一時。

好在石文義、張采這些知道他底細的錦衣衛高層一旦落馬,都會不得善終,只消他傍好了皇帝那棵長青大樹,就不怕被這些人拖累。

張采對他讚不絕口:“要說老弟這身功夫當真是了不得,北鎮撫司上下就沒人是你對手,你不來衙門當個實差,真是屈才了……”

邵良宸拿那根從他身上卸下的綁繩去捆綁昏迷不醒的石文義,見跟前無人差遣,自己一時也不好拋下張采離去,便向何菁道:“煩勞你去前院傳個話,就說張大人差他們過來,多叫些人來。”

何菁驚魂稍定,巴不得趕緊離開面前這幾具死屍,點點頭就出門而去。

張采望了望她:“敢情這小姑娘不是你丫鬟?”

“自然不是……”邵良宸笑答著,忽地心頭一動,朝門外望去:她方才嚇成了那樣,該不會趁這機會逃之夭夭吧?

張采笑瞇瞇地摸著下巴:“我方才還想呢,這姑娘模樣俊,又與你極是默契,必是你的心頭之寶,難得老弟你也有了紅顏知己呢。”

邵良宸真想說:難得張大人您不拿我當個男寵看待。

“張大人,不瞞您說,我這趟上門其實是因遇到了點難處,您可否借我些銀子……”

被支到外院去的校尉們一聽說裏面出了事,都爭先恐後地湧了過來,搶著想在上峰面前表現。邵良宸向張采借了銀子匆匆告辭,出了指揮使值房看著迎面而來的眾多校尉,果然不見何菁返回,他攔住一人詢問:“方才傳話給你們那姑娘呢?”

“沒見著,似是走了吧。”

邵良宸再不多言,快步朝大門過去,去到門首又向守門的校尉打聽,校尉指給他說,看見何菁朝東邊走了。

邵良宸一邊追下來一邊分析,以她在繡品鋪子與那掌櫃的對話來看,他們應當是早就熟識的,說不定她的住所也就在那左近。

待他循著這方向快步追了一陣,拐過一道街角後,果然見到何菁的背影出現於前方。小姑娘顯見是受了驚嚇,一路提著裙子小跑,跑累了就氣喘籲籲地走一會兒,稍稍歇過勁來又接著跑,還時時回頭張望。

她還真有怕的時候,邵良宸心感好笑,當即施展開自己跟蹤盯梢的高明本事,避著她的目光一路輟了上去。

又轉了兩個彎子,見何菁拐進一條胡同,繼而進了一扇院門。

邵良宸跟到院門之外,見到院門大敞著,不怎麽寬綽的一所小院裏有個身形佝僂的老婦人,似是剛剝好一大碗蠶豆,正拿著笤帚掃地上的蠶豆皮子,一雙眼睛泛著灰白色,顯是視力不濟。院子西邊開著一扇小些的院門,敞開的板門尚在微微晃動,邵良宸判斷何菁剛剛進了那裏。

他看準老婦人一次轉頭的空當,一閃身形,輕捷五倫地斜穿過去,將身形避在了那扇側門的墻垛之後。夏奶奶絲毫沒有察覺,青天白日地家裏已經進了個外人。

邵良宸觀察了一下裏面的小院,聽見何菁的聲音隱約自屋內傳出,他輕手輕腳地轉進院門,挨近房門。

裏面傳出幾聲重重的咳嗽,一個略顯沙啞的少年聲音道:“有鬼攆你是怎地,瞧把你累成這樣。”說完了又是咳嗽,簡直咳得撕心裂肺。

邵良宸聽她說過那五兩銀子“性命攸關”,此時便猜到:看來她急用錢就是為了給這孩子看病。

彼時貧富差距極大,窮人家能吃飽飯都不容易,病了都是沒錢看的,一般病成這樣的也就只能等死。

想起何菁懇求他借她銀子時的形貌,邵良宸不禁隱然心酸。低頭看看手裏捏的兩錠銀子,心裏嘀咕著,也不知夠不夠他們看好病的。

“唉,你少說些閑話吧。”這是何菁聲音,“我也真是糊塗了,賣金線這二錢銀子夠買一貼藥,我竟忘了買,你等著,我這就去程大夫那買來。”

少年在咳嗽的間隙強撐著勸道:“姐,一帖藥又管不得好,你急什麽?坐著歇歇,你累得臉都白了。”

“管不得好也該吃,好歹今日吃了,就能叫你夜間舒坦睡一宿。”何菁匆匆理了理跑亂的頭發,起身出門而來,剛一開門便聽見嗵地一聲輕響,似是門底有石塊之類的東西被碰落到了臺階之下。

她低頭一看,面前赫然掉著兩錠雪花紋銀,看上去像是十兩一錠那種,兩錠就是二十兩。彼時平民即使花用銀子也多是用的粗糙的銀條子和銀餅子,花的時候再現鑿現稱,像這種規整漂亮的銀元寶一般都是官老爺才拿得出來。

何菁吃驚匪淺,捧起銀子追到小院門外,只看見夏奶奶正在拿著簸箕收蠶豆皮子。

“夏奶奶,剛有什麽人來過?”

夏奶奶擡起眼:“什麽人?不就你一個嗎?”

何菁心裏確定了,這套本事除了那位兔爺大人沒別人了。她立刻追出大門。

胡同口外就是一條清凈筆直的街道,他身形再快,也不可能這就走沒影了,可何菁來到街邊,卻只見到寥寥幾個行人,另有一個叫花子倚著墻根打瞌睡,根本不見邵良宸的身影。何菁遲疑著朝北鎮撫司的方向輟了下去。

邵良宸一出胡同口便就地取材,於路邊撿了頂破草帽戴上,身上裹了張破草席,倚靠在墻根上哼出一陣低低的呼嚕聲,怎麽看都是個打瞌睡的叫花子。他自草帽破損的邊沿間隙看見何菁走了,心中暗暗得意:本公子的易容術哪至於每一回叫你都看得穿!

等了一會兒估摸何菁走遠,剛想掀掉草席脫身,就看見何菁那雙穿著棗紅繡海棠花布鞋的腳出現在視野之內,就停在了他面前。

邵良宸好生懊惱,站起身丟下草席和草帽,虎著臉問她:“我又是哪裏露出馬腳了?”

何菁看看底下:“你鞋尖露了一小塊。”

邵良宸不信:“那不可能!我方才明明裹得很嚴實,絕不能露的。”

何菁指指地上,邵良宸低頭一看才恍然大悟——腳跟前有個小水窪,把他的靴尖都倒映了進去。可那水窪才比巴掌大著一點,尋常人怎可能留意得到,她這雙賊眼珠子到底怎麽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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